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初娴》秋与秋城

62、飞云山婚宴（二）

　　师徒两个步行穿过山林，听着头顶鸟儿时不时的鸣叫，云筝捋了一下被树枝刮乱的头发，汗淋淋的道：“师傅，往南去，还有多远有集市呀？”她正想着能够洗一个澡，吃顿好吃的。

　　师傅却道：“出了这片山，还是一片山，这里是山区，需要走几天才能上大路。”

　　云筝想，若是有马车也是赶不了的，道：“师傅，就只有这一条路去飞云山吗？”

　　师傅用袖口擦了一把汗，道：“当然不止这一条，但这是最近的路了。”

　　云筝叹息，自言自语小声道：“我就知道，不会只有这一条路！”随即大声道：“师傅，你选的这条路如果是最近的，但会不会因这路况的原因，反而会晚到？”

　　师傅忽然停下来，拍了拍额头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云筝坐在树阴下，歇脚道：“师傅，您早和我说呀，这路，我一定打听清楚的。”

　　师傅听她这么说，反而冷了一张脸道：“我去了好多次了，你以为飞云山的路，还会有人比我熟悉？”

　　云筝摇了摇头道：“师傅，但是从这里去飞云山，您应该是头一次走的吧？”

　　师傅哼！了一声，道：“不会错的。”看着云筝坐在树阴下，他道：“你赶快起来，不能歇脚，赶在天黑之前，我们要出了这片林子。”说着，朝前边走去。

　　云筝虽然嘴上说，歇一歇嘛，没事的，师傅。但还是起来赶紧跟了上去。

　　这树林很大，若是失散了，恐怕一时很难找见，天黑之后，这山林中一定有野兽出现，很不安全。接下来的时间，师徒两个很少言谈，一前一后穿越树林，都用了轻身功夫，因为林深树茂，所以只得展开七成功力，那速度也是不慢了，饶是这样，直挨到天黑，两人才出了树林。

　　云筝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傅，好险啊，我以为我们要在这树林里面转来转去的，出不来了呢。”

　　师傅又是哼!了一声。

　　云筝道：“师傅，徒弟我陪着您去千里迢迢的北彦之郊，您待人随和一些不好吗？”

　　此话一出，明初道：“好，我们在此处休息一下，你去拾些干柴，点起火来，我们把干粮热一热。”

　　云筝高兴道：“好。”她去附近拾干柴去了。

　　等她抱着一堆干柴回来的时候，师傅已经把带着的干粮摆在了面前了。夜幕完全染黑大地的时候，火堆亮了起来。云筝知道师傅的腿疾，所以她拾了很多的干柴，够烧到半夜的了。

　　吃饭的时候，师徒两个都没有说话，想是劳累了一天，吃起这烤饼来，格外的香甜吧，两人各自吃了两大张烤饼。

　　云筝拍了拍手道：“吃完了，师傅，这顿是解决了，下一顿就没着落了。”

　　师傅闭目打坐，不为所动。

　　云筝头枕着手臂，躺下了。这火堆似乎把附近的地面也烤热了，躺起来十分的舒服，但是师傅的腿可能……就不能适应这席地而卧了。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云筝看了看四周，果然见前面有一株粗壮的树，她指着那棵树道：“师傅，您一会儿就去那棵树上休息，今夜无风，空气温暖，树上应该不会太凉。”说着，眼睛发酸，竟然就闭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无话，火堆燃尽，已经是后半夜了，云筝起来添柴，发现师傅，果然在树上。她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这次去飞云山，一定再求一味药来治好师傅的腿疾。

