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神子饲养手册》黎郁无

6、五条悟说：

　　“……”
　　“抱歉……”
　　“……那只咒灵……没有找到……”
　　“夏油……五条家……高层……”
　　“一年级出……疯了吗……”
　　嘈杂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响个不停，好烦。
　　意识像是沉在水潭里，四肢的感觉消失了，只有意识昏昏沉沉，眼睛也看不见——
　　好难受，呼吸不上来，生病了？发生什么了？
　　对了，那个特级咒灵，和咒术师——
　　“够了，不要在悟旁边吵架，都出去吧，让他好好睡一觉。”
　　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
　　额头突然感到一阵清凉，意识在静谧的黑暗里又一次睡去。

　　——知了。
　　支开的窗棂外蝉鸣不休，鸟叫声雀跃着在树枝上响起，太阳公公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辉，撒满地板。
　　风送来桂花清香的时候五条悟懵懂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他睡了太久，大脑转不过弯来，身上也乏得难受，发了近五分钟的呆才尝试挪动着四肢。
　　身体的困顿涌入脑海，却并不惹人厌烦，六眼困扰他许久，夜晚总是睡不了几个小时，这一次难得睡懒觉，大脑轻松的程度让他惊讶。
　　木门被轻轻拉开，奈奈子看见他醒了，连忙放下茶水来扶他。
　　五条悟嘴唇艰难地动了一下：“水……”
　　微热的水熨帖地滑过喉咙，五条悟呛了一下，然后连着灌了五杯水才长出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支着奈奈子的手在屋里活动起来，想起昏迷时朦胧听见的话，询问道：“夏油杰来过了？”
　　奈奈子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问夏油杰，迷茫地“啊”了一声才从记忆里翻出那个抱着五条悟回来的高大男人的样子。
　　“您失踪了一天，家里差点乱套。夏油大人把您送回来的，说您只是会昏迷三天，不必担心。”
　　“唔。”
　　五条悟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倒是奈奈子侧头思考了片刻补充：“带您出门的三位长老为没能及时发现您意外昏迷非常内疚，现在在刑堂受罚。”
　　意外昏迷？
　　不可能，当时自己控制了咒力量，也时刻注意着大脑的状态，没有脑溢血，也没有术式熔断的迹象。
　　是那个禅院家的人的术式效果吧？不，当时场上还有另外的咒力残秽，混杂着微弱的咒灵气息。
　　……是毒？
　　很有可能，无下限暂时做不到隔绝毒气。
　　怎么做到的？真有趣。
　　他心情良好地哼了一声：“那些老东西是装样子吧，上赶着挨打随他们去好了。”
　　“当时在场的人的资料呢？拿来给我。”

　　“呃，这就是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吗——”
　　三个人抬头仰望着高大的正门，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大！！”
　　钉崎野蔷薇喃喃：“就这样进去真的好吗？难道不应该再去换一身隆重的礼服……”
　　“想购物等回去的时候去吧，我想吃寿司！”虎杖悠仁笑着说，“咱们走吧！”
　　伏黑惠有些无语，脸上的表情变幻几下，很抗拒的样子：“就这样进去吗？”
　　三人同时低头看向他们带过来的赔礼——巧克力、手作荞麦面、碟片、还有一罐咖啡豆。
　　冷汗从三个人额头上迟迟滑下。
　　在这个门上镶金、占地面积大得离谱的五条家正门门口，少年们迟来地意识到自己的礼物多少有点寒酸。
　　钉崎野蔷薇：“大概……”
　　虎杖悠仁：“没关系的吧，毕竟夏油老师说他和高专都挺穷的……”
　　伏黑惠：“……”这确实。
　　三人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上了！
　　三人好一阵推搡，最后靠猜拳定胜负，虎杖悠仁迎着守卫锐利的视线报明了来意。
　　——知了。
　　燥热的夏天阳光烤得人心里躁动不已，火气在长久的太阳直晒下蹭蹭上涨。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条家尊贵的大门仍然死死闭着，侧门里倒是人潮来往，全是穿着和服的下人模样的人，路过他们时不约而同地投来好奇视线，间或伴随着窃窃私语。
　　三个人身为咒术师，对其他人的凝视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还不让我们进去，”钉崎野蔷薇憋着气咬牙切齿地说，“故意的吧？啊？！”
　　虎杖悠仁拿手扇风，讪笑着说：“再等一会好了，毕竟是我们害得五条同学昏迷不醒。”
　　伏黑惠头上顶着鵺，翅膀展开给贴在一起的三人遮阳，闻言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说到底其实这个锅得盖在夏油老师头上，是他的咒灵把五条悟放倒还差点把人毒死。但是夏油老师这个快奔三的大人偏偏幼稚又固执，死活不肯来陪他们道歉，非说“想要给五条悟一个震撼的初次见面”。
　　一提到赔礼还哭穷，硬是塞了他的手作荞麦面说什么“聊表歉意”。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靠谱的老师的真面目还没有展露在两个同期面前，伏黑惠心累地承担了所有。
　　五条家的傲慢早在意料之中，御三家和把特级任务越过夏油杰派发给他们的高层蛇鼠一窝，把人命当做党同伐异的工具，咒术界坚持的古老制度真是让人不爽。
　　至于那个五条悟，目前来看也与这些人毫无不同。
　　伏黑惠打从心里为夏油杰对五条悟的不正常执念叹了口气。
　　夏油老师的理念很可能并不会被五条悟认同吧，毕竟五条悟也是御三家一员，是既得利益者。
　　没等他整理好思绪，五条家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和服的老者弓身站着，满是褶子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沉默地伸出右手做请，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完全被轻视了啊。
　　三人对视一眼，提起礼物走了进去。

