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向晚》周至川

9、番外·陈林川视角

　　人在告别这个世界之前，是否真的会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回忆？

　　我在听见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后，眼前就闪过了一片漆黑。据说，人在离世前，最后一个消失的是听力。那时，在众人的慌乱中，我的确是听见周围的声音了，我听见了一声朦胧的呼唤。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模糊的双眼望着这个世界，一束从远处来的光芒划破了我的视线，那呼唤的声音又一点点放大，放大，逐渐充斥了我的耳畔，一直在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高二的一个下午，那时正值盛夏时分，窗外的蝉声夹杂着热浪不断环绕在身边。

　　那天是周天，下午除了高三年级外，全校放假，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晚上晚自习时才会返校。我因为要去学校送照片，所以不得不提前来校。

　　我走在学校的柏油马路上，掠过树影，还没走进教学楼，我就听见了大厅里传来了钢琴的声音。

　　琴声落入我的耳朵，我一听，是那首熟悉的《敕勒歌》。这首歌音乐生听得比较多，我下意识地断定，弹琴的那位同我一样，应该也是学艺术的。

　　我走到教学楼门口，琴声还未停止。我止步于此，站在尽可能接触到树荫的地方，悄悄地听着音符的翩翩起舞。

　　琴声切换到了下一段旋律，于是我庆幸，方才没有横冲直撞的跑进去，以至于可能打扰到她的世界。

　　下一首也是熟悉的曲调，这首曲子我也会弹，名叫《Call of Silence》。

　　我对教学楼大厅钢琴前的人有点好奇，我站在门口，偷看了一眼。钢琴前坐着的是一名女生，好像还是和我同一个年级的。还没等我把目光收回，琴声停止，我赶紧转过身站在门口，故作刚来的样子准备走进教学楼大厅。我计算了一下时间，试图装作正常的过路人。

　　可我偏偏这时把时间算错了，刚走上前，我差点撞到她。

　　她继续往前走了，走下了教学楼的楼梯。她在打电话，应该没有注意到我。我收回头的目光，与此同时，我的手机收到了同学发来的“新闻稿已经撰写好了”的消息，我看了眼手表，便加紧脚步往工作地点去了。

　　我到达工作地点的办公室时，那里的同学就和我说，写新闻稿的同学刚离开办公室不久。说我要是早点来，还可以同那位同学一起商量一下什么照片配什么文字。现在，我只能根据文字的描述来选择照片了……

　　我记得我第二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那时我正要去上专业课。我刚下楼，就发现下起了大雨。

　　幸好，我那天带了伞。

　　路过文印室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抱着试卷，正艰难的举着伞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正是她，上次在教学楼大厅里弹钢琴的那位。

　　我与她擦肩而过，可是就在那一刻，时间好似被定格住了一般，周围的雨声落不入的耳朵里，我摒住了呼吸，我感受到世界在那一瞬间里好似安静了下来。

　　后来，我似乎能够频繁的在学校里撞见她和她的朋友。

　　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在学校里的便利店。那天排队结账的时候，我站在她的后面，她刷卡时，我看见了刷卡机上的姓名。

　　她叫周念。

　　我记了下来。

　　我第二次看见她的名字，是在年级张贴的成绩榜上。我路过公告栏的时候，看见了她的名字排在了第一位。我望着她的名字，停留了许久，许久。直到，我感觉旁边有人凑了过来，紧接着，我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再说她的名字。

　　我悄悄一看，是周念和她的朋友来了。

　　我的心脏在一瞬间里直跳，我下意识离开了那里，径直往教室里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却又加紧了脚步。

　　元旦晚会那天，我负责摄影。我刚进入报告厅，就看见周念正在那做着准备工作。她负责晚会的开场曲，曲目是《golden hour》。

　　当取景框定格在舞台下的瞬间，我觉得那时所有的聚光灯，都是为她而聚焦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有了一个秘密。但在我剩下的高中时光里，我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谁也没告诉，包括许泽和陈林深他们。不过，令我庆幸的时，我高中毕业时和许泽陈林深拍的照片里，闪过了周念的身影。于是那张照片，我备份了很多张。

　　再让我更加庆幸的是，我通过艺术招生的提前批，进入了执礼大学。

　　和周念是同一所大学。

　　大一开学没多久，我就接到了一家出版公司的邀请，为他们的周年活动摄影。好巧的是，在颁奖的环节，我看见了周念站在舞台的中间。

　　从那一刻开始起，我才知道，周念高中时就开始了写小说，而且有了一大批读者。我关注了她的社交平台账号，我开始阅读她写的小说。

　　当我读完她的三本小说后，我仿佛看见了一位不一样的她站在我的面前。我感叹于她在她的书中所写的思想，我感叹于她书中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和意犹未尽。

　　我读完她的那本《雪落下时》，我决定，我要在校园赛上唱那首《认真的雪》。

　　这本《雪落下时》里反反复复提到的歌曲。

　　这也算是我作为读者的感想吧。

　　那天唱完歌，我在后台等待比赛结束，我站在会场的侧边门口，望见了周念和她朋友准备离席。于是，我跑到候场室，拿起我桌上的那本《雪落下时》就往外跑。

　　出来的片刻，我正好看见了她书包上的挂件掉落在了地上，于是，我把那本书放在了身后，转而提醒她东西掉了……

　　我们的故事，也就是在这里开始的。

　　就在那个落满白雪的法国梧桐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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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野模糊中的我，似乎看见了一束从很远很远地方的光。

　　我想要一个机会回到她的身边，我带着模糊的意识，不断地向上天祈祷，我想要留下来，留在这个世界上。

　　但我的这个愿望，好像已经走在了落空的路上了。

　　我继续听着那个呼唤着我的名字的声音，当我再睁眼时，我已经走在了一条小路上。路的两旁种满了青草，栽种着一些我不知道名字的花。后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渐渐向我走来的方向退去，一段熟悉的钢琴声在我耳边想起。

　　是《Call of Silence》啊。
　　我心想。

　　我把目光看向前方，我原以为，那是夕阳落暮，但，路旁的路标上告诉我，我所走向的，是日出的方向。

　　我一直在向前走，尽管，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路旁的景色日渐熟悉，视线前方，那模糊的光亮渐渐褪去。

　　我走在这长街上，当我路过了一棵法国梧桐树下时，我看见了这长街的尽头。

　　那琴声，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教学楼门口，琴声还未停止。我止步于一处尽可能接触到树荫的地方，悄悄地听着音符的翩翩起舞。

　　我知道，这尽头在哪了。

　　应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明知我无法回去，便让我在她的记忆中，重新体验了一次人生。

　　我回到了我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个如此热烈的下午。

　　那天依旧烈日。

　　而我，依旧躲在教学楼的门口，小心地等待着那个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瞬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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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担心，在这个故事中，会不会没有把握好感情线的推进。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再次翻看这个故事时，我会拥有不一样的感受。
其实，我们可以把正文部分看作是周念的回忆，抑或是看作陈林川遇难后回到过去的回忆。
陈林川的暗恋算是有结果的，他和他在十七岁时遇到的她产生了交集。
周念说，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可能会放下这段故事。
但她并没有料到，就是在某一天，她重新翻看到陈林川的那封信时，自己的思念，会让她重新经历一次那段人生。
于是，便就有了这段：
“长宜的大雪飘了一整天，日将垂暮的时分，纷扬的雪花渐渐停了下来。”
“我记得我印象里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一个落了大雪的冬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