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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怀疑滋生(2) ...

  •   紫藤市公安局,地下关押室湿气氤氲,一阵阵腐败的气味争先恐后地从排水口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昭晚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到了黎绍的“有人想杀了你”,然后看到人影、漂浮在空中的警帽、焦急的呼唤,一切都像雾灯里的泡影,层层叠叠,侵占了整个大脑。
      那个熟悉的背影很好认,因为在地下井道里,他就一直趴在这样的脊背上。透过审查室的玻璃,他看到谢乾的嘴巴一张一合,口若悬河。周萍的神色时而紧张,不经意又笑容可掬,而那个人却似乎一动不动。他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也逐渐看不到了。这种看不到并非是传统视觉的失明,是一种被蒙蔽、被攥裂的感受。
      他有一种身在局中却未曾得知任何信息的直觉。
      黎绍注意到他眼里的失神,只好将他带领到休息室里。迷糊间一双细长白暂的手递过一杯热水。
      他抬起头,高莓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吧?”她低低地说道。
      “有一点事吧。”顾昭晚惨笑一声,也不知当下该如何是好了。
      黎绍的话,他多少是信一些的。即使先前从未见过她,不仅是出于法医工作者,更是她个人身上的严谨负责,使她的话语很有力。
      他向来佛系洒脱,从小到大除了见证过一次车祸都是在顺风顺雨中长大。尽管时常记不起来自己和父母相处的回忆,但是也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而现在却被告诉这样的事。他第一反应是荒唐,怎么会有人要杀了他这样一个普通人。但内心深处的一丝恐惧,犹如水浸渍纸,慢慢地渗透了潮湿的心头。
      这是正常的。
      他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听到这样的话感到害怕和无措是很正常的表现。不要尝试着去回想自己做过什么坏事。
      “吱拉——”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里面的人依次走了出来。顾昭晚抬头看去。
      先是谢乾,他垂着头,脸色乌青。
      然后是周萍,她在啜泣,看起来很悲伤。
      再就是那个叫做封栾的人,手腕上有对闪着寒光的手铐。
      最后是孟云,他神态自若,手里是份份文件和档案袋。
      以及,他嘴角噙着一丝浅笑。
      黎冉伸着懒腰从走廊里走出来,迅速脱掉了口罩和防护镜,笑嘻嘻地黏上黎绍:
      “我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药剂呢,成分很简单呀。”
      黎绍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示意她安静。随后,孟云走到黎绍面前将文件递给了她。他侧过脸,附在女法医的耳侧低语了什么。
      顾昭晚有些不适,但死死盯着了他的唇形,那是在说:
      【麻烦你了。】

      然后就是江山湖审问顾昭晚。
      如果顾昭晚见过这位铁血无情的警官审讯别的嫌疑犯的话,他一定会希望江山湖多问一点。坐一旁的笔录员都惊骇万分——江山湖怎么能面色平静地提出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他频频转头,希望这头雄狮能苏醒,一击致命。
      但,在这可怜的笔录员期盼他下一问就能犀利之时,江山湖已经准备收工走人了。
      之后顾昭晚赶上江山湖,言语还未组织好,刚叫了声警官,后者便一脸沧桑地回过头,惊为天人地来了一句:
      “我都这样放海了,你还要怎样?”
      “啊?”
      江山湖见来者短暂宕机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
      “好了。回家吧。”
      他知道这小子不是凶手,更是没什么证据自证,真要审也审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
      倒是他出现在井道里,这点很有可能是被故意引导的,需着重调查。

