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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命运初现 ...

  •   龙血链又断了一根。

      看着幻镜里摇摇欲坠的阵法,各派长老面色凝重叹气连连。

      “各位,混元极山之景如此镜所见。再有十六年,锁仙阵破,邪仙再世,届时人间会是怎样一副惨状,在座的各位都有经历,无需歌笑多言。

      “今天请诸位来,就是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一起想想法子,避免当年的悲剧重演。为了天下苍生,更为了当年牺牲的仙家道友,还望大家集思广益,广开言路,互帮互助,为未来早做准备。”

      主位上,这位自称“歌笑”的银发老者说完,拉开了面前案几上的白色绢布。

      绢布下,是六十七枚铜印。

      有的亮得发绿,有的灰黑带土,有的破碎不堪……

      相似的物件,在场的人几乎人手一个。这是当年各门派勠力同心以御邪祟的结盟信物,一共制了一百四十三枚。而案上这
      些则是来自当年惨遭屠戮,未能存留下来的六十七个门派失落的信物。

      这场集会里,除了宋歌笑,没人能数清陨落的每一个门派。但是这些散落的遗物,会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忆起当时离他们最近的最亲密的亡者。这种联想,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再无需多言了,没有比亲友逝去的痛更刻骨的恨。每个人眼里都燃起了久违的火焰,他们之间的一切摩擦与隔阂都在此刻被短暂的放下。他们有了同样的仇恨、共同的敌人,此刻他们便是暴风雨前的蚁群,脆弱却无比团结。

      “可以先从预言入手。”

      清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肃穆的宁静。

      众人闻声,举着眼睛四处寻找。

      “哪家的小屁孩在说话?”御灵门的二长老稚苒抱着壮硕的手臂毫不客气地发问。

      “是我。”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到众人眼前,身着白衣,腰间挂一软剑,显然出自辟兰谷。他看着年纪不大,但面对一众尊长前辈,神情倒是出乎意料的沉着冷静。

      他恭恭敬敬地朝着面前的各位前辈行礼:“晚辈辟兰谷陆善伦,失礼了。”

      “早有听闻辟兰谷有位后生天资聪颖才貌并佳,想必便是这位陆小友了。”宋歌笑说完微笑着迎上前去。

      “晚辈不才,让各位长老见笑了。”

      “哪有哪有,今日一见确实是一表人才气质非凡。”

      总之现在有人发言是好事。宋歌笑一边微笑一边用余光关注躲在角落里不露声色的辟兰谷谷主。

      让个愣头青来开篇,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陆小友刚才说,从预言入手,可否再详细些?”

      陆善伦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

      “各位长老请看,这些是当年邪贼风停留过的地方,都是传说中七脉所在地。预言所谓‘奇脉生其徒’,他的信徒傀儡应该是从这些地方出生,若是我们能将其信徒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那待他出来便无徒可用。”

      “嗯。确实是个防范的好主意。”

      宋歌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

      “那依陆小友之见,我们要怎么控制他的这些信徒呢?”

      都杀了?都囚禁起来?

      “让他们全都归我门下。”陆善伦正气凛然,有和很多人争论过后留存的坚毅。

      “皈依辟兰谷?”

      “不错,我派愿致力感化,将那四十八人教化善心,这也是我派作为正派之责任与愿景。”

      周围顿起嘈杂。

      “好!”

      宋歌笑很明白大家议论纷纷的原因。无非就三点,一是不放心,毕竟谷主尚未发话;二是不甘心,仁义道德都被他辟兰谷所占;二是担心,怕辟兰谷有私心反水。

      他先是夸赞了陆善伦一番,又夸赞辟兰谷有大义,最后就是要解决这三个问题了。

      于是他请辟兰谷主出面肯定陆善伦的言论,再提议按七脉地域划分,离七脉最近的七个大门派和四大门派一起寻觅招揽这些信徒,将他们分散开,着重关注。

      不过,当然有人不愿意,毕竟杀了他们才是最简单保险的办法。

      “为一己之私谋害性命,那我等与那邪徒有何分别!”

      没等宋歌笑发话,陆善伦便气势汹汹地反驳。

      这个孩子,还真是和辟兰谷主年轻时一模一样啊。

      宋歌笑讪讪而笑,赶忙安抚各位道友。

      按照预言,每个信徒都有着及其相似的出生与命运。他们的在不同地域一齐降临,共享第一声哭喊和被世间舍弃的命运。

      陆善伦的提议很巧妙。这些信徒如果不是被世间舍弃,如果拥有了仁慈恻隐、节义廉退,那么他们在面对邪仙时会做出何种选择呢?

      现在没有人知道。

      混元极山的链条哗啦作响。

      那些好人企图用软弱的善心搏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贼风邪猖狂大笑。

      他从来就不相信好人的命运。

      究竟是善良的软弱踏入了奸邪狡诈的陷阱,还是邪恶的自大失去对正义结局的判断?

      唯有时间鞭策命运能给出最终答案。

      许绵蛮刚出生的时候,一位路过的云游先生断言,她二十三岁必遭劫难。

      她昨日刚满十一。23岁有没有劫难尚未可知,但她这十一年里已是灾难不断。

      尚在襁褓时接连失去父母,收养她的人家也难逃意外。那些好人家不是被盗贼侵害就是埋葬火海,不是病痛苦扰就是灾祸不断。

      最后连想拐卖她的人也遭了官府。

      她就是天选煞星。不管牵连身边多少人落进深渊,她仍好好的,不生一点头疼脑热。

      对此她也很难承受。

      她想过遁入空门,想过隐居山林,甚至想过干脆自杀。

      但,遁入空门佛祖不收,隐居山林难以存活,自杀……她始终下不了决心。

      这很正常。世人皆惧死,她也是。她并不是什么志存高远的义士,只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本来只能活到二十三岁就已经很可怜了。如果真有天理在看的话,那何不让她不出生?

