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宣于口》呲花

3、07-09

　　7.
　　整体来说，相亲进行得还算顺利。
　　薄言知本来想着相亲这事先把家里那边应付过去，再来当面跟人说清楚。结果这边一见到人之后立马改了主意，觉得有好感就得把他留住。
　　和“不喜欢别人就要尽快说开”一样的道理，薄言知觉得表达好感也要趁早。这样就能在给对方情感明示的同时也给对方留足了拒绝的空间。毕竟假如一方不明说喜欢而一直搞暧昧，另一方没接收到准确的信号，也就没办法给出明确的拒绝。
　　尽管他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但一想到喻止可能会拒绝他，还是不免会觉得有点失落。
　　于是在这顿饭的最后，薄言知整理好餐具，坐姿端正地告诉喻止，他对喻止很有好感，希望他们能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发展和约会。
　　喻止看着他的眼睛，佯装镇定，心里砰砰直跳。
　　薄言知嘴上说的是发展和约会，心里不知道都想到哪去了——什么看完电影去做手工、做完手工去逛商场、逛完商场约下次见面、什么一起旅行跳伞蹦极潜水、什么见家长订婚结婚度蜜月。
　　就连西装在哪家订都开始规划了！
　　喻止根本就没想考虑那么远！
　　和薄言知一样，他也是被安排来相亲的，是谁安排的呢，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这人本来和喻止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前几天突然喜气洋洋地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说：“小喻啊，你喜欢男人不是？”
　　喻止浑身一下子就绷紧了，险些以为自己即将遭遇一些职场上这样那样的事情。
　　结果对方拍着他的肩膀：“我朋友的儿子，帅气又踏实，你们俩有时间见一见？”
　　就见了。
　　就被看上了。
　　就想好结婚在哪里订西装了。
　　喻止心里是有点无法接受的，但对于薄言知他又很好奇，毕竟在这个人面前，他第一次拥有传说中的读心术。
　　而且，他并不抵触。
　　毕竟薄言知的形象即使放眼整个生物圈都算一等一的好，再加上言行举止都很有修养，即使是脑子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不入流的东西。
　　喻止觉得或许确实可以相处看看，就算不往感情方面发展，作为一个无钱无权的普通人来说，薄言知也是那种在他目前阶层可遇不可求的人脉。
　　……就算是真往感情发展了，他还能读心呢，难道还怕薄言知骗他不成。
　　喻止歪头一笑，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对着薄言知：“那，薄先生，加个好友？”
　　薄言知扫了码，冲他晃晃手机。
　　【薄先生这个称呼好生分，我都叫他小鱼了，但是让他叫我什么呢，言知吗，会不会有点过分亲切了，第一次见面就要求他叫我言知会不会有点轻浮？好像是有点怪，要不还是不提这事了，叫薄先生就先这么叫吧，争取结婚之后让他把姓去掉只喊先生……不对，这个称呼在现代背景下好像更生分了，能不能喊老公啊。】
　　喻止声音干巴巴：“已经通过了。”
　　喻止强调道：“薄先生。”
　　8.
