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让公司破产》Chun野茗

6、让公司破产第6天

　　“我感觉，星愿的剧情结构好像一个精妙的回廊，在其中的角色最终都回到原点。”宋谦说。

　　他开始对【星愿】的剧情如数家珍。

　　他对游戏的熟悉程度让周游有些毛骨悚然。【星愿】团队做过调查问卷，一般人尽管注意到了这些游戏里的细节，也不会把他们串联成串。周游作为开发人员可以对游戏设定倒背如流，对游戏细节了解得事无巨细，因为他是拥有上帝视角的创造者，是埋钉子的人。

　　但是宋谦可以对游戏这么了解，甚至把暗线都理得干干净净吗？除非他是剧情当事人。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

　　周游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边听着宋谦的游戏分析，一边回想游戏剧情的提示，反推玩家最大化了解剧情的程度。

　　宋谦还在絮絮叨叨，周游嗯嗯地敷衍，只听宋谦用一种可惜的语气说：“就拿我最喜欢的斐来讲，他醒来不知道自己是谁，年前只有一地镜子碎片，他为了拼碎片做了很多错事，最后恢复记忆却又亲手打碎镜子，再次失忆。”

　　讲到【星愿】，他先前的怯懦和羞涩都不见了，眼里只有狂热。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他一定不会对镜子碎片无动于衷，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他也不能放任自己没有过去。他想找回记忆，所以那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镜子一定会被拼起来，他一定会想起自己是谁。”宋谦兴奋地说，“这好像就是命中注定，解不开的东西。”

　　太准了。周游想。

　　周游微笑道：“是的，我们游戏的设计理念就是回廊，时间的回廊，命运的回廊。”

　　“一切的事物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多么奇妙的事情。”周游微笑着问，“所以，你喜欢的是，这个游戏的回环？”

　　“不是，我喜欢的是这个游戏与人的交互。”宋谦说。

　　“真实的交互，在另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里，世界没有实体，但是在其中的人和情感是真实的，记忆也是真实的。跨域空间的阻隔，你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这么长久的时间。”宋谦的双手不由得挥舞。

　　他的眼睛一向很亮，讲到感兴趣的话题尤其这样，闪闪发光。

　　宋谦用一种希冀的目光看着周游:“前辈，你知道吗，对有的人来说，拥有一小段美好的记忆就足以让他度过孤单的时间了。”

　　周游呲牙笑：“记忆也可能不是真实的哦。”

　　宋谦的演讲卡住。

　　“你怎么知道，经历的故事不是记忆自己填补的呢。”周游微笑道，“我们都知道记忆会自动美化，将记忆中的故事无限放大变成心目中美好的样子，那些记忆中的人在脑海里的样子是虚幻和一厢情愿的。”

　　周游再接再厉：“你心心念念的真实，到底是为了说服自己蒙上的滤镜还是自始至终毫无失真的记录呢？”

　　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宋谦露出哑然的表情：“……突然哲学起来了呢，前辈。”

　　“啊，不要在意，只是胡言乱语罢了。”周游微笑。

　　他垂下眼睛，仍然能感受到那种湿冷的，仿佛深海软体动物一般的目光。
　　第一次是错觉，第二次呢？

　　莫名其妙的靠近，如影随形的注视，为什么目光总是粘在他身上？
　　之前……认识？

　　其实宋谦并没有在实质上对周游造成了什么伤害，只是周游的直觉一向很准，能感到对方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周游无法忍受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他的身边不容许这类不稳定因素存在。

　　叶呈到底查到哪里了？他还能再忍几天，不能再多了。

　　周游看了宋谦一眼，不意外地在小助理脸上看到那种傻不拉叽的表情，便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很快给宋谦介绍了办公室的各个功能分区，每个房间的用途，并指定了宋谦的办公桌位置。

　　“你就坐那。”周游指了指窗旁边，“阳光蛮好，适合晒太阳，下午后勤部的人就来了，给你装桌子。”

　　宋谦点头。

　　“这是我的桌子，上面的东西不要整理。”周游指了指那一堆摇摇欲坠的资料。

　　宋谦用力点头。

　　“休息室、卫生间……哦，那里。”周游指了指靠墙的门，“那是我的专用电梯，等会给你开权限，以后直接从这过来就行。”

　　宋谦使劲点头。

　　“下面，我们去真正的工作室吧。”

　　“真正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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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掏出叶呈早上塞给他的电梯卡，周游刷开了办公室的电梯门。

　　宋谦推着周游进了电梯。

　　电梯只有简单的4个按键：B2，27，28，67。

　　宋谦知道，B2是地下车库，67是公司顶楼，也就是周游办公室的楼层，27和28从来没有见过。

　　他突然想到了公司对周游的传言，同事眼中那些不常出现、地下停车场一晃而过、行色匆匆的周游的身影，线索一下子串成线，原来如此，周游有专用电梯啊！

　　周游按了27楼，电梯一路下行，失重感让他面色更加苍白，他开始感到疲惫，身体的不适更是累赘，拽着他的身体一路下沉。

　　真是拖累，医院躺了俩月就成了纯纯的废柴，要是他还有以前的身体素质，肯定能……

　　他肯定能什么？

　　这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丝滑自然得好像周游本人的想法，可他又对“能”后面的内容一无所知，仿佛只是灵光一现，在日常的插科打诨中随意的一句调侃，又没有下文。

　　周游感觉大脑空白得像个白痴。

　　又是这样，怎么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时有时无，似乎就是为了逗他玩反复横跳，让人恼火。他还说叶呈脑子有病，看来他自己才是真有病。