      既然降生,于世就是有意义的。

      佛祖拒绝她时,是这样告诉她的。

      她也愿意相信。

      而且,真要死也不差这几年,在她专属的命定劫难到达之前,苟活一下,不算过分吧?

      再说了,当年云游先生留下了破解的办法,说明世界也是愿意拯救一下她的。

      她是值得被拯救的。

      许绵蛮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云游先生当年留下的破解办法,是一块木牌。

      据说这块木牌会指引她走向正确的命运。

      说得神乎其神,但其实只是一块很普通的雕花牌。

      许绵蛮费了些力,才在鱼龙混杂卧虎藏龙的夜船上打听到:这块牌属于陵越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那么,先生的意思显而易见了。

      就是让她带着这块牌牌上陵越山。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非得弯弯绕绕,害她白费这么些功夫。

      不过她觉得,先生让她这番费力或许另有深意。

      譬如,她打听到这事的当下,正是她出发陵越的最好时机。

      算上一个半月的路时,恰好能赶上开门收徒的时候。而她的年纪也正好符合规定。

      于是不必多想,她即刻启程了。

      要从她所在的地方去往陵越,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三座城。

      蓬举,丰都,最后到达陵越所在的瑜都。

      到蓬举不难,走个七八天很快能到。但从蓬举到丰都就不太容易了,得穿过极为危险的静海域。最好的办法是不走陆路改走水路,乘船顺江而下。可若乘船,得花不少钱。

      而她,无依无靠,无名无业,最缺的就是钱。

      静海域是无论如何不能乱闯的,她没那么傻。明明知道里面凶兽结对,野狼成群,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冲进去硬搏,无论这样鲁莽的勇士有多少,反正不会是她许绵蛮。

      因此摆在她眼前的选择只有一个——上船。

      至于怎么上船。

      最优的办法是赚够钱,最劣的办法是混上船。

      在蓬举城晃荡观察了几日之后,她果断选择了最劣计划。

      因为她在这丝毫摸不到赚钱的门道。市集随意买卖是犯罪,而她也没有工籍和担保能找到工。

      就连乞讨都摸不到门路。在这街上,她就没见到过一个流人。甚至让人觉得,或许在这座城,乞讨也是一种罪。

      不过她似乎没考虑到,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的城,能够将这些过度严格的规矩一一落实,让民众信服遵守,说明他们有足够的实施缘由和制度维持。

      嘛,她才十一岁,想不到这些太正常了。

      所以,当她趁夜色昏昏准备溜进船屋,前脚刚踏上船就被人揪出来的时候,也更是正常不过。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噼噼啪啪的醒木,吓走了许绵蛮的倦意。

      她被反锁着手,低头倒背地跪在公堂下。一夜未眠,紧张恐惧,被盘问了整夜后,面对问询她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不回答问题,藐视公堂也是罪。不过还好,提审她的捕快开口代述,昨夜的罪没算白受。

      “大人,此小贼名许绵蛮,晴汕上溪村人。昨夜入船偷盗,被夜巡队抓个正着。身上搜出十文钱、一块木牌和一张身份文书,现呈上。”

      其他许绵蛮混混沌沌没听太清,但“偷盗”二字可给她吓得不轻。她昨夜分明奋力辩驳过了,这狗官怎么还诬陷她是盗窃
      啊。

      虽然……逃票也没好到哪去。但总比盗窃罪轻啊!

      “那她盗取了何物?价值几何?”

      “夜巡队是在她盗窃成行前阻止的。幸得他们机警,未被盗取一物。”

      好好好,表面上是为她解释了,但连聋子都能听出来是在夸自己手下活干得好。

      许绵蛮有点受不了了,再不说话,自己真就得跟这莫须有的盗窃捆绑锁定了。

      “这十文不是脏物?”

      “不是!”许绵蛮赶紧张口,抢在代言人前面为自己辩护。

      这一声酝酿了许久,声音之大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堂上的判官朝座下瞧了一眼,捕快点头,证实了许绵蛮的说法。

      许绵蛮松了口气。

      “未行偷盗之实,但已有偷盗之意。起意起意,也不能不算有罪……”

      可自己也没起意啊,真就只想逃个船票,还没逃成!

      许绵蛮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知道,在蓬举盗窃是重罪,被打板子、入牢都是小事,重要是会在文书上留印带一辈子的污点。那她也就别想再上陵越拜山门改命了。

      “大人,可我真的不是想要偷东西。”

      许绵蛮咽了咽口水,把自己逃票上船而非盗窃的事实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人,莫听这小儿胡诌,她定是害怕……”

      “大人明鉴,我若是执意偷盗,何不去偷商铺富家,而偷一条无人空船?”许绵蛮抢话。

      她确实辩驳到点子上了。

      这下堂内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堂上的决断。

      很快,醒木声响,判决来了。

      “本堂信你确无偷盗之心,但逃票罪小也不能轻罚。本堂判你杖十,收监十五日,你可信服?”

      蓬举的律法是真严,这么点小事就杖十。许绵蛮痛苦地咧着嘴角:

      “服,服,草民服。”

      “嗯。很好,态度还算端正。那便允你用罚金赎邢。船票一百五十文,你若能凑齐上缴,杖邢可免;本城若有良民愿为你作担保,收监也可免。如何?”

      这官爷给的条件倒挺好,可……

      谁家好人有钱还逃票?

      人生地不熟,哪有人愿担保?

      许绵蛮恨恨咬牙,只得回绝。

      “谢大人慈悲,可……”

      “大人,草民愿为她作保。”

      声音清澈冷静,有不同寻常的稳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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