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信息素》白银叁千两

4、Omega

　　亚伦看着被医护人员围住的她，腿如同灌了铅般一步也走不动。

　　周围的吵闹、尖叫、讨论此起彼伏，这些声音构筑成了一道钢铁般的围墙，他在这头，她在那头。

　　他们的距离很近也很远。

　　那些或愤恨或惋惜，或高亢或低沉的声音化作雪花般的白噪音，他已无力去听去辨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那不是穆琳吗？是穆琳吧？怎么会这样，全是血…”
　　“听说是Alpha袭击了Omega。”
　　“啊穆琳袭击谁了啊？！Omega生理期不打抑制剂这不是害人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她躺在临时从体育室搬来的软垫上，散乱的头发盖住她的脸。手臂、膝盖、后颈新鲜的血肉因暴力而外翻，大理石地板上全是血。

　　“打电话通知家长了吗？”林医生从随身医疗箱中拿出抑制剂，迅速打在女孩的手臂上。翻开她的后颈，他倒吸一口冷气。

　　尖牙咬出两排深洞，肉连着筋条暴露在外，整个脖子已是不忍细看，大面积撕拉导致的伤口仍在淌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师推搡着学生们远离这个事发现场，“滴嘟——滴嘟——”救护车由远及近。

　　“同学别看了！快回教室！”

　　他对着阻拦的手臂狠咬一口，挣脱后便直直冲向她消失的楼梯口。

　　“咚”——发麻的肢体在奔跑中不听使唤，他摔倒在地上。

　　“等一下！”

　　滴嘟——滴嘟——

　　蓝红交替闪烁的警示灯在校园内异常亮眼，担架被放进了救护车内，“咔啦”一声关上了门。

　　“等一下！！”

　　他脚踩出火星，拼命追赶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救护车，高速灌入的空气在咽喉部汇成了带有铁锈味的呼吸，剧烈的奔跑让他的脸涨得通红。

　　那天他都听到了，她说她要全A毕业上帝国军校，加入赤鹰，进国会，她还说过要真正飞上天空。

　　“啊啊啊——！”

　　他嘶吼，愤怒、不甘，而后痛哭。

　　杰克赶到医院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亚伦。他坐在椅子上头发乱糟糟的，校服灰扑扑裤腿全是泥，面色阴沉又苍白。

　　“杰克·格林先生？穆琳同学的父亲？”

　　“是的是我。医生，请问我女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露娜将手中的检查报告单一一交给他。Omega属于特殊人群，他们的治疗事宜一般会由从事第二性别检测工作的人员执行。

　　“她的后颈被发作的Alpha用尖牙咬伤，但因为对方还没来得及注入信息素所以并没有完成标记。”

　　亚伦僵直的背终于放松下来，微不可见地呼了口气。

　　谢天谢地。

　　“不过后颈的撕扯比较严重，想不留疤怕是难了。”露娜觉得这姑娘也是够狠，为了不被标记居然自己撕破后颈，命都不要了。

　　“总之送来的及时，好好养几个月就行。”

　　他了解完女儿的情况后，走到儿子身侧。

　　“我希望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她怎么能是Omega…”夕阳透过斜窗钻进室内打在亚伦金色的睫毛上，隐约可见泪珠。

　　是啊，她怎么能是Omega啊，那么骄傲，那么美好的她，怎么能是Omega啊，她怎么能去过那样的生活。

　　杰克看着唇被咬出血的亚伦，说不出话来，将叹息咽下喉咙，所有惊愕与遗憾埋藏在心中。

　　很久之后，他才说道：

　　“据说以前的世界啊，只有男女的区别。后来神为了人类的未来，才有了ABO基因。A代表勇气，B代表公正，O代表奉献。”

　　亚伦听笑了。

　　男人言辞恳切道：“真的，大家除了分配到的基因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对爸爸和妈妈来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他拉起少年的手说：“我们现在去看看妹妹吧。”

　　她肉肉的小脸贴在玻璃窗上，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水缸里游来游去的波波鱼。

　　“琳琳，赤鹰小队来了！”褐色卷发的女人一把抱起了痴迷赏鱼的女童，把她高举过头顶。

　　红色的战机群在天空中盘旋，穿过层层云海画下红蓝白三色轨迹，留下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帝国万岁。

