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无量山

3、失落

　　江时也轻声关上了门，一身酒气怕熏到林琛，转身进了客房冲澡。

　　冲完澡后才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身上也再闻不到酒味儿，这才轻轻推开了主卧的门。

　　林琛睡觉不喜欢见光，窗帘关的严实，屋里开了暖气倒是不冷，江时也摸黑进了屋，放轻脚步走到了床尾，看着被窝中那隆起的一团，他心都软了。

　　手伸进被窝中摸了摸，却发现林琛的脚冰凉的很，江时也皱了皱眉，返身走进了浴室，不多时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拧干的毛巾。

　　一到阴雨天气，林琛的腿就不太舒服，即使睡梦中睡的也不太安稳，几乎是热毛巾敷在腿上时，就醒了过来。

　　见睡着的人似要醒来，江时也一下又一下缓缓拍着林琛的背安抚，“睡吧，我用热毛巾给你敷敷腿。”

　　毛巾要凉了，就又去浴室里换上热的，来来去去了不知多少回，江时也才在床上躺下。

　　从背后拥住睡着的人，江时也舒了口气，疲态尽显，吻了吻林琛发顶后就沉入了梦乡。

　　直到听见耳畔传来平稳延长的呼吸，林琛缓缓睁开了眼，慢慢转过身去，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江时也。

　　不知道看了多久，林琛伸出手摸了摸江时也的眼睛，他这几天早出晚归，时常半夜才回来，休息的不好，眼睛下方黑眼圈都有了。

　　林琛收回手，将手搭在了江时也的腰上，这才闭上了眼睛。

　　林琛早上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了温度，今天没有课，意味着他可以在家里待上一整天。

　　操控着轮椅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经过书房时却听见了声响。

　　林琛缓缓推开房门，只见昨日还整整齐齐的书房，此时一片狼藉，各种资料文件堆得乱七八糟，一时间愣住了。

　　江时也自然也看到了林琛，表情不再凝重，一脸笑意岔开林琛想问的话：“是不是饿了，早餐想吃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将林琛带出书房。

　　林琛皱了皱眉，反而进了书房，在桌上看到了一个大盒子。

　　林琛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本来温和的脸上难得多出几分凌厉来，“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

　　江时也收起脸上的笑意，感到有些难堪。他也并非故意的，只是终究没能克制住内心的好奇才打开了盒子。

　　江时也无措的道歉：“对不起，我…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

　　林琛气坏了，江时也的行为无疑撕开了他的伤疤，将埋藏多年的事情再次重启。

　　林琛：“你好奇什么，好奇这些东西吗？”

　　江时也依旧沉默着。

　　林琛轮椅停在江时也面前，仰望着他，嘲讽道：“如果不是你，他还好好活着。”

　　恶劣的态度，嘲讽的话语，江时也没想到自己被麻痹的心，竟然还是会这么痛，明明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林琛从来没有将他放在过心上，自始自终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江时也突然就觉得好累，淡然说道：“在你眼中他就这么好，我一点都不如他？”

　　林琛毫不犹豫，“是”。

　　江时也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不是时常想着，那场车祸如果他活着，死的是我就好了。”

　　林琛原本怒火中烧，可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琛的沉默在江时也看来无疑是默认了，看着略微有些愣住的林琛，江时也褪下严肃的面孔，又笑起来，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有些心酸，“我开玩笑呢，早餐想吃什么。”

　　早餐和之前的氛围也不太一样，以往都是林琛一言不发，江时也喋喋不休，现在江时也都沉默下来，只在最后收拾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等会儿就得出差了，时间可能有点久，你照顾好自己。”

　　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冷漠的吝啬的，“嗯”。

　　就这么恨我吗，连句关心都得不到。

　　早上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伴随着江时也的离开而落下帷幕，林琛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他以为这次争吵只是他们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江时也出差了，林琛继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令林琛有些疑惑的是江时也连续几天都没有给他打电话，起初还偶尔发微信叮嘱他注意保暖。

　　到后来，就连微信都不发消息了，就这么持续了半个月，林琛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些不安，江时也从来不会这么久不联系他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时，手机就响了，打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时也。

　　林琛接了电话，听到对面那人开口说话，才不由得松了口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能注意到。

　　“宝贝，要准备休息了吗。”

　　江时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或许是两人太久没通话，林琛也难得的没有再冷言冷语，“在看书，准备过一会儿休息。”

　　说罢，两人便陷入沉默之中，谁也没开口说话。

　　江时也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宝贝，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他吗？即使什么都不做在你心里我也永远比不过他。”

