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牛顿流体》山花笑

37、高中时候的晚霞是最美的风景

　　黑板的右上角框了一块儿出来，写上了加粗的粉笔字“高考100天”。

　　在数字的注视下，昨日的轻松完全不见了，班里的学生们恢复了素面朝天。

　　宋书培累的时候，就撕下半张雪白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上天宁大学，然后叠成一只小千纸鹤，放到玻璃瓶中。

　　这是她对自己高中生活最后一百天的一个记录方式。

　　距离高考的第一百天，她写下了自己的理想大学。

　　距离高考的第30天，她写下了“今天去倒垃圾，看到了很美的晚霞。”

　　时间转眼就到五月份，到了学习的最后一个阶段，俗称黎明前的黑暗。

　　所有人都到了一个疲软的状态，不仅是学生，老师也是如此，只是老师不表现出来。

　　下午休息时间，宋书培趴着眯了一会儿，梦到自己掉入了悬崖，身体抖了一下就醒过来。

　　看着脚下熟悉的深色瓷砖，瞬间充满了一种踏实感：只是做梦而已。

　　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水杯喝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十分钟打铃，目光落下就是黑板上醒目的“30天”。

　　“只有三十天了，坚持住。”她对自己打气道。

　　“宋书培，”祝安撑着身子喊她，等她转过身来，他拿出一张纸条，“今天可以兑现这个愿望吗？”

　　宋书培听了一头雾水，没反应到他说的是什么，拿过纸条边看边说：“什么？”

　　“噢，这个啊。”她想起来了，是二月份祝安过生日她说的给对方一个许愿的机会，“你怎么现在才说啊，我都忘记了。”

　　祝安看她神色恹恹的，探问道：“那不能兑现了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宋书培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可以兑现，你想要什么东西，想了这么久。”

　　“等会儿你陪我去倒垃圾吧！”他认真地说道，好像倒垃圾是世界上一件顶顶美好而重要的事情。

　　“就这个？”宋书培有些无语，这跟不许没什么两样，就算祝安直接找她一起去倒垃圾也是没问题的。

　　“呵~”祝安轻笑一声，似乎猜到宋书培的心里话，“再想下去就要过期了。”

　　“那我们现在去吧。”她准备起身，被祝安一把拉住。

　　他说：“我去办公室一趟，等我五分钟。”

　　“哦。”宋书培目送他出了教室，从桌子里拿出等会儿预备晚自习时间要做的听力练习题，然后直接去垃圾桶旁边等着了。

　　预备晚自习是年级主任为了提高学生的英语成绩，特意分出来的听力练习时间，每天雷打不动地执行。

　　半人高的蓝色垃圾桶，里面装满了各种废料，需要值日生倾倒在高三楼旁边操场的垃圾池里。

　　还没到五分钟，祝安就回来了，宋书培在发呆，他敲了两下她的肩膀，道：“可以了。”

　　“哦。”

　　两个人一人扯一边的拉环，用力一提，垃圾桶就悬在空中了。

　　走到楼梯口，有很多上来的同学，他们就放下垃圾桶等他们走完才下去。

　　陈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往教室走，看见他们两个站着，打了个招呼：“这么多垃圾啊？现在人多，你们等一会儿再下去。”

　　祝安：“好的，陈老师。”

　　于是陈老师迈着愉快的步伐去教室了。

　　很快打铃了，只剩零散的两三个人还在楼梯间。

　　他们重新提上垃圾桶往下走。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然后是机械的女声：“英语听力练习，现在开始。”

　　“哎，”宋书培突然活过来了，眼里闪出奇异的光：“英语听力练习已经开始了哎，但是我们正在去倒垃圾。”

　　“嗯？”祝安疑惑。

　　她用祈求的语气说道：“祝师傅，我们可不可以走慢一点，这样就能晚一点回教室了。”

