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欺负我老公》一滴氧烷

6、Chapter 6

　　第六章

　　客厅里，爷爷奶奶正坐在最中间，面色沉重。程晃玉看见坐在爷爷奶奶身边的爸妈，同样表情也不怎么好。
　　其他亲戚各有各的反应，有叹气的有共情的，但基本上都是看戏的，乌泱泱围在客厅的茶几旁。

　　他们正在说话，没人注意到她已经走进来了。

　　程晃玉听见爷爷说：“程朗你女儿这几天都跑去医院照顾她那个未婚夫，你和付华就一点也不管？小玉不喜欢去医院你们知道的呀，你们请个护工不就行了，还要让孩子天天往不喜欢的地儿跑？她总是你们的亲生闺女吧，你们就一点也不心疼？”

　　程朗付华两个中年人被骂得连连低头：“是是是，爸说得对。”

　　“这是你们父母的失职！”爷爷程钧板着脸教育道。
　　又重重叹了口气，说：“当然，你们失职的地方还不仅仅在这里。小玉的终身大事，你们做父母的得多操点心，我早就不看好那个小伙子，你们还说什么是小玉自己选的，随她喜好……那小玉她还是个孩子，有判断能力吗？会看人吗？她会被骗的你们知不知道？”
　　程朗忍不住搭腔：“爸她都28了，怎么没有判断能力……她这岁数放在旧社会都抱孙子了。”
　　程晃玉听着亲爸的话：？

　　什么意思？
　　嫌她年纪大？嫌她在啃老？

　　程钧板着脸教训道：“没规矩，长辈说话也敢插嘴？”
　　程朗无语凝噎：“……爸我都五十了，怎么你还跟训孙子似的训我？”
　　“你该训！”程钧面色冷峻，“你们两口子不管小玉我来管！也就是第二医院院长今天给我打电话，不然我还不知道那个小周伤那么重的事。你说以后落下病了让小玉怎么办？我们小玉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还指望她照顾别人啊？”

　　眼见爷爷的火力上升，父母就快招架不住，程晃玉赶紧扒开人群，脸上堆起甜甜的笑来，喊道：“爷爷——”
　　坐在沙发上的程钧一愣。

　　付华赶忙起身：“小玉，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医院回来呀。”程晃玉一边答妈妈的话，一边笑意盈盈地坐在爷爷旁边，拉着他的手道，“爷爷，我听说您把陈家的礼金给退了啊？陈奂答应过我，我结婚要给我随一条梵克雅宝的，买都已经买了，您这不是让我亏大了嘛！”

　　程钧不懂孙女口中说的什么梵什么宝，冷哼一声：“陈奂倒是消息灵通，这才给她爷爷打电话没过半小时，消息转头就传到你那了。”
　　程晃玉好脾气地笑道：“那不是她关心我嘛，爷爷。”
　　“还关心呢，咱们家都快成别人的笑柄了。”程钧面色不悦，“早知道现在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提亲。”
　　“就是。”一旁的姑妈也搭腔，“咱家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小玉你就听你爷爷的话，他们又不会害你。”

　　程晃玉顿了顿。
　　——这件事和他们家亲戚有什么关系吗？

　　爸妈和爷爷奶奶说就算了，什么时候轮到七大姑八大姨插嘴了？

　　“姑妈你这跟我开玩笑呢？”程晃玉笑着开口，“上次市郊美食节那个项目，你们单位开了好几次会都确定不下来工程上谁来接，那些老板不都怕赔了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么，关键时候还不是周是帮你们收拾的烂摊子吗？我记得您当时还对他挺感恩戴德的呀。”

　　她笑里藏刀，姑妈一时语塞：“你……”

　　“姑妈。”程晃玉微笑着开口，“咱们可不能做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儿。您再看不上他，他怎么说也是帮过您，帮过咱们家。这就是雷打不动的事实。对吗？”

　　眼见程晃玉她姑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付华赶紧开口：“小玉，没规矩了哈，怎么跟姑妈讲话的。”
　　“烧瑞。”程晃玉说。

　　这歉道得特别虚情假意。

　　反正她也知道，付华这是怕闹在明面上不好看，维持一下表面关系而已。姑妈那个人确实有用完就扔的坏毛病，事不关己，她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管不了姑妈这样的长辈，可现在不一样。
　　她说的毕竟是周是。

　　姑妈说她家门不是谁都能进的，那她就要让别人知道周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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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城西的时候，程晃玉坐在车后座，一阵无言。

　　期间付华从副驾驶上转过头，看了她好几次。第八次的时候程晃玉终于忍不住抬头，不悦开口：“妈，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付华呵呵一笑；“哦哦，好的，没事就行。”

