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冬》听云和乐

13、第十三章

　　等到所有知州都到齐了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苏沐端着茶水坐在座位上,看着底下的人,开了口:“你们可知我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知州在底下不敢说话。
　　“江南水患一事皇上已有所耳闻,派在下前来调查此事,可是我来到江南看到是一个空空如的知府、衙门,请问各位在哪里?又请问各位为何不在知府中?”
　　知州们的身体正发抖。
　　他们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蹦出来一个字,他们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韩天和苏沐逼宫的事情早已传遍全国,虽然偏远地区的百姓大多只是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多少人会将此事当真,毕竟他们远离了京城这种地方,没办法真正体会到皇权的更替和事情发展所带给他们的未知。
　　可各地的官员却不同。
　　这些官员虽然远离了京城,可毕竟是给天家办事,皇权的更替他们自是能感受到的,所以在他们的眼里,韩天和苏沐在他们的眼中自然变得可怕起来。
　　苏沐没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奉皇上口渝,在下此次前来江南便是为了解决这些事……还请各位知州配合。”
　　这些知州忙不迭地点头。
　　接下来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了周大人,由周大人去处理,倒是让苏沐松了口气,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次同那些个知州说了那么多话便已经要到极限了,若非有些被气极了,他也不会对着这些不熟的人说出这么多话来。
　　苏沐长舒一口气,但他仍旧有事情要做,他此次来江南并不只是为了水患的事情,他还要将江南这边大皇子的势力连根拔起,趁现在那些知州正在同周大人一起布置防范下一次大水的事情,周大人想带着城中的百姓去一处不会被大水波及的地方,只是城中的百姓却并不乐意,而且前些年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年年都要修缮一下屋子而已,这可比重新在别处要家容易多了,所以他们并不愿意。
　　周大人没办法,只好提前带着人在离的近的高处搭建避难所,防止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苏沐让暗卫找来了这些年江南的账本和朝廷拨来的饷银,这些知州倒是聪明,账本做的滴水不漏,任凭苏沐将账本翻遍也没办法查出花儿来。
　　事情似乎陷入僵局,可没等他们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做,江南又下起了雨,虽然小,但一直在下着。
　　现在是他们来到江南的第四日。
　　从第三日的傍晚开始便不停地在下着,不是特别大,但其实也不算小,若是这雨一直下,很难判断接下来的江南会发生什么。
　　周大人站在屋檐下,溅起的水花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角,他叹了口气,“这雨一直不停,只怕江南一地会被大水淹了。”
　　苏沐的面色也有些凝重,他的脑子此刻似是乱成一团,没有办法去思考。终归还是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苏沐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将所有的知州召集到了一起,他的心中有强烈的不安。
　　“先前江南的水患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几个知州默了一下,“我们先前……是放任不管的。”
　　一旁的周大人要暴起了。
　　周大人这几天一直在劝这边的百姓去安全的地方,可百姓对他的话却无动于衷,现在想来,许是官府让他们失望了太多次,百姓已经失去了对官府的信任了。
　　苏沐忍着没有发脾气,又问道:“今年朝廷送来的粮食在哪?”
　　“粮食……粮食被我们卖掉了…”
　　“卖给谁了?”
