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叼着苦瓜

1、入梦前

　　月光撒下，如湖面般的街道回应得反射出辉光。

　　路灯昏昏沉沉，却刚好透过玻璃窗。

　　坐落在此的诊所，被晦冥的街道陷入漫漫长夜。

　　时趼并不记得这里什么时候开了家诊所。

　　她推开门，恣意的踏进，似乎是月光太过于亮眼，时趼并未受黑黢黢的分毫阻碍。

　　她止步，望着诊所的柜台，那里坐着一个人。

　　时趼走向柜台，随意抽出椅子坐下。

　　“你好。”

　　对面的人抬起头，朦胧的面容呈现。

　　时趼竟未察觉奇怪。

　　她自顾自的说道：“我最近……变的很奇怪，感觉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就像现在这样？”女人与她对视。

　　时趼看着那迷离惝恍的双眼愣住了。

　　“……对。”

　　女人起身，走到窗前。

　　“在虚假的世界里本就没有真实。”

　　时趼愣住，“什么意思？这个世界是假的……？”她转过身，看着女人的背影，问道：“还是……我是假的。”

　　女人没有回答，静静得向自己走来，背着的月光似乎在诉说着细语。

　　时趼听不清答案，只觉得晃眼。

　　女人停在她身前。

　　“不要怀疑自己。”

　　“你是这里唯一的真实。”

　　时趼看着她伸向自己的手，白皙顺着手掌沿向手臂，衣物的遮挡却使它隐没。

　　光芒依旧未减，肆意的撒在那片白嫩，时趼觉得它不该被月光侵蚀。

　　她轻轻的伸手覆在上面。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这是梦醒时最后的泡影。

　　“觉得活着像做梦的原因……”张庭手中握着手机，吟诵着无厘头的文章，声音不大，刚好只让双方觉得清晰。

　　“1、长期过度疲劳、睡眠不足造成的，又叫神经衰弱……2、大脑缺血，3、精神方面……”

　　像是触碰到了尖刺，张庭的声调一瞬停止，空气中气氛骤然变紧，使她不自觉的咳嗽，试图得以缓和。

　　对面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玩弄着手中的咖啡。

　　张庭默默看着时趼，轻咳两声。

　　不见答复，时趼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她已经这样定了许久。

　　张庭看在眼里，伸手缓缓拍了两下对方的肩。

　　“时趼？时趼？”

　　见不奏效，她无奈叹气，将自己重新摆正。

　　这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了，时趼无论做什么都会莫名其妙的停顿，愣在原地，有时一两分钟，最多持续过半个小时。

　　作为时趼唯一的好友，张庭自然深知，她歪着头，叼住前面的吸管，等待面前人的苏醒。

　　“都这样多久了……你是不是被骗了啊？”她不停絮叨，“这都砸了多少钱了……”

　　张庭将头摆正，向后靠去。

　　无奈又无所事事的感觉……

　　时趼抬头，不见张庭的身影，她猛的起身。

　　方才喧嚣的咖啡店瞬间空无一人，时趼左顾右看，发现了端倪。

　　钟表上的时间，在逆向流逝。

　　这次又来多久……

　　认命的叹息，她离开座位，走向柜台，开始寻找能够消磨时间的东西，帮她度过这段多出的时光。

　　柜台上摆放着一罐罐剔透的瓦罐，时趼随意拿起其一，将瓶内晶莹的糖果捏住，举过头顶。

　　那颗不大的方块糖果被日光穿透，在柜台上映射出光影。

　　时趼顺着光迹看去，想吃糖块的欲望越发强烈，她将糖果放在手心颠了颠，分辨着它的可食度。

　　自然是看不出来，只是觉得神奇。

　　“别吃。”身后突然传来女声。

　　时趼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转头，双臂撑住柜台台面。

　　罐子被放回到平面，时趼注视着面前蓦然出现的女人。

　　她从来没在这种空间里遇到过其他人，甚至是任何所携带生命的个体。

　　时趼以前还觉得是自己冷血，没有一个生命存在于自己的天地。

　　那女人面带笑意，摊手示意时趼坐到对面。

　　“聊聊吗？”

　　时趼转头看着钟表里不同寻常的指针，倒推一下度过的时间。

　　她缓步走到座位旁，小心坐下，来回应女人的笑容。

　　对面的女人一手托腮，脸上的表情止不住的绽放。

　　时趼无奈，理了理衣物。

　　“你好，时趼，我是秦进。”她伸出手，象征性的问好。

　　时趼与她握手，给予答复，“你好。”

　　这种对话的感觉很不好，对方经久不散的笑意让时趼浑身不自在。

　　好在秦进先开了口，“别紧张，聊一些日常小事。”

