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牛顿流体》山花笑

12、如影随形的监控器

　　天气渐渐转凉，到了穿卫衣和校服外套的时节了。

　　宋书培的补课生活却是日复一日地枯燥无味。

　　物理学习占据了太多的时间。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个膨胀的气球，看起来体积不小，实际里面填充的是一戳就跑的空气。”

　　“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我看起来学到了很多，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宋书培用笔尖不停地戳草稿纸，好像它是什么罪恶之源。

　　稿纸上是写不出来的题目，她写了几步就戛然而止，不知该怎么继续。然后是不同笔迹的红色讲解步骤。

　　鲜艳的大红色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在嘲笑宋书培的无能和智力低下。

　　她脑海里出现了初中那个物理老师的声音， “你是女生，所以你做不来，真没用！要不是义务教育，考试通过才能读书，想来你是接触不到物理这种高等知识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物理考十分的人，真想看看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连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真是可笑!”

　　……

　　那些打压的话语从来没被忘记，而是藏在了最深处。

　　以往，她都尽力忽略初中那段不愉快的学习经历，假装没有发生过。
　　现在，它们迫不及待的跑出来笑话自己了。

　　头痛欲裂。

　　祝安有点不理解她的状态，还是安慰道： “坚持就是胜利，初中物理已经学了大半了。”

　　“而且，那些理论你现在记得很好了，只是欠缺一些重复的练习。”

　　“唉~”宋书培大叹一声，放过了可怜的笔和草稿纸。

　　窗外是晴朗的天气，蓝天白云，很适合在树下的躺椅上晒太阳，把脑子里那些吃人的脏东西都赶走。

　　万幸是坐在靠窗的一侧，有多余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你今天上课不是很积极，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准备的内容太难了？”

　　“你讲的很好，是我的问题。就是，很疲惫。”宋书培双手撑着腮帮子，目光无神的看着前面的桌子，“真的很疲惫。”

　　“不想学了？”祝安用平淡的语气询问。

　　犹豫了一会儿，宋书培点头，没有看祝安。

　　“你要放弃吗，就算我们已经开始补习一个多月了，我觉得你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只要按照”

　　脑海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宋书培痛苦地闭眼，打断了祝安劝说的话： “它真的没什么好学的！”

　　“我烂泥扶不上墙，你不要管我了，浪费你的休息时间。”

　　祝安愣住，随后起身离开了教室。

　　看，人都是讨厌不成器的，祝安应该很厌恶自己这类的同龄学生吧，他总算甩掉自己这个烂包袱了。

　　宋书培越想越伤心，无声地哭起来。

　　哭过一场后，心情好多了，脑子里的杂音也消退了，她把物理有关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塞进桌洞里，拿出一张英语卷子来做。

　　“眼不见为净，还是做点擅长的。”

　　刚写两个题，手边多了一杯速冲奶茶，是祝安。

　　他神色有点尴尬，咳了一声道： “我听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喝热的会好很多，心情会变开心。”

　　宋书培受宠若惊，不敢接过那杯奶茶。

　　“是给你的。”祝安把杯子推得更靠近她了， “你不舒服，休息两天再继续补习吧。”
　　身体不舒服，所以祝安是以为她、来大姨妈了？

　　想到这，宋书培急急慌慌的解释： “我、我我我，没有、呃、那个，不是身体不舒服。”

　　祝安眉头一皱， “你很符合脾气暴躁、情绪烦躁不安、间或心情低落的描述。”

　　这下轮到宋书培尴尬了，脸都红了，不知道怎么和一个男生在这里讨论女生的生理问题。

　　硬着头皮说： “真没有，不是今天。”

　　……

　　“呃，”祝安扶额，他也不是变态，急忙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你也喝了吧，就当是奖励你这段时间的认真学习，我不喜欢吃甜的。”

　　“哦，那好吧。”宋书培拿起奶茶，在手里热热的，喝了一口，刚刚还悲伤的五脏六腑都甜蜜了起来。

　　祝安看着她笑，眉头也跟着舒展了，试探性地问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那些话，放弃什么的。”

　　宋书培停下喝的动作，反问到： “那你为什么分到了5班来？以你之前的成绩，无论理科还是文科，都可以去最好的班级。”