　　那个‘他’是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或许是并未面对面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可怜，林琛没有动怒，只是安静的听着对方说话。

　　江时也继续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会活的像现在这样痛苦，我情愿当初死的人是我。”

　　林琛听出来了，江时也说的不是气话，他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的，曾经肆意张扬，相信自己一定会得到爱人回眸的少年，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后，终于想要放弃了吗。

　　林琛突然有些心慌，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爆出青筋来，“你闭嘴！”

　　江时也苦笑道：“这一个月我努力克制自己不给你打电话，就想看看你会不会主动打给我”。

　　“果然，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而我好像也没有很惊讶，或许我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只是还抱有一丝期待吧。”

　　林琛愣住了，原来这么久不联系自己，竟然是这个原因吗，他想说自己明明也准备打给他了，可开口却变成了，“既然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尝试。”

　　江时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你一直都知道的，我爱你呀。”

　　因为我爱你，所以即使你怎样仗着我的爱伤害我，我仍然义无反顾，仍然期望你对我的爱作出回应。

　　林琛心口一震，江时也从不吝啬于向他表达爱意，但行动上是多于口头上的，猝不及防的表白，令他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江时也又接着说：“我一直以为，有我陪着你你会生活的更好，但这一个月里，你没有我也生活的很好，或许更好，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对你很重要是错的，原谅我一直以来的盲目自大，我太狂妄了，我以为把我认为最好的给你，你就能幸福，但其实你从来没有开心过。”

　　林琛想说不是的，不是江时也说的那样，这一个月里他并没有生活的很好，做饭时不小心切伤了手指，前些天还不小心感冒了。

　　但最终他没能开口。

　　“宝贝，我后悔了，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重新快乐起来。”

　　江时也话语中有懊恼，但更多的是无助。

　　如果早知道最后会是这样两败俱伤，他一定选择离林琛远远的，不去招惹他，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

　　林琛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通红，连声音都带了一些颤抖，又不想暴露出自己的软弱，咬紧牙关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开？”

　　江时也摇摇头，还是苦笑着，“不是分开，是想让你活的开心些。”

　　“看着你痛苦，我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林琛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嘶吼道：“痛苦是你带给我的，你现在又凭什么说让我高兴这种话！”

　　“你有什么资格说分开，只有我才有资格说！”

　　相较于林琛的歇斯底里，江时也出奇的平静，“好，那就当是宝贝说的。”

　　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一样浇在了快要燃烧的林琛身上，让林琛彻底哑了火。

　　江时也放低了声音，“如果我死了，你会像怀念他那样怀念我吗？”

　　林琛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假设？”

　　江时也：“活着进不了你的心，要是死了能在你的心里有一席之地我当然也就满足了。”

　　林琛有些生气，他不想听这个假设，“你闭嘴。”

　　江时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宠溺道：“好好好，我不说话，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会”

　　而且会更加难过和痛苦。

　　江时也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语气也松快了不少，“好，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时间也不早了，你得要休息了。”

　　“宝贝，晚安。”

　　“嗯。”

　　林琛正准备挂掉电话，对面又传来低哑的声音，“宝贝，我爱你。”

　　“嗯”

　　挂断电话后，林琛辗转反侧，想了很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虽然恨江时也，可是爱他也是真的，他内心其实并不想和江时也分开。

　　一夜无眠，天微微亮时，终于忍不住给江时也发了消息。

　　林琛：【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在等待这条消息的回复中，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周末林琛没有课，按照往常一样待在家里，而距离他向江时也发出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两天。

　　敲门声响起时，他以为是江时也回来了，兴冲冲地去开了门，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男人。

　　“林先生你好，我是江时也先生的律师。”

　　林琛礼貌的握住了对方伸出来的手，想不通江时也的律师怎么会来找自己，疑惑道：“是江时也让你来取什么文件的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先是被问的一愣，随后脸上多出几分同情来，“您还不知道吗？”

　　林琛一头雾水，他应该知道什么？

　　林琛微笑着说：“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

　　对方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林琛见到他这副模样，也有些不安，林琛几乎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中窥探出了一些事情来，“是江时也出了什么事吗？”

　　对方果然点了点头，“昨晚在酒店中发现了江先生的……尸体。”

　　‘尸体’两个字狠狠扎在了林琛的心上，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搞错了，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

　　那两个字林琛说不出口，也不愿相信。

　　“江先生不是意外猝死”

　　“是割腕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