　　时趼把玩着手中的方形糖块，问道:“你是我分裂出的人格吗？”

　　秦进笑着，换了个坐姿，“你以为这是病吗？”

　　“不知道。”

　　“医生说的。”

　　时趼似乎没什么兴致，她恍惚着，神色黯淡，好像没有把此刻当成谈话。

　　“想治好吗？我们可以帮你。”她歪头，观察着时趼的反应。

　　时趼动作顿住了，空旷的咖啡店回荡着钟表里流逝的声响，她抬起头。

　　秦进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起伏，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持对视。

　　时间黯然，轻笑一声，随意开口，“好啊，怎么帮？”

　　听到这句话时，时趼没有太多惊喜，相反，更多的迷茫情绪不断涌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总是会莫名进入另一个空间，它们的出现无规无距，随意至极。

　　时趼的态度，随着空间的消散与重现变得麻木；心里医生说，这是典型的妄想症状。

　　为了躲避另自己不愿提及的现实，而创造出另一个空间。

　　想想都觉得奇怪，时趼的家庭虽然算不上过分的美满，但也并不让她拒绝回忆。

　　她有着明媚的朋友，活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时趼从来不觉得活着是一团糟的，循规蹈矩的剧目而已。

　　她没有需要躲藏的理由，每当和医生沟通，时趼都会道出自己的往昔；她和医生聊过许多，从稚嫩的童年到昂首的青春。

　　话题却总以“拒绝配合治疗”而结束。

　　空间的不停转换使她变的疲惫不堪，也许自己真的只是病了呢？

　　秦进闻言摆摆头，她仰头盯着钟表出神，眼前这个妹妹，可没她来之前想象的那么好拿下。

　　作为唯一的声源，钟表停止了，原本驶动的针头停滞不前。

　　秦进敲着桌面，来时的自信消散的七七八八。

　　“也许我有比病更好的解释呢？”

　　秦进的目光重新回到时趼身上，重新开始话题。

　　时趼无所容心的点点头，观察着桌面上糖块的光影。

　　秦进做着最后的尝试，说道：“这是你的梦境。”

　　秦进理了理言语，“人们在现实中的执念以及那些无法满足的欲望，大多数都会在梦中呈现。”

　　“慢慢形成一个能独立存在的空间，我们将这个空间的存在称之为梦境。”

　　“梦境的维持需要能量，于是就会源源不断的卷入无辜的人，将他们留在梦境。”

　　“我。”秦进指着自己，又将手指指向另一端，“我们，拥有能够自由进出梦境的能力，负责将梦境破除。”

　　时趼翘眉，提出了疑问，“现在就破吗？”

　　似乎终于提起了一丝对方的兴致，秦进却给予了否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她伸手，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矩形，“假设将我们所能存在的区域化作一张白纸，那么这张白纸就会被割成两份。”

　　“一边是代表梦境的黑色，一边是代表现实的空白；一条分割线，将它们切割成两部分。”

　　她伸手画着。

　　“你中间的这条线被打破，这使得你的梦境四处分散，形成一个个黑点，它们混为一谈。”

　　秦进声调升高，做着最后的总结，“所以你梦境的形成和消失毫无规律，也就是说，梦境混进了现实，现实参杂进梦中。”

　　“你这种情况是先例，这只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准却的猜测，具体情况还有待考证。”

　　气氛静了一瞬，店外的蝉鸣阵阵，填补了钟表勾留住的时间。

　　秦进破罐破摔，坦诚道：“并且在我们对你观察的这段时间中发现，你的梦境出现的时间从最开始的一次四五分钟，变成了现在的六七分钟，有着持续增长的趋势。”

　　“时小姐，让你的每个黑斑肆意生长的话，迟早会将整个纸张布满的。”

　　布满会怎么样，一直留在梦里吗？

　　时趼沉默的听着，拿着糖块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微小的糖果却并不脆弱，相反，像玻璃一样，陷阱手心的草肉中。

　　“当然，选择权在你，只是我们想帮你。”

　　时趼缓和着因为未知消息而引发的情绪，恍若最开始的语气发问，“为什么要帮我？”

　　秦进怔了下，在不停息的谈话中格外明显。

　　她整顿着说辞，最终开口：“可能是因为，一种对全新事物的好奇，和，自身使命的驱使吧。”

　　秦进伸了伸胳膊，“时间是不是快到了？”她起身，缓步走到时趼面前。

　　时趼的手被打开，随后便是冰凉的触感传导进神经。

　　她没有抬头去看，毕竟秦进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猜了。

　　正如时趼所想的一样，秦进此刻偏头一笑。

　　“欢迎你来，随时供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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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