　　“叮”一声，电梯徐徐打开，27楼到了。

　　神秘的星云的27楼工作室映入眼帘。

　　宋谦推着周游出了电梯。

　　这里是业务部单独的工作室，由周游负责管理。27楼在星云内部并不出名，甚至少有人知，【星愿】团队本就神秘，团队驻扎点也不对外宣传，外界知之甚少，以至于宋谦从未在同事八卦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现在想想，他熟悉的同事大多在30楼以上，也从未有人提起27楼。

　　27楼工作室占用了整整一层楼，分为四个区域，电梯口立着分区牌。
　　休息室、游戏室、工作室、最后是周游办公室。

　　是的，周游办公室整整占了楼层总面积的四分之一还多一点。
　　这位大爷包揽了【星愿】的大部分设计和统筹工作，因此在团队选址之初，就理直气壮地圈地，“霸占”了靠窗的一大片区域。

　　用他的话说，这是“多劳多得”。

　　周游并不打算让宋谦直接接触【星愿】的核心，这是得知权允晔要送助理来之初就确定的，现在还发现小助理有问题，更不会让宋谦接触什么机密，他只准备把宋谦安置在统一的工作室。

　　至于宋谦怎么想，他并不关心。
　　听领导安排，楼上不是已经给宋谦安排和他一个屋了吗。

　　【星愿】团队属于业务部，由周游掌管，起先业务部的员工被权允晔调出去一多半，出问题后还在医院躺着，此时27楼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个业务部人也被周游早早指使去维护游戏。

　　最近没什么屁事，有事去忙，累了就去打游戏睡觉，实在不行就放假回家，少来烦他。

　　员工们喜闻乐见，该干啥干啥去了，也没人把刚出院的周游当猴子看，搞欢迎仪式，该问候的，通讯器上已经问候过了。

　　这是【星愿】团队的行事风格，听领导的话，务实。

　　于是周游开始当导游。

　　“……休息室就是休息的地方，上班累了困了在这休息就行，里面都是单间，配备了最新的智能调节床，什么硬的软的按摩的，水床也行。游戏室里面配了公司最新款的游戏仓，支持市面上各大全息游戏，当然玩【星愿】也可以，毕竟游戏公司不玩游戏怎么行？

　　哦，那一侧是健身房，虽说现在生物医学发展了，减肥不是问题，星云的减肥药也很出名，但是好的身材还是要自己动手练的，科技只是辅助，再说你们天天上班这么累还是得活动活动……工作室？很简单，你以后就在这工作，和你原来的工位一样，和同事们好好相处哈……”

　　“哦，这是我的办公室，谁都不许进。”周游说。

　　他故意罗里吧嗦一大串，看着宋谦的眼神亮了又灭亮了又灭，尤其到他说不准进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

　　这小孩怎么回事，亮亮灭灭，跟灯泡似的。
　　别说宋谦，这栋楼基本也没几个人能进他办公室。

　　周游刻意忽略对方的蔫吧，示意宋谦推他去工作室门口。

　　周游刷了卡，门前的虹膜识别器露出来，他对准瞳孔识别，屏幕显示比对成功，银白色的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巨大的操作台，显示屏，头显，游戏仓。

　　尽管现在已经是科技时代，如此具有未来感的工作室，不如说是实验室，宋谦发誓是第一次看到。

　　“前辈，这就是【星愿】的开发工作室吗？这也太酷了！我听说【星愿】的开发是利用了最新的架构技术，就是在这里吗？”

　　宋谦好像从刚才的低落里面转换过来了，他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兴奋，说着就要上前。

　　周游赶紧拉住他：“等下，换个衣服。”
　　周游指使他进更衣室，两人都换了白大褂，戴上了手套。

　　“嗯，仪器太过精密，不能直接上手碰，衣服上也有灰尘，我们毕竟还是个科技项目，还是注意点好。”周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天知道其实他只是不想天天打扫实验室。

　　“哦哦。”宋谦说。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仔细整理了自己的白大褂，把手套认真收了收。

　　看他这样子，周游有那么一刻真的信了他就是个纯粹的傻子。

　　可惜不是。
　　他真的很像……

　　周游的余光瞟向宋谦，稍纵即逝。

　　尽管只是一瞬间，宋谦还是感觉到了。

　　他在看我。宋谦心想。
　　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兴奋一整天了。
　　或者说，从他知道要成为周游的助理开始，他就一直兴奋了。

　　无时无刻。
　　只要和周游在一起，他就不能自抑。
　　因为周游是“他”。
　　他终于找到“他”了。

　　宋谦歪头想着，看着周游的黑发，忍不住轻轻靠近周游：“前辈？”

　　前辈的头发好像很好摸，好想摸摸。
　　什么时候才能摸摸？

　　前辈没事，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周游一阵恶寒，顶着强烈的视线，让宋谦起开。

　　宋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游开始给他介绍实验室里的东西，宋谦认真回应。

　　就好像是真的在记些什么，如果忽略了他时不时看向周游的眼神的话。

　　那是一种他本人不自觉的，晦暗漆黑的，死死纠缠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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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先这样吧，去吃饭吧。”周游说。

　　迎新活动到此为止，尽管这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招呼的。

　　好久没给新人说这么多话了，饿了。

　　宋谦推着周游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宋谦默默看着镜子里的周游。

　　他还有点意犹未尽，自己和周游单独待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他已经很满足。

　　可他觉得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