　　“嗯？你之前认识我？”祝安略有惊讶。

　　“光荣榜上前十，名字这么特别，很难不认识。”宋书培耸肩无奈。

　　“哦。”祝安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上学期期末考试那两天，我爷爷病危，急着赶回去见最后一面，没有参加英语考试，不过还是没赶上。”

　　！！！

　　难怪按照分数分到了5班来，总分一下少那么多。

　　宋书培心里后悔问了那个问题，这不相当于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啊，我不该乱问的。”

　　祝安释然地笑了一下，道：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我们以后也要经历的，平常看待就好。”

　　他顿住，看了眼宋书培手上的镯子，继续道： “你带的是平安镯吧，它对你有什么意义吗？我看你天天都在摸它。”

　　手腕上的绿镯子温润细腻，透出一股冰感，在光线的照耀下颜色鲜艳明媚。

　　“你说这个啊，”宋书培下意思地又去摸了一下， “它是我外婆留给我的遗物，戴着它就像我外婆陪着我一样。”

　　祝安听了若有所思，抬头发现眼前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怀念落寞之色，手足无措地扣了下头： “我也不该乱问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宋书培摇摇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其他都能跟上，唯独物理这科学不走的原因吗？”

　　祝安默默点头。

　　见状，宋书培省去大部分描述，竭力简短的说了初中物理老师的打压式教学，以及自己挨过的那巴掌。

　　“很痛，久到现在我想起来都还觉得脸在发热。”

　　“我曾经熬夜想通过自己学习物理，但是怎么都理解不了，我就放弃了。”

　　祝安了然， “原来是这样。你那个初中物理老师不配为人师表，错不在你，是他的教学方式有问题。所以你后来拔高其他科目的分数，用来填补这一门的缺陷。”

　　“嗯，你不要给别人说这个事情。你是一个负责的带学师傅，我刚才那么说话你都不生气，才告诉你的。”

　　“哈哈，没事儿的，我都没放在心上。”

　　话都说出来之后，两个人的语气都变轻松了。

　　也有其他同学午休结束陆续来教室了。

　　祝安回自己座位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宋书培： “现在都说开了，有信心继续学习物理了吗？”

　　宋书培大惊失色，道： “啊，我以为你听完懂我放弃的理由了，我都准备让物理这么烂着了。”

　　“我倒是觉得你更应该好好学习，不要因为一个曾经的垃圾老师就否定自己。”祝安还是把笔记本放到了她的桌面上。

　　“天啊，真是要命！”宋书培无语地趴在了桌子上。

　　这个午休之后，因为分享秘密的原因，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拉进了许多，祝安更是进一步监督宋书培的学习，直接让她戒掉了和别人传纸条的这个爱好。

　　某个安静的晚自习上，宋书培和前桌不停地传纸条聊天，高兴上头时收到同桌刘灵飞扔过来的纸条

　　宋书培用表情问他干什么。

　　刘灵飞低声说： “后面传给你的。”

　　？？？

　　宋书培打开一看，是祝安的笔迹： “不要聊天，应该预习明天上课的内容。”

　　她回头一看，祝安果然很严肃地盯着她，做出闭嘴的动作。

　　宋书培龇牙缩回了脑袋，被抓现行，不敢继续和前桌传纸条聊天了。

　　下午的自习课，宋书培经常会觉得无聊，总想做点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例如偷偷低头吃东西，或者和别人小声聊天，或者打扰高傲的同桌，借刘灵飞珍藏着的小漫画书，还写纸条给他说真好笑。

　　结果又收到祝安传来的纸条： “休息得过于放肆了，应该把时间花在解题上。”

　　知道后面有人盯着，她只好把漫画书还给刘灵飞，百无聊赖的做题。

　　还有几次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临近吃饭时间。宋书培传纸条给室友，问中午吃什么，纸条传递要路过祝安的座位，室友答复的纸条传回来时，祝安的纸条也跟着一起到了。

　　祝安：上课认真听讲，不要分神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刚开始，祝安的这种监督只会出现在物理这门课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展为所有科目。只要宋书培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祝安发现后就会立刻提醒。

　　宋书培觉得自己活在一个随时移动的、能智能做出相应警告反应的监控器下，如影随形。

　　“警告，您已出现在祝安的监控视线范围内，请不要做无关学习的挣扎活动！”

　　她每次收到祝安的温馨提醒，都在心里嚎叫： “一班班主任为什么还不来5班挖墙脚把祝安挖走，这样我就没有物理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