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plus》尔岂陆

4、第 4 章

　　谈献有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明明念的是和英语听力同样的东西，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优雅，给人一种浑然一体的惊艳感。

　　“班长终于对我感兴趣了？”他放下书本，弯唇浅笑，“我小时候在国外呆过几年，那时候把英语当做母语学的。”

　　家庭条件优渥的小孩出国并不稀奇，许昭昭此刻心中涌起的并不是羡慕嫉妒恨那类尖锐的情绪，她只是有一些感慨和落寞。

　　点点头，她在括号里划了个“C”。

　　“不对，应该选B，这里确实容易混淆。”谈献提议：“不如我们来练习对话，口耳相连，对你的听力提升很有帮助。”

　　他缓缓吐出一串流利悦耳的英文，单词都简单常见，她分辨出了七七八八，在脑海里拼凑回答的时候，她想到自己不标准的读音，在他面前仿佛班门弄斧的小丑，于是只憋出一个“yes”。

　　“不要害怕，失误也不要紧。”他目光温和地鼓励她，“我会一直陪你练习。”

　　她终于开口，慢慢说出一个简单句式，句尾带着不确定的犹疑上扬，他给予肯定，且不吝惜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渐渐地不再拘谨。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

　　“时间还很早。”谈献调侃她说：“班长，这样的学习态度可不行，总是迟到早退，我们又不是必须八点睡觉的小学生。”

　　“高中生更应该早睡早起。”

　　许昭昭态度坚决地离开，脚步飞快，走得毫无留念。

　　谈献往后一靠，目光思索。

　　每每感觉触手可及了，一眨眼便消失在千里之外，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这样的成果显然并不乐观。

　　钟俊楠却对目前的情况相当满意，谈献现在天天跟那女人泡在一起，除了拿捏了还有什么解释？愚蠢的书呆子被男色迷得找不着北，早已是自己手中的猎物。

　　但是刚喜欢上就被甩的痛苦不过尔尔，必须日复一日地相处，等待感情不断升温，这时候再甩才能给那女人痛不欲生的打击，就像自己一样。

　　所以钟俊楠一点不着急，他把自己想象成丛林中窥探猎物的野兽，静静蛰伏，等待一击必中、收获硕果那一天，终于，他等到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炉。

　　许昭昭依旧占据了全班第一，不但如此，她的年段排名一下子从年段三十冲进年段前十，以往拖后腿的英语成绩有了质的飞跃。

　　钟俊楠蚌埠住了，他破防了，他悲愤地抓住谈献：“你们真TM去学习啊！”

　　谈献拍掉钟俊楠的手，把领口扯回来。

　　他的成绩从上学期的年段三百提升到前百名，心情亦是复杂，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最用心学习的时间，当然了，和许昭昭浅显易懂的教学脱不了关系，她以后大概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冷静点，放长线钓大鱼。”

　　“那你们现在到底什么阶段了？”

　　乔景山插嘴：“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阶段。”

　　钟俊楠要疯了，以前怎么没看出谈献这么不靠谱，叫他去追个女人，他居然趁机学习，歹毒，太歹毒了。

　　谈献给许昭昭发消息说今晚不能一起学习了，她秒回一个“OK”，丝毫不好奇他有什么事，甚至能感受到她卸掉重担的轻松。

　　把这样的进展告诉钟俊楠，恐怕更承受不住。

　　山顶上人声鼎沸，沿着蜿蜒山脉矗立着一顶顶探照大灯，明亮的光芒划破浓郁的夜色，混乱而尖锐的引擎声不断冲击耳膜，拉拽人心底的躁动喷薄而出。

　　“帅哥，来瓶小饮料？很便宜的。”

　　谈献靠着栏杆，微微摆手，乔景山走过来把兜售饮料的人赶走，“去、去，什么玩意儿。”

　　一辆银色超跑停在他们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钟俊楠探出脑袋，“上车。”

　　“你自个儿玩去吧，玩脱了我们给你收尸。”乔景山严词拒绝。

　　钟俊楠一瞬不瞬地盯着谈献，眼神中有小小的胁迫，大大的委屈，谈献收起手机，长腿一迈坐上副驾。

　　“别啊，我一个人收不动两具尸，谈献，你怎么也跟着他闹，你们都出事我就完蛋啦。”