　　倒不是在跟爸妈生气，只是家里人对待周是的态度，让她略有一些寒心。
　　……就连一向正直的爷爷也这样。

　　程晃玉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以后和周是没办法迈入婚姻的殿堂，但他对自己，不能说掏心掏肺，也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为什么家里人现在对他的意见都这么大呢？

　　驶向城西家里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处，程朗在路口停稳了车，望着远方。

　　这一路父亲都沉默，程晃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态度。从小到大，生活上的细节，好像都是妈妈管得更多一些，爸爸在外面赚钱，好像对她的生活也不会细细过问。

　　随后，程晃玉听见程朗淡淡地开口：“小玉，你想怎么样都没关系，爸爸妈妈只要你开心。”

　　她诧异地看向主驾驶的父亲，看不清程朗的表情，只能透过后视镜，看到程朗凌厉而平静的眉眼。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

　　周是出院已经是三天之后，南江连着下了两天的雨，之后雨过天晴，空气中有新鲜的泥土味道。
　　这也是接周是出院的日子。

　　程晃玉大好，在花店订了一束花，专程去接。周是之后要吃的药，医生开了一大堆。程晃玉本想叫家里的阿姨把给周是吃的药拿回家，忽然想到周是是有自己的住处的，于是道：“阿姨，你叫人送回澜庭别院吧，顺便打扫一下那的卫生，好多天没人住，估计灰尘也多。”
　　——澜庭别院是周是常去的住处。

　　周是这两年开始做房地产，南江好一点地段的楼盘他都会看一看，经常去的澜庭别院离公司比较近，城南城西各有两套别墅，是给她买的，说如果以后结婚，看爸妈和爷爷奶奶也比较方便，平时想家人了就可以去那住几天。

　　那边阿姨去了澜庭别院打扫，这边她自己开车去接周是。

　　程晃玉是有车的，但平时不怎么开。她开车技术不是特别好，在城西跑跑还行，毕竟城西是新区不是市中心，马路修得宽敞，来这边的人也不多，但要是让她去人多的市中心可就有点为难了。

　　之前她为数不多心血来潮，想练车，周是就坐在副驾驶上陪练，指导她倒车入库侧方停车，周是越说她越急，最后索性不干了：“算了周是，我以后就打网约车得了。”
　　原本周是锲而不舍，说开车很简单的呀记住这个感觉就行了！但是在程晃玉接连撞坏两辆保时捷之后，他也放弃了：“算了你别开了，以后想去哪老公接送你。”
　　程晃玉：“呃嗯好的。”

　　后来她就把自己那两辆保时捷丢给周是去保养了。之后周是把保养好的车子开进她家车库，程晃玉根本再也没有动过。

　　现在坐在主驾驶上，她还觉得挺恍惚。周是以前指导自己开车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是个很内敛的人，说话从来不跟她大小声，除了开车的时候——
　　“倒！倒！往后倒！打死！打死啊！往右打死不是往左！你左右不分啊？”

　　可以说是非常之暴躁。

　　如果周是坐在这辆车上，会不会想起来和她曾经的事情呢？程晃玉在开去医院的路上这样想着。

　　副驾驶上有她给周是订的花，荷兰风信子与香豌豆。风从外面灌进来的时候裹挟着风信子的味道，程晃玉把着方向盘往前看，前玻璃映出一道柔柔的彩虹。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程晃玉从一楼门诊大厅办完手续之后，周是也换好衣服出来等他了。两天没见，他憔悴了许多，想来是麻药劲过去，身上的一些伤开始痛了，扰得他晚上没睡好，眼下有两圈淡淡的乌青，下巴上的胡子也冒出了青茬。

　　身上的衣服是程晃玉来的时候给他带的干净衣物，简单的圆领白t和宽松的运动裤，随意又清爽。程晃玉拿了出院手续，径自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收好。”
　　周是乖乖接过来：“……”
　　程晃玉又问：“饿不饿？”
　　“不饿。”周是说。

　　程晃玉请来的护工和做饭阿姨每天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每餐都有四菜一汤。
　　吃都吃不完，怎么可能会饿。

　　“那走吧，先回家洗洗。”程晃玉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柔软的手穿过他的臂弯，周是身体一僵，随后低下头，看着挽着自己的那只手。

　　她的手不是骨节分明的，而是微微有些肉感的、如葱根一般的，指尖的美甲很长，颜色是淡淡的粉，素得很漂亮，像春日里的桃花。周是隐约记得小时候住老胡同，胡同里的奶奶们说，女人这样的手是富态手，以后是嫁进阔绰人家的命。

　　这个女人是他的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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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是有些哑然。

　　显然，十六岁的自己没办法理解三十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