　　从相亲关系发展成情侣关系，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少在喻止和薄言知二人之间过渡得十分自然。
　　两个人认识的时候还满地金黄，仅是吃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聊天记录匆匆翻过几十页，屋檐上就镀了一层白霜。
　　那天氛围正好，两个人走在夜幕下，路灯的光映照出细碎的飘雪，喻止把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暧昧在两个人之间丝缕相连。
　　“下雪了！”喻止抬起手，用袖子接了一片雪花，举高了点给薄言知看。
　　薄言知稍稍弯腰，凑近了就看到那片六角雪花完完整整地躺在浅棕色的布料上，目光再往上一错，就是喻止亮亮的眼睛。
　　喻止跟他对视了两秒，把胳膊放下。
　　【好想吻他。】
　　这一刻喻止分不清这是他自己的心声还是薄言知的心声，但不论如何——
　　喻止抬起下巴，隔着围巾和薄言知贴了一下。
　　“谈恋爱吧。”
　　心跳震耳欲聋。
　　喻止看到薄言知的眼睛一下子笑开了，随后便身体腾空，被搂着腰在雪地里转了几圈，头晕目眩地再次落到地面之后，薄言知也对他说：“谈恋爱吧。”
　　原本薄言知一直以为确认关系这件事会由他来提起，即使没有气球也应该有鲜花，他写一封长长的表白信，挑个好天气，在一个或温馨或漂亮的地方，作为他和喻止浪漫的开始。
　　然而哪有那么多计划之中呢。
　　所谓天时地利当然就是此时此刻，而他们的定情信物，就当是这场绵绵细雪吧。
　　后来薄言知还是给喻止补了一个正式的礼物，是一个雪花形状的小巧领扣，十分百搭。
　　时尚圈的东西喻止不懂，他对着包装上的英文搜了半天才找到品牌官网，数了数价格之后，晕晕乎乎地把它收回盒子，放在书架中间。
　　……不过后来还是被薄言知要求戴上了，在薄言知带他回家吃饭那天。
　　因为薄言知给自己也买了个同款，他想和喻止戴情侣领扣见家长。
　　喻止：恋爱脑，但是我对象，也行吧。
　　他一开始还挺紧张，但是叔叔阿姨看着都挺和善，站在门口接他们，阿姨还回头喊了一嗓子说：“言行，你哥回来了，快出来接你嫂子！”
　　不一会就从楼梯上跑下来一个穿着卫衣的人，手上还握着可乐往嘴里灌，在看到喻止的时候左脚拌右脚晃了一下，嘴里呛了一口可乐，从脖子红到脸。
　　喻止也愣了，不用介绍他都能看出来这是薄言知的弟弟，两个人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穿的衣服不同、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喻止差点就要分不出来了。
　　不过他震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兄弟二人长得太像，而是在视线碰撞的瞬间，喻止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轮廓清晰的问号。
　　【？】
　　不对，这不是喻止的疑问。
　　他抬头看向薄言知，他正在介绍弟弟的名字：“薄言行。”
　　这是薄言行的疑问，喻止也能读到薄言行的心。
　　9.
　　不知道是因为隔了层眼镜，还是因为薄言行确实在有意无意地躲他视线，喻止这一晚上都没从薄言行脑子里看到几个整句。
　　破碎的词语被各种表达情绪的符号分隔开，让喻止有一种正在阅读被和谐小说的痛苦感。
　　总结来讲，薄言行的发言大致为：
　　【什么啊（？？？？？）真的假的？】
　　【不（？？）怎么（？？？？）嫂子了？】
　　【还是觉得好（！！！！！！！）。】
　　【鸡翅没熟。】
　　喻止拿筷子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住，动作丝滑地转向旁边的排骨。
　　在他这一动作之后，薄言行原本紧盯着他筷子头的眼神立刻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低头扒碗里的米饭。
　　薄言知在一旁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小声道：“不爱吃鸡翅吗？”
　　喻止笑笑，夹了一个鸡翅给他，同样小声道：“半路被排骨勾引了。”
　　薄言知美滋滋地咬一口鸡翅，立刻皱起眉来，起身端着盘子往厨房走：“鸡翅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你们接着吃。”
　　他前脚刚踏进厨房，这边喻止就被围着问了一堆问题，关切居多，不让人觉得反感。母亲不光自己问，还要用胳膊肘拐一下薄言行，教训他怎么家里来人了也不说几句话，就知道闷头吃，还没叫嫂子呢吧，赶紧叫。
　　薄言行扶了一下眼镜，含糊咕哝道：“还没结婚叫什么嫂子……”
　　“啪”地一巴掌拍在后背上，薄言行整个人都往餐桌上磕过去，他立刻站起来摆了个握手的姿势：“喻止你好，我叫薄言行。”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诚恳，但喻止跟他握着手，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后半句。
　　【——但也没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