　　钟俊楠一踩油门飞出去。

　　跑了两圈，钟俊楠把一腔怒气发泄得七七八八，车速渐渐慢下来，看向旁边的谈献，这么凶险的车速下，谈献全程低头玩手机，安稳得好似坐在自家客厅。

　　钟俊楠心底那点隐秘的报复感荡然无存，蔫了吧唧地靠在方向盘上，谈献这时候才抬头，“玩够了就走吧。”准备解下安全带。

　　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一辆亮紫色超跑在钟俊楠旁边降下车窗，里面伸出一根倒竖的大拇指，钟俊楠刚熄灭的怒火“噌”得再蹿上来，谈献拍拍钟俊楠青筋蹦起的手臂，“别理他。”

　　那边收起挑衅的手势，过了一会儿，扔出一顶绿帽子，挂在钟俊楠的后视镜上。

　　“艹，姓李的，老子跟你拼了！”

　　引擎轰鸣声刹那间震耳欲聋，两辆车一前一后如闪电般蹿出去。

　　……

　　许昭昭上交成绩单，许春华高兴得不得了，念叨着：“我家昭昭真厉害。”跑出去对外面的客人说：“我女儿考得好，今天的鱼都打八折。”引来一阵拍手叫好。

　　许春华还想把外卖的价格也一并往下调一调，许昭昭夺过手机：“妈，我们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你怎么还打折？”

　　许春华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是今天，庆祝你考好，妈妈特别高兴。”

　　“妈，你说过，我考好了就把算账的事交给我。”

　　“你操那闲心干什么，好好学习，学习好比什么都重要。”

　　“妈！”

　　许春华叹气，“妈妈知道你和思琪处得不好，你们毕竟是表姐妹，思琪一个人背井离乡出来，我们是她的依靠，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对她有什么想法，平白伤人家的心。”

　　“可是我们家的账目绝对有问题，哪有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的道理，妈妈要是拉不下脸我去找她要。”

　　烤鱼散发出微微焦香，许春华连忙去关火，一回头许昭昭和熊思琪都不见了。

　　熊思琪甩开许昭昭的手，满脸不耐烦：“你干什么，我还要不要干活了，一天天的净找事。”

　　“账本拿出来。”

　　“关你什么事，你妈叫我管的。”

　　“我妈已经同意了。”

　　“谁说的，要叫你妈来拿。”

　　“这是我家的东西，拿来。”

　　“神经病。”

　　熊思琪抬脚往里走，许昭昭拉住她不放，一拉一扯间扭打起来，熊思琪指甲又长又尖，冲着许昭昭的脸上划，但许昭昭的力气更大，紧紧抓住熊思琪的手不放。

　　许春华跑出来，大喊“住手”！

　　许昭昭松了手，突然面前一黑，脸上火辣辣的痛。

　　熊思琪爬起来告状：“阿姨，许昭昭欺负我，她平白无故就打我，还要赶我走，阿姨，你们要是看我不顺眼直接告诉我，我回去找我爸我妈。”

　　“思琪不哭，阿姨没有这个意思，昭昭，快来跟表姐道歉。”

　　许昭昭不肯动，许春华着急地拉住她往前踉跄两步，她的半张脸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片血淋淋的刺眼。

　　“是她先动手，我不小心划到的。”熊思琪理直气壮，“阿姨，你不在场，根本不知道她骂我骂得多难听……”

　　许春华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所幸在血迹擦干净后，许昭昭脸上的伤痕不算深。

　　“妈，我没事，不疼了，账本……”

　　熊思琪发出尖锐爆鸣：“说来说去还是要这个东西，阿姨，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许春华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以后账阿姨自己管，你们都专心学习。”

　　熊思琪哪里肯干，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起来：“爸！妈！阿姨一家都瞧不起女儿，她们冤枉女儿哇……”

　　引来店内店外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许春华去扶熊思琪被推开。

　　一个店里的常客看不下去，走过来说：“大家都冷静一点，老板娘不嫌我多事的话，我认识一个做会计的朋友，请他来帮忙给你们理一理，别担心，你们这种小店的账不复杂。”

　　“这多不好意思，李先生。”

　　“在你家吃了这么久，好吃又便宜，就怕你们出问题不干了，没问题的话我这就联系他，正好他这几天休假。”

　　熊思琪大吼：“关你什么事啊，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别人家家事？”

　　李先生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说：“这也是为你好，老板娘说你现在考公，要是有不明不白的污点在，就算考上了也过不了政审。”

　　熊思琪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涨红了脸，露出惊恐的神色。

　　李先生继续道：“小姑娘，我在这里只是假设，账目问题不仅关系你们的私人纠纷，一旦涉及到税务问题麻烦更大，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相信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话说完店里面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熊思琪的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真实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