　　“高价卖给了江南的商户。”
　　苏沐一忍再忍终是没有忍住,让暗卫将人带去大牢里。”
　　知州中还有人不甘心,对着苏沐喊道:“苏沐,你若是将我关进牢中你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把剑飞了过来,将那人指着苏沐的手给斩断了。
　　剑和手一同掉在了地上。
　　整个知府都清净了。
　　周大人怔愣一瞬,似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才意识到苏沐这是发脾气了,便没再多留,自行退了出去,虽然他在朝中名义上是苏沐的前辈,但鉴于苏沐他们连皇帝都不看在眼里的情况周大人觉得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翌日,雨下得更大了。
　　现在四处都有了积水,只怕真的发大水的话很难保全所有的百姓周大人心里着急却也知道现在的百姓在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些当官的了。
　　周大人用自己面对发大水的经验,寻找了许多处可以用于避难的地方,应当是可以让所有江南的百姓躲避的。
　　虽说百姓不会轻易地相信他们,可他们这些当官的也要尝试一下,能救一些是一些。
　　周大人拉着苏沐去了城中。
　　“各位父老乡亲们,这是朝廷派来的苏沐苏大人,江南兴许很快就要发大水了,还请各位收拾一下,同我们前去避难。”
　　“各位父老乡亲们……”
　　周大人一直喊,他知道,这种时候苏沐的名头远比他的好用。
　　江南不只有一个城市,周大人拉着苏沐走完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到了晚上却仍是有两个城市没有前去,而此时,地上的水已足矣将脚踝淹没。
　　喊完话的城市里已经有一部分人跟着暗卫去了避难所,其他人却仍旧固执地待在自己家中。
　　周大人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却还是对苏沐说:“再坚持一下,就差两个城市了。”
　　苏沐拦住了周大人,“晚辈去便可,大人回去休息吧。”
　　苏沐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常人好上太多,今日周大人已经走了那么多的路,想来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周大人却摇了摇头,想要跟着,他不放心。
　　苏沐没办法,只好让周大人一起。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苏沐,江南很快会发大水,各位清跟着我们前往避难所。”苏沐学着周大人喊道。
　　周大人失笑,拦住了苏沐,表示让他来便行。
　　等喊完已经接近三更了。
　　周大人累得显些撑不住,最后是被暗卫背回去的。
　　现在的避难所中大多都是有孩子的家庭,这些人虽然对官府不信任却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大牢里,大半夜的,这些知州倒是在这里睡得香。
　　苏沐让暗卫一人给他们一桶冷水。
　　这些人醒了脸上还有些愤怒,但是当他们看到苏沐时所有想说的话全都被咽下去了。
　　“把你们所有可以调动的人给我调过来。”
　　苏沐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还有的知州还想挣扎一下,刚想开口,瞧见苏沐的眼神又讪讪地闭上了嘴。
　　苏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走了。
　　牢房里敢怒不敢言的知州们炸开了锅。
　　“本官就没见过如此狂妄的小马!”
　　“还本官?你都已经入狱了。”
　　“你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行了,现在都已经在一条船了,你们这么吵有什么用?”
　　牢房静了一瞬,聊天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你们那些东西可藏好了?”若是再小点声也许就听不见了。
　　“自然是藏好了,任凭他们如何找都是找不到的。”
　　其中一个人一拍脑袋,“完了,我的东西就在暗格里没换位置!”
　　“先不急,他们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去仔细找,赌一把,左右成败我们都是相连的。”
　　大牢中的几个知州还对自己有机会出去深信不疑。
　　可怜。
　　知府的人手多了许多。
　　雨还在下。
　　一夜过去,水面又涨高了不少,苏沐让人将所有能找出的粮食都送去了避难所,按量分发给避难所的人。
　　没有去避难所的百姓虽然多但是却没有先前那么棘手,基本上所有的老人和小孩都去了避难所,剩下的大多是青年和中年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山上发洪水了!山上发洪水了!”
　　外头传来了呼喊声。
　　浑浊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离苏沐他们越来越近。
　　周大人当机立断:“会凫水的去房顶,等会帮忙,其他人全部去避难所!告诉百姓不要离开避难所。”
　　洪水来得十分迅猛,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朝着江南的人民发起了进攻。
　　反应快的爬到了自家的屋顶上,反应慢的已经被呛了好几口水了。
　　苏沐将人分到了江南不同的城市,同他们说了首要的任务是保住江南人民的性命,其他都是次要的。
　　这边,苏沐也参与到了救援当中。
　　周大人想着大家都是文官,还是乖乖待在房顶上不添乱的好,可转念一想苏沐是跟着韩悟长大的,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苏沐眼疾手快地将一个人从水里捞出送上房顶,另一边却出了事。
　　一个暗卫救的那个人心中害怕,一个劲儿地在水里扑腾,暗卫就算再厉害也没法在水下将一个力气大且一直在挣扎的人抓住,暗卫想脱身重新想力法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衣服,按到水里。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苏沐见现在的状况有些棘手,没法想太多,不知从哪拿出来了一根长的竹竿,将竹宇往暗卫那边送,暗卫也是个机灵的,一只手牢牢地扒住了竹杆，苏沐用力一挑,将两人挑出了水面。
　　暗卫趁此机会将人往一旁的屋顶上送,而苏沐又再次投入了救人的工作当中。
　　不到一柱香,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人救的是差不多了,而现在如何将人送往避难所才正事,这洪水短时间内是不会退下去的,而这雨显然没有停的意思,只怕这还会再涨,若是淹没了这众多的屋顶,所有人都活不成。
　　周大人思索了一会儿,道:“造竹筏!快!
