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完美世界》明月有瑕

20、紫罗兰医疗院（十六）

　　无数粗壮的机械臂从那个墙壁上的暗间里探了出来。

　　一节一节像节肢动物的外骨，侧面还有许多细如牛毛的银针，像是分节的附肢在空中来回挥舞。

　　叶陆林自从看见那个交换生命的装置后，话就更少，罗宾出来后，一直是沈嗔在和他对话，之后沈嗔把他挡在身后，他也很顺从地退了一步。

　　但此时，真正危险的境况下，沈嗔提起匕首时，他却拦了对方一下，黑色的身影闪过，撂下冷冷淡淡一句话：“退后。”

　　说完他就几步上前，踩着那些腾蛇触角跟机械臂缠斗起来。

　　沈嗔也没有非要跟他一起的意思。

　　他相信叶陆林的能力，事实上那些机械臂也确实被他弄得自顾不暇，便转而攻向罗宾那边。

　　罗宾皱起眉，他原先注意力都在沈嗔身上，对于那个冷着脸的人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知道对方长相上佳的程度。

　　但他此时突然发现，他很可能犯了错误。

　　真正危险的不只有沈嗔一个，那人更是。

　　他看着自己精心制造的机械臂被对方来回穿梭的身影绕的交缠在一起，失去行动的能力，侥幸没有缠绕的也被徒手掰断，七零八落，而在此过程中，他连血都没见。

　　罗宾虽然不是专业机械师，可他的创造发明能力顶尖，设计出来的机器绝不笨重，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灵活几分。即便如此，在那人面前还是不成威胁。

　　这人简直是天生为战斗而设计的机器。

　　他后退了一步，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手术刀，形制和普通的不同，一看便是特意定制。

　　罗宾闪过沈嗔带着疾风的一刀，迎了上去。

　　沈嗔的匕首灵巧轻薄，他的速度又快，尽管两人力量上旗鼓相当，罗宾还是被逼得节节退让。

　　手术刀被挑飞，他险险避开沈嗔割喉的刀刃，踉跄着撞到了一旁的舱体上，沈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紧跟着追过来。

　　斜置身前的匕首在他好看的眸子上映出寒光，像是猫眼石一般璀璨夺目。致命的利器势不可挡，他直指罗宾心脏。

　　其实罗宾从小是被当成研究员培养的，沈嗔也应当相差无几，但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实验品，光智商超群远远不够，每个人都要有自己保命的杀招。

　　罗宾反应很快地向右避让，同时，左手隐蔽身后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他满以为胜券在握。

　　可下一刻，他被沈嗔贯穿右肩，狠狠钉在在舱体上！

　　鲜红的液体沿着光滑的弧度流经舱体表面，顺着缝隙浸没入内部。

　　罗宾扭头看见这幅景象，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他肩膀靠近锁骨处往下汩汩冒着血液，眼中闪烁着狠戾，让他整个人仿若浴血重生的恶鬼，为朝人索命而来。

　　沈嗔却很冷漠，往常的温柔宽容似乎从他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找不出一点痕迹。

　　他右手握住匕首面无表情地施力，左手毫不留情掐着对方脖子，将罗宾死死按在方舱上，道：“这里的‘法则’是怎么回事。”

　　“‘他’呢。”

　　罗宾被掐住脖子，有点喘不上气来，他断断续续道：“‘他’？你觉得……你们害死我哥哥，我还会放过你们？”

　　沈嗔眼神平静：“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的太多了，”他笑了起来：“你问我‘法则’，沈嗔……你看这些‘法则’像什么。”

　　沈嗔看他故弄玄虚，只是厌恶地垂下眼睛。

　　罗宾见状也没有不满。

　　他满怀恶意地凑近沈嗔，笑道：“是病毒啊。”

　　“一旦感染‘法则’就会破坏它的核心系统，从此变成‘他’最听话的机器。”

　　“没有原则地顺从‘他’所有命令。”

　　沈嗔猛地抬眼，对上了罗宾犹如冷血动物的竖瞳，呼吸微窒。

　　这个信息牵扯出很多东西，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这个病毒绝对不能扩散——“法则”的权力太过，在沈嗔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必须充当那一层薄弱的防线。

　　他回头向巨臂之间那道黑色身影喊道：“叶陆林——”

　　下一瞬，他瞳孔放大。

　　沈嗔眼中映出一道极快的似闪电般的绿光，电光火石间，他反应过来，是“法则”。

　　或者说，被病毒感染的“法则”。

　　它直向沈嗔眼睛而来，似乎要钻入他的瞳孔。

　　沈嗔当机立断，舍弃匕首向旁一偏。

　　但数据流的速度太快，以这个来势汹汹的状况，他注定要被划伤脸颊。

　　伤口不值得担心，真正的威胁是这种未知的病毒通过创口进入，感染人体的可能性。

　　沈嗔在那一瞬间预测了很多种结果与计划。

　　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割裂长空，破风而来。

　　它似八月流火，穿梭过重重机械臂的阻碍，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锋芒，撞上那道绿色闪光。

　　霎那两者间爆发出刺目的璀璨光芒。

　　数据流是“法则”的触角，即便这段“法则”只是紫罗兰医疗院这一隅之地的“土地神仙”，也不可小觑。

　　沈嗔知道叶陆林很强大，但他也是个人，对抗类神的“法则”，还会那么轻松吗。

　　沈嗔选择赌一把。

　　他回身，重新握上匕首，在罗宾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对方摁了回去。

　　身后，手术刀叮当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带着破碎的刀刃，完成了它的使命。

　　绿色的数据流消散在空中，像是点点萤火，没入旁边流淌的数据河中。

　　一切都很美，看不出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危险刚刚消弭。

　　那把手术刀的主人几下跳跃，到了平台上。

　　他来到沈嗔身边，背后是一堆精铜废铁，像死亡后的长虫，层层堆叠，累积成山。

　　他呼吸沉重了几下，又恢复了原先的轻缓。

　　叶陆林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嗔微微侧头，简短道：“‘法则’颜色的变化是因为病毒。”

