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牛顿流体》山花笑

17、半个家的意义

　　期末考试结束，这次是宋父开车来学校接的两个人。

　　宋书培自己坐在后面，戴着耳机听歌，张永富坐到了副驾驶上。

　　前面的人还挺会聊天的，她听着心里有点烦，把声音调大了许多，在手机上和祝安对了几科的答案，心中有了底，放心地网上冲浪了。

　　回到家提着行李箱上楼了。

　　打开卧室门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理好的书堆乱七八糟地散在地上，书桌抽屉敞着，妈妈的相框躺在地上，下面是玻璃渣，被子掉在地上，床上像是经历了世界大战一样凌乱不堪，甚至拉着的窗帘都被扯烂了一半，半挂在架子上。

　　她慢慢走进去，把盖住的照片捡起来，取走上面残留的玻璃渣子。

　　相框里的妈妈蹲着把六岁的她圈在怀里，母女俩头靠着头，一起看着镜头，笑颜如花。

　　手掌心被锋利的玻璃割破，迅速淌出红色的血条。

　　这时候，痛的不是手，是心。

　　“妈妈……”

　　宋书培低头看着妈妈，眼泪大颗地掉落，砸在相框里笑着的妈妈脸上。

　　那些埋藏心底，故意忽略的委屈和不满，此刻突然迸发了，变成咸味的泪珠倾泻出来。

　　妈妈还在的时候，每天都去接她放学，一大一小牵着手回家。

　　她会抱着妈妈大腿央求去路边的小店买炸洋芋或者火腿吃，然后在她叽叽喳喳讲学校发生的事情中回到家里。

　　宋书培抱着相框跑到楼下去，找到在门口跟邻居聊天的后妈孙爱金， “我的房间，有很大的问题，请您上去看一眼。”

　　邻居发现宋书培的眼泪，又看到她怀里抱着亲妈的照片，手在流血，纷纷向孙爱金投去探究的目光，后妈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立马起身往屋里走，关切地问道： “你这手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啊，都成红的了，快过来，我给你拿邦迪……”

　　宋书培不说话，直接上楼，孙爱金见状放弃了去找邦迪，拉着宋父跟着上楼了。
　　门开着，宋书培的行李箱都还放在门口，房间里的情况两个大人往那一站就一目了然。

　　宋父：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乱成这样？”

　　孙爱金： “哎唷，这我也不知道啊。”

　　宋书培已经擦干眼泪， “有人进来在这里面、耍过。”她捡起床上的儿童玩具递给宋父。

　　是一个带着沙土的塑料挖掘机。

　　孙爱金一看继女手中的玩具就明白了，那是自己儿子的，昨晚上还吵着要挖挖机，怎么都没找到，原来是丢在这里了，她弱着语气说： “这是小华的，恐怕是他趁我们不注意跑这来玩了，没跟我说过……”

　　宋父沉着脸，拿着玩具对孙爱金吩咐道： “他还在外面玩是吧，你去把他找回来，客厅等我。”

　　孙爱金还想解释两句： “这孩子太小，就是不太好管，我去找他。那个，她、她手上在流血，你注意一下。”说完就走了。

　　“唉。”宋父看了眼乱糟糟的房间，伸手想看看大女儿的受伤的手，宋书培把右手往背后一藏，没躲过，被宋父硬拉出来。

　　看到那条微微张开的伤口，宋父眼里显出心疼，拉着她去客厅。

　　“先别管这儿了，把伤口处理了。”

　　取出家用备药箱，宋父仔细地清洗污血，涂上药膏，缠好纱布，整个过程宋书培一声不吭地咬牙扛着。

　　包扎好后，宋书培说了句“谢谢爸爸”，转身想回屋。

　　宋父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我突然发现你长大了很多，好像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晚上被夜蚊咬了都要哭，那个时候你妈妈还说你娇气。”

　　宋书培脚步停住，转回去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左手捏着右手大拇指，道： “爸爸，你都比我记忆中的爸爸长胖很多了，我也有了妹妹和弟弟，我确实长大了。”说到这，她抬起头，继续道： “长大了的人是不能喊疼的。”

　　父女俩说到这，孙爱金提着小弟弟进来了，跟着的还有准备看热闹的妹妹。

　　小弟弟看到宋父面前摆着的挖挖机玩具，很高兴地跑过去拿。

　　“站着！”宋父一声怒吼，把两个小姐弟吓了一跳。

　　孙爱金坐到宋父旁边， “别动气，对身体不好，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该罚就罚，都是自家孩子。”

　　宋父闻言，态度软了几分： “我让你站着别动，问你几句话。”

　　小孩子瞪着眼睛，满脸懵懂。

　　“你今天是不是去你姐姐房间玩了？”

　　小弟弟条件反射地就看向站在妈妈旁边的姐姐。

　　……

　　宋父用手指着宋书培， “不是那个姐姐，是这边坐着的大姐姐，这里！”

　　小弟弟看了下宋书培，被紧张的气氛吓得哇哇大哭。

　　宋父气急，直接抱着他上楼去宋书培的房间了， “别哭了，你看看，你是不是在这玩过？”

　　小弟弟看着那张凌乱的床，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 “玩了。”

　　宋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姐姐，带我来的，好玩。”

　　宋父知道这个姐姐指的是二女儿，脸都黑了。大女儿不在家，两个小儿女就跑到她房里捣乱，不尊重这个大姐，像什么话！

　　他对宋书培说： “这些你别动，等我收拾了这两个混账来清理。”

　　宋书培没有跟着下去，很快楼下就传来小孩儿的哭喊求饶声，她把门关上，相框放到衣柜里。然后走到窗前，拨开烂窗帘，打开窗户透气，窗台上有几盆几年前养的多肉，现在死得透透的。

