8、伴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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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监引十郎至文昭阁，阁体上下两层，黑瓦绿檐，前门引水流过，占地极广，中有庭院，置书三人之高。
十郎抬眼上看，架上尽是前朝晋帝实纪，书架几乎触顶，朱红梁柱隐藏在书册中，只在瓦顶露出些许，旁还有车梯以供取书。
“十殿下，这边请。”
元义太监躬身指引十郎往一侧走，廊旁可见门窗紧闭，唯一一道开着的门，内里无人，不过书籍满桌。
“这些屋子是作何用途？”若不是廊上时不时有黄鹂补子躬身垂首，必会以为这些屋子且空置。
“此处系诸位大人修书撰文之处，屋子没人，约莫是在开早会罢。”元义太监回道。
跟着元义太监行至一梯口，还要往上走。
“十殿下，便是此处。”上了二层，元义带着他停在一扇门前。
“微臣侍读郝时，见过十殿下。”
十郎在门外站定，只见屋内一官服青年跨出门槛，向十郎行礼。
“郝侍读免礼。”
郝侍读其人，三十上下，嘴上蓄两撇须，端的是一派文人模样，大概文官都是照着一个样子收拾的吧，补子鹭鸶示其为六品官员。
“十殿下请。”
郝侍读侧身请十郎入内，屋内看着比一层屋子宽敞，西面设一桌椅，坐西向东，其下屋侧还有几张椅子，中间空出偌大地方，可容十几人。
“请。”
十郎入座，桌上有多幅画像，下面写着这些人的基本情况。
“十殿下可要先看看这些人。”
郝侍读见其翻看画像，不过只瞥一眼就放下，想十殿下毕竟还小，大概是耐不住性子看这些东西。
“再等等。”十郎制止郝侍读的动作，继续翻看画像，每个人都看过去，在一个名叫罗正的小官之子画像，十郎有所停顿，这些都是六至十二年龄的孩童。
“可以，让他们进来吧。”
“是。”郝侍读不明所以，但皇子王孙，捧着就是了。
不久，共十六个孩童跟在郝侍读身后，一一在堂中站定。这些孩子，衣着鲜丽，想必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过，一个个老实行礼，垂手不敢乱看。
郝侍读令这些孩童以年龄身量分为两排。
由左至右，十郎在他们之间来回走动，看看上看看下，偶尔沉吟一下，连元义也不知这位小主子在看什么。
“习泽、罗正、步绩上前来，其他人可以走了。”十郎转悠了好几圈，然后点名了三个人。
“十殿下可要再看看，他们中当属傅临才学最佳，贺虞仪态最优。”郝侍读建议道。
“不用，就他们三个，我还有几个问题。”十郎将那三人的画像抽出，“帮我拿一下。”
常喜老实听命，双手拿着三人展开的画像，以供十郎观看。
“习泽。”
“是。”
习泽今年七岁之龄，父为都察院敛都御史，家中次子，在所有伴读中年龄最小，体态、礼仪、才学的评价都是中上等，意思就是常礼都会，四书已读，文采也不错。十郎仔细观其衣着配饰，普普通通，泯然于一众官宦子弟。
“罗正。”
“是。”
罗正现年十二，父不过七品，是少有能脱颖而出的小官之子，体态、才学的评价都是上等，家世和礼仪稍差一点，只得了个中下等。十郎倒是看他挺顺眼的，虽然衣着朴素，胜在气质出众，在一众伴读中稳重的显眼。
“步绩。”
“到！”大嗓门将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步绩年纪八岁，武勋出身，府中长子嫡孙，体态、家世都是上等，礼仪和才学差一点。他的家世大大出乎十郎预料，长子嫡孙怎么也不至于来当一个平庸皇子的伴读，要知道伴读在皇子跟前，约等于半个仆人，谁家舍得作践正经长子嫡孙啊。
十郎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了数张纸条，说：“我有一道题目，你们谁能解出来。”
托郝侍读分下去，郝侍读瞥了眼，正是著名的百鸡题，虽然选出的伴读学问可以，但是算经难学，正经官员都不定精通。
“十殿下，此题稍难了。”郝侍读说的很委婉。
果不其然，三人面露难色，十郎早有所料的样子，又掏出了几张纸，再让郝侍读分下去。
“殿下，缘何让他们做算题呢？”元义太监问。
