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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海盗 ...

  •   出乎容珏意料的是,慕初禾并未在这里待很久,傍晚时分,她便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有任何交流。
      就在一派岁月静好中,靖祝突然步伐匆忙地跑了过来,一脸凝重地说道:“公主殿下、国师大人,我们可能遇上了一点麻烦。”
      舱门处的打斗声将两人的疑问都压了下来,慕初禾看了容珏一眼,意有所指道:“星际海盗?不出所料,应该是他们的手笔。”
      容珏虽对变革者的不满早有耳闻,但却料不到他们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派人来打劫,当下神色微凛,上前两步挡在了慕初禾的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正慢慢逼近的那几个人。
      慕初禾平日出门不喜欢带太多守卫,此刻,星舰上的一干人等,除了她和容珏,都是些服侍的宫人,战斗力几乎为零。
      不过虽然对方来势汹汹,且看起来占据上风,她面上却没有什么惊惧之色,反倒神色自若地转了个身,继续观赏着窗外的风景。
      这里是射手星和摩羯星的交界之地,一道淡红色的光芒和一道橙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射手和摩羯都位于沙漠地带,气温高涨,这里种的也大多都是仙人掌之类的耐高温植物。
      她兴致盎然地望着一株仙人掌上刚刚开出的一朵鹅黄色小花,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想为这朵花顽强的生命力鼓个掌。
      容珏认出对面为首的人正是帝国通缉榜单上排名第一的星际海盗头子时蜉蝣,专门在这种边缘地带做一些生杀掠夺的勾当。
      “公主殿下,国师大人。”时蜉蝣面带微笑地行了个礼,仿佛是在招待什么尊贵的客人,但他眉骨处的两道刀疤与手上紧握的的那把长长的利剑都彰显着这个人极为不好惹。
      “你们已经是自身难保,现在还想罪加一等吗?”容珏冷声说道,丝毫没有以礼相待的想法,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时蜉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犹如一条毒蛇般目光阴狠地看着他:“国师大人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毕竟刀剑不长眼,时某也不敢保证一会国师大人会被砍成几段。”
      说罢,举起手上的尖刀,直直地对着容珏,刃尖不偏不倚地指在距离他眉心还有一寸的位置。
      “你说这星际第一冷美人的脸上要是留了一道伤口会怎样?”时蜉蝣故意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愈发恶劣。
      其余的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眼神在剑刃和容珏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胶着着,心下痛惜的同时又有些激动。
      此刻,他们的心情和慕初禾神奇地达到了一致,那可是在常年占据星际颜值榜第一名的一张脸!
      虽然容珏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但谁不想看美人脸上带血的魅惑以及那份令人心颤的脆弱感。
      但他们注定等不到这个画面,因为下一秒,时蜉蝣的剑就被砍成了两段,脆生生地断在了他们面前,砸在了地面上,快得让人来不及震惊。
      慕初禾将容珏一把扯到身后,神色不虞地用那炳十几寸长的龙骨刀对着时蜉蝣,但话却是对容珏说的,一字一顿,十分阴沉:“不会打架就别往前面站。”
      时蜉蝣原本怒气冲冲地要找人算账,但被慕初禾的目光盯着,头皮竟然有些发麻。
      但作为一个“你动我武器,我杀你全家”的海盗头子,他此刻的气势依旧让身后的人都退避三舍。
      下一秒,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迅速出拳,又猛又快,让人依稀能听见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
      时蜉蝣打架的特点是不讲究招式,拳拳到肉,一拳过去能震得人五脏六腑生疼,这样的人,跟他硬碰硬容易吃亏。
      但慕初禾却不避不让,将手上的龙骨刀转了个方向,刀刃对内,用坚硬无比的龙骨刀柄直接撞了上去。
      巨大的冲击力下,两人都各自往后退了半步。
      慕初禾的手掌下移两寸,与锋利的刀刃对了个正着,鲜红的血液顷刻间布满了整个手掌,顺着血红的纱裙缓缓滴落到地面上。
      “公主殿下!”靖祝急得直接喊了出来,旁边的宫人也脸色煞白地看着她。
      容珏神色一震,正欲上前却又被她伸手挡下。
      慕初禾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几个人,嘴角却慢慢扯起一个微笑。
      时蜉蝣心下暗叫不好,他树敌无数,任何一个来寻仇的人,光是凭着他们眼里的敌意,他便能分辨出他们的实力。
      此刻,他从慕初禾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杀戮的气息,这样的眼神他只在那些不惜一切代价的亡命徒身上见过。
      这样的人,手上握着的永远是一把回旋镖,不见血不会收手。