      一夜过后,锭江中学复课了。
      虽然大早上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个冰柜和尸体,但是迫于高考和老师的紧绷,很快一群人也都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了。米奇饼今天发了两张巩固卷,而史明玉更是不遑多让,又加了一场随堂测,为的就是让学生们收心。
      “这考的什么东西啊卧槽!”
      “史明玉怎么那么喜欢出这种题……”
      “我觉得还行啊?”
      “还行?死!”
      “适应性考试给我整不适应了啦。”
      老师前脚刚走出班级,里面就有动天之势。
      顾昭晚趴在桌上睡觉,被吵的有点睡不着。昨天半夜又是洗澡又是清理伤口的,又去问了孟云那个被拷上的人是怎么回事,对方温温柔柔地回答:
      “因为他就是凶手。”
      顾昭晚愣了一下。
      原来他是凶手吗?
      孟云面色平静,似乎真的在陈述真相。
      他回想起井道里那人给他递的创可贴,还有脸上的面罩。凶手也会这么仁慈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唇齿间只漏出一个音节,就说不出话了。
      “顾同学?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有。”他急忙否认。觉得如果说出来他俩见过,可能又要被牵扯进去了。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
      他真的可以这么坐视不理吗?即使是赌,赌对方是个好人。
      这样隐瞒事实的行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人应当是正义且公正,社会本质多为混沌——即使表面平静无波。也总会有人选择偏离平衡,投向黑暗的一方。
      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但在这之上,他是一个公民。
      于自己性命,又与那个帮助过他的人的清誉有关。来者不过也是像他和高皓宇他们一样大的少年,就这样漠视青芽被淤泥侵染,世道怎能秩序公理呢……
      此刻,他的心里又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或许只是夸大,只是他自作多情。
      为什么要替一个陌生人主持公道?你是不相信警署的行政效用,还是不相信谁?
      或者说,你有资格质疑吗?
      大课间已经快要结束,指针滴滴答答,快要走到终点。
      顾昭晚攥着书角,咬了咬牙。

      上午10:25 锭江中学
      “那个座位坐的是谁?请假了?”
      “没啊,他刚才还在呢。”李霆道。
      “赶紧联系班主任。去办公室!”
      锭中对旷课查的很严,也是怕学生出安全问题。而且不给假条的话,不会轻易让学生离校
      顾昭晚现在站在校门口的墙后,等保安走过,便来到护栏围墙前。
      这墙他翻过很多次——脚先蹬上低处的墙基,手攀住护栏网,但上面有扎人的钝钉,只能抓住中间空隙的部分,然后腿抬高,踩实护栏,重心向前,腹部发力,另一条腿自然轻松带起。整个人以一种俯态蹲在墙头,往下看有一米八高度,过来容易,爬下空墙难:直接跳下容易扭伤,磨磨唧唧手容易脱力,人仰马翻。
      顾昭晚观察了下周围,转身跨过腿,手紧握高处的钢柱,他深吸一口气,手倒勾着背后的栅栏,轻轻一蹬,屈腿落地。荡起地上震起一层灰尘。
      他走了远一点,准备打车去公安局。突然身畔出现一个小女孩,橙色洋裙,蓬蓬的十分可爱。
      “哥哥,要来爱心献血吗?”
      顾昭晚:“啊?”
      晃神的即刻,一名穿着破陋的老妇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手里拿着一块图片板,上面皆是重症绝症的小孩相片和相关确诊档案。有的面色清虚、皮肤黑紫,还有的一身疱疹,目光游离,却还在努力朝摄像头微笑。看起来虽骇人,但令人不忍直接离去。
      顾昭晚看得心里沉重,而此刻,那老妇人抚上小女孩的肩,喟叹道:
      “这孩子也是白血病,刚查出来的。”
      “抱歉……”
      “如果有合适的血源移植的话,可能还有一点希望。”老妇人垂眸怜惜地注视着小女孩,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小伙子,看你样子应该还没成年吧。”她语气很和蔼,笑起来时,脸上皱纹如同流淌的山川沟壑,温暖而慈祥。“年轻真好啊,好好读书……这可怜孩子爸妈出去打工,好几年没回来了。她只剩下我了,我不会放弃治疗她的,永远不会……”
      说罢,老妇人和小女孩向顾昭晚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
      四年前他十三岁,奶奶已是癌症晚期,她临走前还双手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喃喃道:“晚晚,长大后一定要……多帮帮无罪无辜的人。”
      老人虽已奄奄一息,但眼神清澈而坚定,宛同藏着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我还有四个月就成年了,可以献血。”
      “哎孩子你……不用勉强的呀。”
      老妇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我可以的,奶奶。”顾昭晚搀扶着她,往不远处平原的献血车的方向走去。
      原本万里晴空的紫藤市,忽起飓风。
      残卷过平原的每一方寸,强劲地似乎要将这里的植物尽数连根拔起。
      锭江中学的史明玉搜刮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她找出学生信息表上登记的顾昭晚父母电话,打过去却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是空号”。
      学生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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