　　他直视罗宾怨毒的眼睛：“我要取到样本。”

　　罗宾仿佛觉得很好笑，于是他也真的笑了起来：“你不去阻止它流出，反而要将它带出去。”

　　沈嗔漠然道：“你们选择这一片感染的原因是什么，‘他’多希望‘法则’为他所用，为什么不感染全部。”

　　他轻描淡写地揭穿道：“是因为不能对吗，这个病毒只是雏形，怎么能击穿‘法则’几百年的防御系统。”

　　罗宾沉默下去。

　　可很快，他又轻轻笑了起来：“你觉得你能拿到吗。”

　　“你心脏里的定位芯片，让你在当年杀‘他’的时候失手，现在呢，你取出来了吗？”

　　沈嗔歪了歪脑袋，有些意料之中，叶陆林却轻轻皱起了眉。

　　他太专注于套取罗宾所知道的信息，并没注意到身边的人的神色，浅笑道：“有没有都不妨碍，我当年没有因为它死，就永远都不会。”

　　“那是因为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罗宾道：“沈嗔，‘法则’当年对你手下留情是基于这个，不是它不能。”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沈嗔淡淡道。

　　他将匕首从罗宾的肩膀干脆地拔出。

　　罗宾并没真切经历过什么战斗，被刀刃抽出时剧烈的疼痛刺激，弯腰撑了一下地面。

　　随即他听到身后罩子被打开的声音。

　　沈嗔低头看向里面。

　　纯白色的长方形棺状物里，静静躺着罗兰德的躯体，他的脸色惨白，毫无生机，罗宾刚才流下的血液为他装裱了一圈鲜艳的红花，让他仿若吸血鬼般沉睡在中世纪的棺材里。

　　那些玻璃罩里的生命都向他流淌，汇聚在这个山坳里，荧光绿的数据流脉脉涌动，滋润他不腐不烂，永远如昨。

　　沈嗔顺手拿过一个试管，垂眸看着里面诡异美丽的情景，面上冷淡，随即抽出腰间的光能枪，稳稳瞄准红心。

　　扳机轻压，罗宾沾满鲜血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攥住沈嗔握着枪柄的手腕。

　　沈嗔低头看他。

　　罗宾狼狈地靠着方舱底部，眼底泛起一片血红，他带着疯狂的恨意，道：“一次还不够吗！”

　　撕裂沾血的尾音落下，荧光点点的数据流从方舱中漂浮起来。

　　它们聚拢缠绕，逐渐变成一条形容可怖的虚拟巨蟒，凶狠地向沈嗔张开血盆大口，尖锐带毒的獠牙咬了过来。

　　叶陆林眼疾手快地将罩子一合，截断了“巨蟒”的半截身躯。

　　他翻上方舱，随手拿起一根玻璃试管，磕破底部，道：“离开这里！”

　　沈嗔被巨蟒獠牙带起的风吹的退后几步，闻言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陆林便一个跃起，引着巨蟒冲进洞壁里。

　　沈嗔没拉住他，只能不退反进。

　　他刚才光能枪不小心脱手，也没去管它，单手提起罗宾，反手将匕首抵在对方脖颈上，此时面容才浮上一层薄薄的怒火，冷笑道：“如果他有事，我保证你和你哥哥都不会想知道结果。”

　　罗宾哈哈大笑：“他怎么会有事，沈嗔。”

　　“可笑你也会被人骗，他是神的藏品，‘法则’杀不了，也不会杀他。”

　　“倒是你，”他歹毒地问道：“你清楚他的立场吗。”

　　沈嗔看他像看一件死物，冷冷道：“不劳你费心。”

　　罗宾但笑不语。

　　沈嗔见对方实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突然就放开手。

　　罗宾失去支撑，摔在地上，牵动了伤口，略有些艰难地仰头看他。

　　沈嗔走到方舱边，将手放上去，微微使力，方舱盖子就顺从地半滑了开来。

　　因为大部分都化作了攻击的巨蟒，里面只有一些数据流细细环绕着罗兰德的躯体，勉力维持着如今的样子。

　　只要是“法则”，就会有自己的核心程序，那不仅是限制，也是命门。

　　他举起匕首，刀刃尖端闪着十字银光，像要将吸血鬼钉上桃木，侧头道：“让我猜猜，你把它藏在了哪。”

　　他的刃锋在舱体上方，先定在了头部的位置，笑了笑，温柔询问道：“这里？”

　　不等对方回答，他的匕首又向下移动，到了咽喉的位置：“还是这里？”

　　罗宾咬牙道：“我说过，如果你对‘法则’动手，你心脏里的定位芯片会被立刻引爆。当年是‘法则’立刻对你进行了手术，修复了你破裂的心脏，现在我保证，没有人能救你。”

　　沈嗔真正看了过来，低垂的眼睑显得漫不经心：“我也说过，我不怕这个。”

　　“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说着匕首下移，到了心脏的位置，轻声道：“啊，找到了。”

　　他冲罗宾露出一个微笑：“是这里对吗。”

　　见状，罗宾挣扎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阴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仿佛诅咒：“沈嗔，我在他的身体上关联了你的记忆数据。”

　　“如果你杀了他，它就将被彻彻底底的销毁，你再也见不到你想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