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生则

6、巨蛇

　　“哥哥，”是只有小孩子能发出的柔嫩嗓音。“卿云哥哥。”

　　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拉住了沈卿云的衣角，他低下头看去，是一个身高堪堪到他的肩膀的小男孩，他仰着头看他，眼睛里面有盈盈的泪光。“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他伸出手——一只属于孩子的干瘦的，已经被阳光灼烧到皮肤并不完整的手，抚摸男孩的头。“哥哥只是有事出门一趟。”

　　“不可以带我一起吗？”他还是不肯放开自己的手。

　　“不可以哦，小孩子不可以去的，等我和明哥哥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玩好吗？”

　　“好……”男孩感觉很委屈。
　　沈卿云蹲下身，与他平视，看到对方粉嫩的小脸，心都要化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手里的糖果。

　　男孩破涕为笑，他笑了很久，很久，声音拉长，变细，在空间里回荡，逐渐的变成了极其空旷而悠长的铃声。

　　那道铃声引领了他的心跳，冲垮了他的思绪，沈卿云用手捂住了男孩的耳朵。

　　“不要听。”他大吼。

　　男孩的嘴里吐出了一口血，血液顺着下巴一点一滴的滴落，与铃声的频率完美契合，接着是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鲜血染红了沈卿云的双眼，也冲垮了他的思绪，在他云的面前男孩的身体一点点的化为灰烬，烟灰不断地逸散，环绕在已经呆滞的男人身旁。

　　不可以，不可以。无声的呐喊。

　　他答应过薛明，绝对不可以放弃。
　　他朝着烟雾逸散的方向跑去，越来越浓的雾气蔓延了他，他大声呐喊男孩的名字，却毫无回应。
　　旷古悠长的铃声还在回荡着，像是在催促他的脚步。
　　……
　　……

　　已经跑了多久了？沈卿云不知道，过度的运动让他的脚步放缓，身体沉重的倒下。
　　在这无限的灰暗之中，没有任何光明。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的抬起头看向上方。
　　在无穷无尽的浓雾之中，那硕大的铃铛依然在震荡，用它那令人难以理解的频率。

　　……

　　“啊哈，哈……”沈卿云猛地睁开了眼睛，浓雾消失了，映入眼帘的只有低矮的天花板，那木质的颜色，衰败的裂痕，一点点的唤醒了他的记忆。

　　只是一个噩梦吗。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穿入，照亮他苍白的脸，因为噩梦而惊出的汗水将他的碎发粘黏在光洁的额头，几滴泪水聚集在他微微上挑的眼尾，随着眨动滴落，划过泛红的脸颊，滴落在凌乱的衣裳上。

　　他喘着粗气，闭上眼，不过片刻就稳住了自己的心跳。

　　“掌握自己的节奏即可。”正如那位老者所说，记住自己心跳的节奏，并且在心中默念就可以消除铃声带来的影响。

　　“啧。”秦黎坐在房间的另一侧，因为有MP3可以使用，她恢复的远比沈卿云来的快。

　　对于睡醒就可以观看到如此美色，她表示很满意。

　　“收拾收拾，出去找找线索。”既然已经无法休息，那就把时间利用起来。
　　沈卿云默默的把自己从肩膀掉落的衣领提了上去。

　　在略微的整理后，两人放轻脚步出了房间，缓慢的下了楼，房子在常年的湿润环境中已经被侵蚀的相当脆弱，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走的格外的慢。
　　绵延不绝的铃声还在继续，这让沈卿云感到很烦躁，他对环境天生的敏感，被铃声压制住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沈卿云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经停下脚步，听到倒吸冷气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地面上，一条又一条形态各异的蛇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前进，它们相互拥挤，一层覆盖过一层，争先恐后的奔向同一个方向。
　　红色，黑白条纹，三角头……沈卿云在心中默默分辨着这应接不暇的蛇潮中蛇的种类，只不过三秒就放弃了，这些蛇的种类远远超出了他贫乏的知识储备。

　　秦黎是个实干党，她直接跳过了思考的步骤，暴力的掰断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手，狠狠的砸向了蛇海。

　　沈卿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蛇的身躯成了最好的缓冲带，砸下的木板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声，而那些被砸中地蛇也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反击，它们似乎被什么蛊惑，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地不择手段，它们只是绕过那块木板，继续跟上大部队的脚步。

　　秦黎对他招手，示意他跟上，她将脚轻轻伸入蛇潮，顺利的向前走了一步。

　　有样学样的，沈卿云跟上了她的步伐，被蛇紧挨着脚踝的感觉属实不太好受，光滑而冰冷的粘腻感萦绕不散。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两人绕过了位于他们所住的房子前方的另一栋建筑物，朝着蛇前行的方向行进，视线没有了遮挡，沈卿云这才看清蛇群的去向。

　　那是位于村子中心的一块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颗无比巨大的树，大概十人合抱的粗细。它有着格外繁盛的枝叶，垂下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村庄。

　　树木的主干被一只巨大的，拥有着黑白条纹的蛇环绕着，它的尺寸并不比树木瘦多少，与它相比，附近的房屋简直就像幼童手中的芭比娃娃。

　　“我猜他有20米。”秦黎说。

　　“不，恐怕还要更多。”沈卿云将头扬起了一个夸张的角度，还是没能看到隐藏在树叶中的蛇的头部。

　　视线下移，蛇群自发的围绕在树木的周围，它们竖起前身，低垂头颅，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间隙，照耀在它们的身上，带来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神性。

　　这种统一的，有组织的行为，实在太过接近与人类，这让在场的两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秦黎：“它们像是在参拜。”

　　沈卿云不置可否。

　　下一秒，地面开始抖动。两人将目光再次聚焦到粗大的树干之上。

　　盘旋在树干上的巨蛇开始移动，它巨大的头颅伴随着树木的晃动逐渐显露，黄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格外亮眼。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簇拥的蛇群之中，接下巨蛇落下的硕大头颅，在沈卿云极好的视力之下，他清晰的看到了女人与蛇之间的亲密接触，交缠，她抚摸着对方的鳞片，就像抚摸自己的爱人。

　　“啊。”是楼梯口传来的尖叫，应该是有人行动时被蛇群惊到。

　　来不及惊讶，沈卿云看到女人已经转过身来，他抓住秦黎的手腕，向着距离最近的寺庙跑去。

　　奔跑的同时，沈卿云感觉到脚下的蛇潮也快速的褪去，他加快了脚步，有蛇粘腻的血液溅在他的脚腕上。

　　蛇群还在涌动，不同于刚才的平静有序，现在的它们朝着四面八方逃离，逃向远离女人的地方。

　　月光下，女人慢慢的走着，□□脚踝上，银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摇晃，在那片被血液染红的土地前，她的眸光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