　　不能总等着别人，宋书培慢慢收拾屋子，用还好的左手把抽屉里乱掉的东西规整好，书重新放到箱子里。

　　“咚咚咚！”

　　“书培，爸爸来给你安窗帘了，开下门。”

　　宋书培开门，宋父扛着梯子进来，把烂了的窗帘取下来。

　　孙爱金跟在后面，拿着扫把把玻璃扫走了。

　　宋书培： “谢谢阿姨。”

　　孙爱金： “书培，你别生气，我们已经教训妹妹和弟弟了，他们以后不敢再来这撒野了。你下次走啊，就把门锁上，这样放心些！”

　　“嗯。”

　　宋父： “行了，你去做饭吧，这我忙就可以了。”

　　孙爱金： “好，那我下去了，有需要的喊我。”

　　宋父站在梯子上，仔细看了窗帘，道： “轨道已经变形了，要换新的，还有这个窗帘反正你用了这么多年了，就直接给你换新的了，你喜欢什么……”

　　“窗帘不换，把上面的轨道换新的就行了，”宋书培打断宋父的话， “我喜欢这个，好看。”

　　宋父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那好吧，听你的。我帮你铺床吧，你手伤了也不好做。”

　　“嗯。”宋书培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床单被套。

　　宋父利落地打扫好，等窗帘老板来安装了新的轨道，看着整洁美观的房间，很满意。

　　“这下没问题了，今晚可以安心休息了，你的手，注意不要碰水。”

　　宋书培心情也好了很多， “谢谢爸爸。”

　　“你那个相片，玻璃没了我重新给你装一下？”

　　“没事儿，这样也挺好的，重要的不是玻璃。”

　　“好吧，饭还有一会儿，等好了叫你。”

　　“嗯嗯。”

　　吃晚饭的时候，妹妹使气不吃，弟弟看到宋书培下楼了就躲得远远的，爸爸给她挑了很多菜，她用左手艰难地吃完了。

　　吃完了，宋书培上楼躺在床上，放了一首钢琴曲，D小调幻想曲。

　　她并不是讨厌后妈，也不讨厌妹妹和弟弟，只是亲妈妈那么好，以至于她不可能忘掉。而爸爸，他还是爸爸，只是他又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爸爸了，只要自己不在家里，他们四口人就是完整的一个小家庭。

　　“外婆一定见到了妈妈，毕竟妈妈是她的女儿。”

　　拉开的窗帘，外面是皎洁的月光，在优美的钢琴声中，宋书培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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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几天过年了，期末成绩也出来了，宋书培物理考了四十分，跑到了班级前二十名里，摆脱了吊车尾的命运。

　　留言板里有新消息。

　　宋书培点进去看，是祝安。

　　“期末考试进步很大，祝贺！”

　　宋书培点进和祝安的聊天框。

　　宋书培： “看到你稳坐第一的宝座了，厉害！”

　　祝安： “你若是物理学得再好些，你也可以”

　　宋书培： “不太行，我数学这次才考九十分，大家都说难”

　　祝安： “还好”

　　宋书培： “果然是要学医的人，全面发展，我看你数学考了一百三”

　　祝安： “这学期的奖励没白发，继续加油”

　　宋书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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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宋书培给林妍发了拜年消息，想了一下，给祝安也发了一个，刘灵飞有女朋友，发消息好像不太妥当，就略过了。

　　宋书培： “值此辞旧迎新之日，给您发消息拜年啦！祝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旺个不停！”

　　祝安发了一张在摘折耳根的图片， “狗年大吉，旺旺旺！”

　　宋书培： “哈哈，我们家也在杀鸡”

　　晚上，宋书培收到了两个六百块钱的红包，宋父和孙爱金各给了一个，过程走完后，她就出门找林妍去看烟花了。

　　虽然有烟花禁放令，但是在远离城市的小镇上，完全不放烟花是不可能的，只是需要走远一点，在小镇的河坝里，到了十二点会有人聚在那里放烟花。

　　两个人去烟花店里买了小型的米花，拿在手里燃放，轮流拍照。

　　结果事后一看，没有一张能拿出来看的。

　　林妍哈哈大笑： “我们两个拍照技术都是崴的。”

　　宋书培：……

　　林妍： “走走走，我们去看那边的小孩儿放，他们买的好高级，比我们的好看多了！”

　　大年三十也有人忙着在赚钱，比如烧烤店，位置都坐满了。

　　宋书培和林妍闻到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两个人去挑了面筋、火腿、苕皮、鸡翅，守在炉子旁边看着老板烤。

　　等了一个小时才烤好。

　　老板： “要啥子辣度？有微辣、中辣、特辣。葱花要不要？”

　　宋书培： “中辣。”

　　林妍： “要葱花，我们坐在凳子这吃。”

　　老板： “要得。”

　　两个人端着盘子吃完，往河坝赶，还没走到，就有人在开始放了。

　　林妍： “这才十一点半，这么早！”

　　宋书培： “那边太黑了，我们就在这看吧，这视角还挺好的。”

　　林妍： “行，我录个视频，总是好看的。”

　　宋书培也拿出手机录视频。

　　看完回去的路上，祝安发了几张图片，是烟花在空中炸开的一刹那，拍得唯美清晰。

　　祝安： “新年快乐”

　　宋书培： “你拍得这么好哇，我拍得全是烟，要不就是模糊的”

　　宋书培发了一个十秒钟的视频过去。

　　宋书培： “这个动态的还是能看的”

　　祝安： “也很好看”

　　宋书培回了个呲牙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