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将星沉

4、第 4 章

　　“谢谢，麻烦您了。”我同她道了谢，拿起毛巾擦起头发。
　　“嗨呀客气啥，我姓张，叫我张姐就成。”张姐摆摆手，带着好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淋雨，跟家里人吵架了？”
　　我摇摇头:“只是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也不能出来淋雨啊，夏天感冒可没有那么好受。”张姐嗔怪道，我不太擅长应对自来熟的人，只是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嗯了一声。
　　“对了我那还有吹风机，你要不要吹一下头发。”张姐一拍脑门，又要走进里屋，我连忙叫住她，“没事没事，我头发干得快，不用这么麻烦的。”
　　“真的不用?”张姐又看了我一眼，待意识到我的短寸这才停下脚步，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确定地点点头，见她没再有什么动作，心里也舒了口气。
　　张姐又招呼着我坐下，我还有点怕裤子上的雨水弄湿椅子，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直说道:“安心坐下休息吧，反正这会也没人，椅子空着也是空着。”
　　我朝她道了谢，这才坐了下来，张姐继续整理吧台上的器皿——都是些我不认识的，长相奇特又制作精细的工具。
　　我侧过头，目光绕到张姐的身后，停留在满墙摆放着各式各样酒瓶的玻璃展柜上。展柜的打光灯衬托得酒瓶更为精致贵气。
　　大概是察觉到我四处打量的视线，张姐开玩笑道:
　　“怎么了？你想来一杯尝尝吗？”
　　我立马将头摇成拨浪鼓，张姐被我慌张的模样乐到了，笑得开怀，“哎哟你真的好好玩，我肯定不能给你们未成年人喝酒啊。”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露羞赧，张姐也不再打趣我，只是询问了我的名字。
　　“程铭川啊，铭川，真好听，你家人肯定很爱你。”张姐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默念我的名字，她神色落寞，又带着些许羡慕地感叹。
　　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的情绪变得高亢些。“酒我是不能给你调了，不过我这有一个快乐水秘方，你想试试吗？”
　　“可是我身上没钱……”
　　“没事，姐有钱，姐请你。”
　　说罢也不等我拒绝，张姐转身又忙活了起来，我看不见她拿了什么，只听见“咔”的一声，紧接着就是气泡相撞的嘶嘶声——我想这一定是汽水。
　　张姐回头拿了两个漏斗相连样式的不锈钢物件，和一把长长的金属勺。最后，她切了片柠檬——大概是用来装饰的，这才将调制好的“快乐水”递到我的面前。
　　“尝尝?”她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顺着她的手看向玻璃杯，杯里咖啡色的饮料正用不断上浮的气泡告诉我那是一杯可乐，一杯经由张姐调制过的可乐。
　　心情突然畅快了不少，我笑着朝她道了谢，抬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气泡水在口腔里跳跃，嬉笑着从我的食道一路向下，将我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谢谢张姐，真的是能让人感到快乐的快乐水诶！”
　　“对吧。”张姐笑笑，似乎心情也很愉悦。
　　我坐着喝着“快乐水”，看着张姐在柜台里忙碌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张姐，你是因为什么当上调酒师的?”
　　“钱呗。”张姐的坦然，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其实有些惊讶。见我略微讶异的表情，她只笑了笑。
　　“五年前我刚从家里出来，一没住的二没钱的，赶巧这里正在招调酒师学徒，一个月给3000多包吃住，还不卡学历，左右也没其他合适工作了，我就做到现在了。”
　　“你知道我现在一个月挣多少吗？”张姐顿了顿，然后颇为自豪地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6000！比我爸妈一个月加起来的都多！”
　　我怔愣地点点头，张姐看出我的茫然，“你估计对钱还没什么很清晰的概念吧。”
　　“大概有点概念……”
　　张姐叹了口气，然后颇为认真地对我说道:“等你进社会就知道，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
　　“几千块钱工资，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滋润地过一个月；几万块钱彩礼，可以让一户人家不顾女儿意愿随意将女儿许配给其他人家；几十万存款，可以在这买下一套不大的两居室……要是有上百万的存款，哪怕不工作只是将钱存在银行，光花利息也已经比绝大多数人活得都要好了。”
　　“只有不缺钱的人才会说钱不重要。”
　　张姐最后同我这样说道，那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始终没有头绪。我把剩下的饮料喝完，见外边雨势渐弱，便准备同张姐告别离开。
　　老板在此时出现在门外，双手吃力地抬着一个木箱，我离得近，帮他把门拉开。老板朝我道了声谢，然后将木箱轻轻放在地上，招呼张姐过去帮忙。
　　“平生，这批红酒等下记得摆好，我先进去歇会。”
　　张平生应了一声，随后从吧台走了出来。我心中一切对于她名字的猜测在老板的那句“平生”中烟消云散，张平生朝我看来，她的眼底，翻腾着对美好未来的期许。
　　“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平生哦。”
　　“后来我常去张姐的店里光顾，张姐会给我制作一些无酒精鸡尾酒，闲下来的时候还会给我介绍调酒用具，讲一些调酒的知识。”
　　回忆到这里被我摁下了暂停键，我侧过头看向身旁，江皆似乎一直都专注地听着，我摸了摸下巴，“嗯……不过直到我上大学假期回家，我才真正意义上的喝到了鸡尾酒。”
　　“张姐一直坚持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原则，我大学了给她看了我游戏账号的实名她才松口。”
　　耳边传来两声浅笑，江皆有些好笑地问道:
　　“那你第一次喝酒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除了喉咙有点轻微的灼烧感。”我顿了顿，“张姐念在我第一次喝酒，给我调了莫吉托。”
　　“Mojito?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品酒开头，我想张姐对调酒应该也是喜欢的。”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张姐后来去了A市继续做起了调酒师，听说现在一个月万把块钱，一个人好不滋润。”
　　“逃出苦难向春山。”江皆轻叹了一句，“希望我有机会也能向她请教请教。”
　　“会有的。”我冲他笑笑，小区大门就在十字路口不远处，我停下脚步，准备同他道别。江皆站在我身旁，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意望向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听程先生讲故事呢?”
　　“当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江皆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冲我挥了挥手，转身朝对面的安乐苑走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后也迈开步子朝小区走去。
　　这之后，我和江皆逐渐熟稔，微信上的互动也多了起来。有时候他会发来几瓶洋酒的照片，和我分享最近淘到的古董酒，有时候又询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去他那尝尝新品。
　　我一一应下，同他约定年底忙完一定捧场。微信备注跳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随后从输入框上方跳出一条信息。
　　“程先生，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称呼有点太过生疏了吗？”
　　“嗯?”我发去一个问号，江皆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谁家朋友之间会用‘先生’称呼对方的?”
　　我挑眉，转念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于是在屏幕上敲入回复。
　　“那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呢？江先生。”
　　“江皆，或者Jayden都可以。”
　　我不太习惯喊别人的英文名，于是选择了前者。
　　“你呢?程先生。”对面学着我的样子也发来了一句，我险些在办公室笑出来，好在旁边的秘书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铭川就好，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铭哥。”后半句是我私心加的，因为他比我小一年，但是却比我高两厘米。
　　“好的铭哥。”江皆从善如流，“我差不多要上班了，回头聊，拜。”
　　“嗯，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