　　苏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让人动起来。
　　周大人解释说:“现在只有最笨的方法,只有将人一趟趟运过去才能让百姓存活下来。
　　苏沐了然。
　　此过程暂且不提。
　　等所有人到了避难所,问题也逐渐严峻了起来。
　　维护这么多人的秩序便已经很困难了,苏沐不敢想过后分发食物时会乱成什么样。
　　刘若白那日询问苏沐时,苏沐答得简单,可真正实施的时候却是伴随着诸多的问题,这些问题解决起来也甚是麻烦。
　　一件让人头疼的差事。
　　当年的苏舫也没有一上来就要解决这种事情,可见四皇子和刘若白确实是很相信苏沐的能力。
　　这可让苏沐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大牢里那些知州,他们的事情苏沐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只不过还要等,等洪水退去,左右现在这些知州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他们人还被捆着。
　　“苏大人,要分粮了,您看这…要怎么弄?”
　　有人跟苏沐说道。
　　苏沐略微思索了一下,走了过去。
　　避难所是嘈杂的,吵闹的,中年人愤怒的骂声,妇人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孩童玩耍的嘻笑。
　　苏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所有人,肃静。”
　　带有内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避难所,可众人只是静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嘈杂起来。
　　“我说,肃静!”
　　苏沐倒不是说不耐烦,只是不想一句话说很多遍。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接下来,妇女和小孩一队,先来领吃食,若是不排队那便别吃了。”
　　听到领吃食便有些躁动的人们听到后半句后又静了下来,乖乖让妇女和小孩先排起了队。
　　苏沐满意地看着,又道:“剩下的人扶一下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排在妇女和小孩的后面。”
　　这秩序似乎没那么难管控。
　　可苏沐的心放早了。
　　发洪水的第二天就有人打起来了。
　　起因是一个中年男人觉得分发的食物太少,可是他又不敢去找苏沐和那些暗卫的麻烦,便想着将一个小孩的吃食抢过来,但小孩的父母也不会愿意,双方便打起来了。
　　看到苏沐过来,双方都不敢再造次,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即便如此,避难所里的人们已经有些躁动了,洪水带来的不安以及官府从前的所做所为加在一起,让这些百姓的内心多多少少都会对苏沐他们不信任。
　　苏沐的眼皮直跳,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办法,为了安抚民众,苏沐只好把原先的那些个知州全都拖了出来,用来告诉百姓朝廷是在乎江南这边的百姓的,安抚他们的情绪。
　　百姓看到这些知州脸上皆是怒意,苏沐怕百姓一个控制不住把情绪发泄出来连忙开口:“这些人全都会有他们应得的惩罚,朝廷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紧张的氛围一直持继到了第四日。
　　“大人,洪水退了!”
　　外头守着的暗卫跑了进来。
　　周大人长舒了一口气,大水一过接下来便没有他的事儿了。
　　苏沐让暗卫将人一个个送回去,若是有房屋倒塌了的便先暂住别人家里,朝廷会派人帮忙修缮他们的房子。
　　经过洪水的洗礼,知府也受到了重创,许多东西都被冲刷了,苏沐将几个知州放回了知府,装作自己离开了江南。
　　苏沐猜得没错,那些知州担心自己的东西被洪水冲坏了,苏沐才“离开”没几天便将东西自己拿了出来,被抓了个正着。
　　于是乎,几个知州又被抓了起来。
　　苏沐着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平淡无波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