“因为……我的算学不好，我需要一个会算学的伴读。”十郎迟疑了下，决定含糊而过，说出来有点丢人，借着算学比他好，四娘已经把他的月银骗走一半了，再不找个会算的，他储钱罐就要见底了。
好在，第二道题较容易，习泽和罗正都解出来了。
“郝侍读，他们解对了吗？”
“禀殿下，两人都对了。”
“好吧。”
十郎问步绩：“你会打架吗？”
“会！我打架可厉害了！”步绩本以为自己落选了，不料柳暗花明，又抖擞起来了。
“那好，你来当我伴读。”十郎见步绩比他高两个个头，身板也很壮的样子，敲定了他一个。
十郎在习泽和罗正面前踱步，把两人看得面色紧张，忽的站定。
“就他。”十郎指了习泽，罗正面色难掩失落。
“这个拿着。”罗正抬头，见十殿下解下将一玉佩递到他面前，他连忙双手接过。
“殿下，这是……”
“收了这个，你就是我的人了，等我哪日出宫，去找你带我逛京都。”
“十郎君，您出宫还要近十年呢。”这时，常喜没忍住多了句嘴。
“就你话多！”十郎嫌弃。
“谢殿下！”谁料，罗正一扫失落，跪下谢恩，“草民恭候殿下。”
“起吧。”
至此，伴读已选，只待下月入阁。
“十郎君，那两人中，您为何指定习泽，而不选罗正呢，奴才看您中意罗正多些啊？”回宫路上，常喜百思不得其解。
“其一，罗正年龄太大，我建府还要近十年，变数太大。”
“其二，这个人，文采上等，即便去考进士，也未必不能上榜，人也稳重，虽然耿直了点，但实在没必要给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当玩伴。”
才学虽好，但身有负累，他能给的利益有限，笼络不了人心，这种人，放在身边也当不得心腹重臣。
最后一点十郎没说，皇帝太子的关系近来似是有点别扭，他需要一个政治敏感度高的，身处深宫，伴读就是他获取前朝消息的重要来源，习泽就挺合适的，都察院大臣，权柄不大，但消息灵通，本人也挺能装的，就他最合适。
“那为何要将您的玉佩赠与他？不过一七品小官之子。”常喜不理解，皇室子弟，金尊玉贵，多的是王公大臣讨好。
“我考考你，罗正这个人，才学过关，人品不差，只是缺了点机遇，本可以走科举正道，为什么非要进宫呢？”十郎问。
“难道是想走捷径？攀附皇室？以博机遇？”常喜合理猜测，照他看，这世上，哪里有机遇，非皇室莫属。
“不全是，进宫就打上了我的名字，有碍仕途，不过事倍功半，只能是遇到什么难题了，需要借我的名号，度过难关罢了。”十郎看得清楚，这笔买卖是划算的。
“一个玉佩收买人心，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就损失一个玉佩。”
“谢十郎君指点。”常喜拱手。
“常喜啊，你如今还是内使吧。”内使，也就是没有品级的宦官，基本都是内务府刚调教出来的。
“十郎君明鉴，奴才三年前才到宫里伺候，便分到了宜臻宫。”常喜连忙拱手，诚惶诚恐。
“可想到二十四监任职？”十郎问。
“求十殿下别赶奴才走！”常喜腿一软，以为十郎要赶他走，跪在地上，“主子对奴才不薄，奴才只想伺候主子，请十郎君明鉴啊。”
十郎停下脚步，后面几个宫人见常喜说着说着跪下请罪，皆是不明所以，不敢多话。
“对你不薄啊。”十郎语气不明地重复道，而后感慨。
“我以为你拿钱，是想在二十四监谋个好差事呢。”
“殿下！殿下饶命！”常喜闻言大惊，连忙磕头，“奴才，奴才只是见那罗正想讨好殿下，指点一二，奴才没有二心啊！请殿下明鉴！”
因他年幼，就以为他是瞎的，明目张胆和外人勾结，揣测泄露他的喜好，可真是好样的。他就说这个罗正怎么这样合他胃口呢，原来是背后有人指点。十郎将手揣进袖口，脑袋有点冷，最近天气有点凉了，出门该多穿件单衣的。
“收了多少？”
“三、三十两。”常喜以头抢地，颤颤巍巍地说道。
“金子？”十郎淡淡接道。
“银子！殿下，是三十两银子。”常喜心肝一颤，悔的要死。
“开个玩笑，不要这么紧张。”十郎拢拢衣袖，“起来吧~天冷了，回宫罢。”
“是，是。”常喜摸不准十郎在想什么，戛然而止的对话，让他心若悬石。
“十郎君，风大，奴才给您挡着点风。”听完全程的常安，见机抢占了常喜的位置。
“嗯。”十郎侧目，不过没有制止。
常喜恨得牙痒痒，但悻悻无话。
作者有话说第8章 伴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