　　“哇……”她的眼中映出道道彩色流线，它们还在不断变化不断飞行。

　　“妈妈，我以后也要这样！”

　　低下头，她却发现自己深陷泥潭之中，周围的人早已消失不见，而那些线条此刻化作带刺的铁钩，刺穿她的身体，千疮百孔滴滴啦啦血流成河。

　　亚伦看着病房里的女孩，她整个人包得像个蚕一样，就露出一张小脸挂着氧气瓶。

　　今天是第三天了，但穆琳还是没有醒来。

　　“快回学校吧！你今天还有考试，要是错过了，琳琳知道会难过的。这里交给爸爸就好。” 杰克将盒饭塞进亚伦手里。

　　“你也多少吃点东西，听话。” 男人胡茬满面神态疲惫，几天下来老了不少。

　　“…好。您也要注意身体。”

　　“好嘞。”

　　唰唰唰——

　　洗手间的冷水从十指缝中流走，打湿了少年额角的发，冰凉的触觉让他从刚才的困顿状态中清醒不少。

　　他把水流开到最大，脸完全浸在池子里，频繁摇晃着脑袋，这窒息的感觉反而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好像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焦虑一扫而空。

　　哗啦啦——他大喘着气猛地起身，二手烟的味道窜进鼻腔。

　　“这不来医院了嘛。” 男人叼着烟打开水龙头，任由流水冲刷掌心。 “其实没多大事，就是我儿子咬了个Omega。要不是穆蓉上尉家的人，我来都不会来——”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男人直接跪坐在地上，池子里的水撒了一地。

　　亚伦的眼睛烧得通红，怒气从心头上涌带出浓重的呼吸声，他的拳头向男人挥过去，然而这次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掐住脖子怼到墙上。

　　“呵，Beta也敢打Alpha？那狗屎法案真是让你们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绝对的力量差带来的压制禁锢住他的行动，脖子处的力道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男人嗤笑出声，将他甩在地上，转头对着镜子开始整理衣服，“小子，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这个社会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而后扬长而去。

　　水珠从少年的鼻尖滑落，安静得只听得见滴答、滴答、滴答。

　　那阴影交叠的角落里，看不真切少年的表情，但有什么东西已经跟过去不太一样了。

　　龙三前天听说儿子咬了个Omega还挺发愁，生怕自己家的Alpha被这种不知检点，乱释放信息素的Omega耽误了前程。最后打听下来，原来咬的是穆蓉上尉家的女儿，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虽然没有永久标记，但后颈都咬过了，对外怎么都说不清楚的，还不如一幢婚事了结。

　　“您就是Omega的爸爸吧？”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连眉梢都忍不住跳起愉悦的弧度，坐在沙发上抖着腿看着女方的家长。

　　杰克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道：“是的。”

　　“我听我家Alpha说了。是你家Omega在生理期释放信息素刺激了他，所以才会去标记。我说你们这些Omega家长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管教自己家的孩子呢？生理期不打抑制剂在Alpha身边乱逛，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这些话锻得像红刺刺的刀子，浇上最烈的酒一下子捅进杰克的心脏。

　　“其实这个事情说大事也是大事，说小事也是小事。我家Alpha呢也挺优秀的，配穆家的Omega也是可以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与其闹到你家收不了场给穆蓉上尉丢脸找事，不如就着让我家Alpha永久标记了吧。”

　　长久的沉默，震耳欲聋。

　　“三天。我在医院等了三天了。” 杰克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塑料水杯。

　　他想起了第一次从穆蓉手中接过还在熟睡的婴儿。

　　“我家孩子，是我从那么小一点点养到这么大的。”

　　肉嘟嘟的小宝宝在他怀中哇哇大哭，原来是要他陪着玩。

　　“她那么可爱，那么贴心，那么懂事。”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兴奋地递给他一张写得歪七扭八的“生日快乐”。

　　“你跟我说，大不了就……永久标记？” 他端起塑料水杯，荡荡漾起的波纹隔着杯壁击打掌心。突然，他将水杯摔向地面，双脚踢开桌子就要去揪男人的衣领。

　　“哐啷——！”休息室的门被踹开了。

　　女人一头褐色卷发，眼睛锁住正准备反击的男人，将一袋白色粉末连同橙色药盒扔在桌子上，而后轻轻道：“我不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