      他有些后悔,本来他在星际边缘躲得好好的,却偏偏听信了那群无脑的激进者的话,接了这桩生意。
      刚开始,他并没有将这个帝国公主放在眼里,贵族在他眼里就是一群草包、废物,他跺两下脚,他们都能吓得屁滚尿流。
      但他错误地低估了一个帝国公主,也低估了慕初禾。
      他忽然意识到,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算得上是同类。
      在一片混乱的对战中,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星际边缘遇见的一位长须老者。
      那时他还不是海盗头子,他们相谈甚快。
      告别前,老者突然提起了一个传说:“皇宫里住着一位公主。据说,她的枕头下放着这世上最为贵重的宝物。可惜,从来没有人见过那是什么。”
      然而此刻,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他想告诉老者,他错了,传说也错了。
      公主的枕头下放着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把刀,一把能杀人于无形的刀。
      时蜉蝣被一刀刺入腹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怔住,他茫然地看着慕初禾那张精致得不似真人的脸。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他低头看着她将刀一寸一寸地刺入他的身体里。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语气中满是疯狂与偏执。
      “别碰我的东西。”
      -
      慕初禾醒来时,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好一会才意识到她正躺在庄园的大床上。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刚想借着手的力道坐起来,但掌心刚触及柔软的床垫,她便难以遏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动。”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她才注意到一直有个人站在床边。
      容珏低声制止她的动作后便离开了,慕初禾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过了一会,容珏回来了,还带来了管家和医生。
      “莫克医生,快看一下公主殿下的情况如何?”管家急忙催促道。
      那日,慕初禾是被容珏抱回来的,他看到时吓了一大跳。待容珏将事情的经过叙述清楚后,他的心脏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但接下来的三天,慕初禾都没有清醒,他又开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日夜不休地在城堡的大厅里来回地走着。
      莫克在庄园待了几日,每日都尽心尽职地查看着慕初禾的情况,但任凭他怎么看,都无法得知公主为什么会突然陷入昏迷并且长睡不醒。
      或许是失血过多。
      莫克在一张颜色老旧的牛皮纸上写下这个可能性,但很快又被他推翻。
      慕初禾的手虽然受了伤,但并未伤及筋骨,在星舰上也被粗略地包扎过。
      就在慕初禾昏迷的第二天,他进入了庄园的地下室。
      这里有着整个帝国最大的藏书阁,但却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这座华丽得能随时开舞会的庄园里的藏书会比紫藤书院的还多。
      管家带着他在里面走了一圈。
      这座藏书阁虽然建在地下,但却十分空阔,共有三层,层层叠叠的书架一眼望不到尽头,每本藏书都严格地按照学科分类好了,且都是由低到高的次序摆放。
      管家临走前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将书页弄皱和弄脏,也不要在书上写字,因为这样公主殿下会生气的。
      莫克边走边掏出口袋里的钢笔和牛皮卷,在斑驳的卷面上写下了“强迫症”三个字。
      他从木质的扶梯走到了二层,这里摆放着医学类和心理学类的书。
      作为公主的医生,他恐怕是整个帝国最了解这位小公主性情的人。
      虽然很多人时常会评价慕初禾冷漠、不近人情,但莫里克却深知,她并非刻意为之。
      你可以说她生性淡漠,但莫里克会将这种异于常人的表现称为“情感缺失症”。
      顾名思义,患有此类病症的人天生就缺失了对某类情感的认知。
      通俗的说法则是,患有情感缺失症的人脑子里少了一根筋。他们不懂爱为何物,也难以想象人和人之间会发展出一段亲密关系是什么样的体验。
      但情感缺失症和冷血无情的杀人狂之间依旧有着本质的区别,二者的不同之处正在于“爱”这个字上面。
      只有爱才会让人克制。
      虽然他们感知不到爱,但理智会告诉他们,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不一样的。但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又没人能说得上来。
      莫克戴上小巧的单边金丝眼镜,开始在广袤的书海中艰难地寻找他需要的书籍,就在他即将取下那几本关于情感缺失症的书的时候,一本名为《女巫的红裙子》的书牢牢地攥住了他的视线,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这本书一并取了下来。