　　“为什么，做英语不是你很擅长的吗？”祝安悄悄用力，希望宋书培那边能轻一点，今天的垃圾怎么这么多？

　　“在教室待太久了，感觉闷，有点压抑。”宋书培低声解释道。

　　祝安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想偷懒。”

　　宋书培看他一眼，又觉得他没说错，就没有反驳，而是抿唇笑了一下。

　　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教学楼发出的广播英语对话声音，这种广阔自由的感觉真好啊！连手里的垃圾桶都不臭了。

　　到了垃圾池边。

　　祝安：“你站远点，我把它倒进去，这边味道太大了。”

　　宋书培立即退了两步，可她看到祝安一个人操作垃圾桶不方便时，还是跑上前一起把住桶把垃圾倒干净了，手上蹭上了一点黑色不明物体。

　　“那边有水，你去洗手，这个空垃圾桶我一个人就可以拿。”祝安催促她去自来水水池。

　　宋书培洗干净手发现没地擦，在空中甩了几下，结果甩到祝安脸上了。

　　祝安刚拿出纸巾，眼镜上就是几滴水渍炸开，模糊了视线。

　　他先把纸给了她，才摘眼镜。

　　宋书培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抱歉，我没带纸，劲儿用大了，没想到甩你脸上去了，真对不起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擦一下就好了。”祝安情绪很稳定，反过来安慰她。

　　小插曲过去，二人走上返回教室的路，祝安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让她碰垃圾桶了，所以宋书培只管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

　　教学楼正好在落日的方向，一眼就能望见天上挂着轻柔多彩的晚霞，超级漂亮，简直是霞光满天，粉红色的一大团映照着下面的建筑。

　　宋书培都望痴了：“好好看啊，平常我们在教室里都没好好看过。”

　　“宋书培！”祝安停下来喊她名字。

　　宋书培回头看他：“啊？”

　　垃圾桶是已经滚在地上了，祝安双手比了个照相机的手势，对她说：“这么好看那就拍一张。”

　　他的手势最开始是对着教学楼的，然后往右移动，把宋书培的整个头都框进去。

　　宋书培瞧见他的动作，很配合举了一个剪刀手，问道：“拍得怎么样，好看吗？”

　　祝安笑着回答：“好看。”他笑得太明显了，在余晖的照耀下，脸上都泛起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他放下手，遗憾地说：“可惜手机不在，不能真的拍一张。”

　　“手机拍不出这种效果的，我以前拍过，完全没有肉眼这种感觉，拍出来不好看。科学家说过，人的眼睛是最精密的天然机器，正常无损伤的眼睛看到的景色是最好看的，是什么人造机器都比不上的。”宋书培说了长长一段话，想安慰一下祝安热爱摄影但不能成的心。

　　祝安继续提上垃圾桶，走到她旁边，偏头盯着她回到：“那就趁现在多看看吧！”

　　宋书培乐呵呵地朝前走，高兴今天没做英语听力练习还看了一场绝美的晚霞，心里的疲惫都一扫而光了。

　　祝安看着她的背影，想的却是“晚霞常有，难得人陪。”

　　出了操场，宋书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祝师傅，我觉得你好像又长高了，刚才提垃圾桶我跟你都不能保持一个水平线，你那边要高出许多。”

　　“是么，我都没注意到。”祝安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是你压力太大，导致变矮了，所以觉得我看起来高。”

　　宋书培：“……”祝师傅的冷幽默又来了。

　　教学楼广播的英语听力到了最后一个对话。

　　“祝师傅，你觉得樱桃好吃吗，就是我们这边自己种的那种樱桃，不是很大的车厘子那种樱桃。”

　　“还行。”

　　“我觉得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就是不能久放，不然会看到里面的虫子钻出来。”

　　“有虫子那还是别吃了。”

　　“只要在发现有虫子之前吃了就好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

　　“祝师傅你知道樱桃的英语怎么说吗？”

　　“cherry？”

　　“不，是‘enter’。”

　　“……”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