　　他们本以为会直接见到五条悟，没想到先拜见的是一个长相明艳的女人，据说是五条悟的生母，五条家主的二夫人。
　　众人心里对于封建家族的腹诽自然只能在眼神里交流，二夫人倒是一个温婉端庄、十分好相处的人，等到三个人在她屋子里歇够才引着人在长廊中穿行。
　　“悟的院子比较远，可能要多走一会。”
　　二夫人歉意地撑着阳伞踏下台阶，仆人们也举着伞靠过来把三人团团围住，还有执着扇子扇风、端着凉茶随行左右的仆人。
　　伏黑惠三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浑身不自在地跟着二夫人走，直到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才顿觉这样阵仗的必要性。
　　三人作为咒术师对这样的天气和体力消耗并没有什么怨言，时不时凑在一起咬耳朵八卦。
　　“唉，这个小少爷是不是不受宠啊，住的这么偏？”
　　“不会吧。”
　　“他是下一任家主。”
　　“这么厉害？！”
　　“毕竟是「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持有者。”
　　“喔——伏黑你很懂嘛！再给我们讲讲！”
　　二夫人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扭过头来，笑着说：“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啦，悟得住在安静些的地方才行。”
　　“喏，我们已经到了。”
　　背后八卦被人听见，三人尴尬地摸着鼻子假装无事发生，抬起头，却见眼前赫然矗立着一道黑黄色的帐，像倒扣的碗一样禁锢着院子。
　　“……”
　　几人的脚步僵硬地顿在原地。
　　这是什么？
　　帐？
　　帐的作用一般用于隔绝外界视线、引出咒灵，而在其上可以增加其他条件用作别的用途。
　　这个立在五条悟院子之上的帐，是用来做什么的？
　　几人惊疑不定地停住脚步，伏黑惠蹙眉，手指悄悄按在了兜里的手机上。
　　不，应该不会对他们有害，五条家公然与咒术高专作对没有任何益处。
　　二夫人视线轻轻扫过他们的脸，嫣然一笑，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听着却让人不舒服得很。
　　“各位不用忧心，这个帐只用于限制悟的出入，不会对各位有害的。”
　　虎杖悠仁长长地“呃”了一声，摸着后脑勺奇怪地说：“但是……为什么要把五条同学关在帐里呢？”
　　“这是为了保护他啊，”二夫人娉娉袅袅地走进帐，黑黄色吞没她的半张脸，鬼魅异常，红唇微微起合，“保护他不被诅咒师伤害。”
　　“虎杖！”
　　伏黑惠伸手拽他校服上的帽子，却捞了个空。虎杖悠仁果决地跟着二夫人走进去，疑惑地反问：“这不是把五条同学禁足的理由吧？”
　　“靠限制他的自由保护他，其实是在伤害他吧？”
　　二夫人举着阳伞看虎杖悠仁，蕾丝边的阳伞轻轻转了一圈：“谁知道呢？反正妾身，是不懂很多事的弱女子啊。”
　　她像个孩子一样两三步跨上台阶，在廊上提着衣角小步轻跑，木屐“哒哒哒”地敲响。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跟着进来，那群仆人恭敬地候在帐外，这处被罩着的院子里只余下他们三个人。
　　从外面看着黑黄色的帐只觉得压抑无比，进来之后却全然看不出帐的痕迹，夏季的阳光依然明媚地照耀着，一只白猫从他们脚边窜过，“喵喵”叫着穿过了帐应在的位置。
　　他们顺着二夫人跑远的方向走。
　　这个院子果然比其他处更为清净，一路走来连仆人都没有看见，只有自然的声音亲切地响着。
　　蜻蜓滑过水面点起的涟漪打散他们的倒映，粉白的荷花伸展着花瓣，接满水的竹筒翻转，在石头上叩出清脆的响声。
　　透过层层展开的纸门，五条悟扶着二夫人的手脸色苍白地望了过来。
　　他还穿着休憩的单衣，赤足踩在地板上。白发凌乱地支棱着，脸上还有着刚睡醒的迷茫。初见时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蓝眼睛圆圆地睁着，好奇地看着他们进来，像一个无害的人偶。
　　虎杖悠仁鞠躬向他打招呼，这是他第一次见五条悟——五条悟痛击自己队友的时候他还在蜘蛛造出来的茧里挣扎。
　　“初次见面五条同学！我是虎杖悠仁！仙台来的！”
　　“我是伏黑惠。”
　　“钉崎野蔷薇。”
　　被暴揍过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可没有虎杖悠仁这样的好心态，事实上他们觉得五条悟也应该对他们道歉。
　　钉崎野蔷薇悄悄睨着伏黑惠的侧脸，这家伙才是最惨的，脑震荡在宿舍里昏睡了好几天。而对方则平静的过了头。
　　五条悟躬身向他们回礼，声音有些沙哑：“五条悟，初次见面。”
　　他的手挣脱母亲的搀扶，跨过正常社交距离凑近，苍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虎杖悠仁的脸，一句话惊得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寒毛直竖。
　　“真有趣，你和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在一起了呢。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