      他在藏书室里待了一整天,直到管家过来叫他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从书里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庄园的地下室并不阴暗潮湿,反而比他待过的一切藏书馆都令人感到舒适,这里有亮如白昼的灯火和四季常温的地热。沙发软硬适中,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和几碟酥脆的点心,说是天堂般的享受也不为过。
      最后,在管家的催促下,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同时在心下盘算着能不能从公主那里请求一个特权,让他在这里完成他将来的重要课题。
      情感缺失症并不容易被治好,换言之,要想治愈这种病症,需要将人的心灵狠狠地揉碎然后再将它复原成一颗完整的、健康的心。
      但这个过程听起来难,做起来只会更难,不亚于一次涅槃重生,而大多数人都会死在那个黎明前的黑暗夜晚。
      对于这一点,莫克毫不怀疑。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依旧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股伤感与惆怅之色。
      -
      再说回那日,容珏几乎是有些震惊地看着慕初禾近乎疯狂的举动。
      他从未在皇宫贵族里见过任何一个像她一样会打架、会流血,甚至会面无表情地将锋利的刀刃刺入敌人体内的人。
      即使是在环境凶险的星际边缘,他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打斗场面,更何况对面站着的是有名的星际海盗头子,一个真正的亡命徒。
      慕初禾下手力度虽然没有时蜉蝣那么大,但她却是直接奔着对方的命门去的,一招一式都十分狠辣。
      如果说时蜉蝣是没有技巧,靠着天生的蛮力取胜,那么慕初禾就是靠着精湛的武艺与计谋,她能在短时间内找出对方的破绽,然后毫不留情地下死手。
      那一刻,容珏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在他的想象中,帝国公主就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般,不仅需要精细丰沛的养分,还需要上百名宫人细心呵护才能存活。
      虽然紫渺历上记载的每一位帝国公主都几乎上过战场,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而当传说本人亲自在他面前出手时,那股震撼几乎是穿破历史的风沙向他侵袭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在慕初禾将时蜉蝣弄得奄奄一息后,血腥蔓延在整个星舰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敢上前一步。
      那些自小陪着她长大的宫人看她的眼神愈发惊恐,但这实在不能怪她们。
      当时,慕初禾的手上、包括脸上都沾染了血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像传说中那个脸色煞白、喜欢穿着红裙的地狱女巫。
      而在传说中,这位地狱女巫最喜欢的食物便是人的脑髓。
      最终,还是容珏上前将她扶起,但慕初禾只是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任何人都将不自觉地被吸引,然后迷失在其中。
      容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面前的人却突然倒下,他来不及思考这样的举动是否合乎礼数便将人抱起。
      一路上,容珏动作轻柔地抱着怀里的人。
      靖祝打算用毛巾将她身上的血迹擦干净时也被他拦了下来,他亲自拿着那块白色的热毛巾一点一点地将她脸上、手上的血迹擦掉。
      将慕初禾送回了她的私人庄园后,容珏没有立刻回到家里,而是先将那些海盗关押起来。
      他站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看着一道道残酷的刑罚被用在那群海盗的身上。
      最终,海盗顶不住酷刑,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整个过程中,牢狱长鸠图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鸠图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两条眉毛都快连在了一起,看着国师白色衣服上的血迹,他恨不得亲自上手给这些不知好歹的海盗上刑。
      在他的想象中,容珏应该与这群海盗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不然怎么会沾染上那么多的血迹。
      “方才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违者斩。”离开前,容珏冷声告诫道。
      “是,国师大人。”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鸠图心下长出了一口气。
      但当他转向那群伤痕累累的海盗时,脸上的表情又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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