　　次日清晨，熄了火，师徒二人饿着肚子就上路了。

　　云筝有些埋怨师傅带的饼子太少，师傅怼回来道：“那还是我做的饼子，你一个姑娘家，居然没有我这老头儿勤快。”云筝一时语塞。

　　一路上见了能吃的草拔来吃些，见了能吃的果子，就摘来吃。生在医药世家，这些野生的植物能不能吃，云筝还是有一些见识的。她总是吃一些，觉得好吃，才给师傅吃的。此时严肃的师傅居然也跟小孩子一样，吃起了大叶酸来了，还连连点头道：“这个叫什么？好吃，好吃，虽有些酸，但是很细滑，有植物的清香，不错不错。”

　　云筝道：“你没吃过吗？师傅，这个叫大叶酸，在云影山，到处都是，我与子衿他们都认得，都喜欢吃。”

　　师徒二人边说着云影山的景致，边就穿越树林。忽然师傅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停住了话语。静静细听，后面林子里好像有人。见师傅加快了脚步，云筝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忽然在一排树后面一转停了下来。云筝奇怪的望着师傅，师傅这是？要偷偷在这里等一下后面的来人吗？看着师傅不苟言笑的样子，她只能耐心的，缓缓爬上了一棵树，坐在树杈上张望。明初看着这个淘气得完全已经不符合年龄的徒弟，摇了摇头。

　　稍微等候不多时，后面的人声越来越近了，好像是两个人，脚步很轻，很快，在云筝好奇的眼光里，就从她所瞭望的那个方向，隐约走过来两个人，似乎是一男一女，一个着水蓝色衣服，一个着浅紫色衣服。倏忽间，两个人来到了近处，看起来走得衣袖纷飞，而行至树下却停了下来，云筝正俯视这一男一女，看体态是年轻人，还未来得及细看。那蓝衣服的男子就仰头，毫无偏差的与她来了一个对视，云筝吓了跳，身子晃了晃，该死！被发现了，可不能暴露了师傅才行。她故做轻松的别过头去，装作只是在树上休息的样子。不想那男子居然叫她道：“树上的姑娘，可是也去飞云山？”

　　云筝耳朵动了动，在树杈上翻了一个身，正好身体对着那男子，懒洋洋地道：“飞云山？闻所未闻。”

　　那男子轻笑了一下，刚要说话，旁边穿浅紫色衣服的女子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眼睛一挑看了看云筝，又转身对那男子小声道：“师兄，这种人，你不用理她的，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云筝一惊，哪种人？她直了直脖子想看清楚那女子的样子，但那女子再不抬头，拉着那男子就往前面去了。

　　遥遥的听到他们说话，那女子道：“一老一少，不着急赶路，躲起来观察咱们，你说奇不奇怪。”男子道：“师妹，你小点声。”二人再不说话了，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云筝从树上翩然落下，挠了挠额角，道：“师傅，这个不能怪我吧，人家，连您也是知道的。”

　　明初只顾往前行路没有接话。云筝紧走几步跟上去，道：“师傅，他们什么人呀？”师傅回道：“他们腰上都缠着鞭子，胸口又都簪着一朵白花，应该是四里河的人。”

　　云筝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何以见得就是四里河的人呢？”

　　师傅道：“四里河的人善用鞭子，而且他们的掌门最近刚刚去世，新掌门上任不到三月。”

　　云筝噢！了声，点了点头，紧接又问：“师傅，他们也去飞云山啊！到底飞云山出了什么事？四里河的人也要去？”

　　师傅道：“是喜事。飞云山少山主的婚宴就在这个月的二十八号。”

　　云筝一惊，道：“您是说那个少年英雄李絮？十五岁就夺得十八坛比武第一名的飞云山少山主李絮？”

　　师傅见她说得很起劲，便站住了，回头看她道：“对，就是他，你认识？”

　　云筝若有所思道：“那我问您什么事，您就是不说，早点告诉我嘛，我也好高兴一下。这个李絮，五年前我就认识了，他那时来浩尘参加比武大会，但不知道为何，最后却放弃了参加比武。”

　　师傅好像不太感兴趣这个事情，他问道：“你觉得李絮这个人如何？”

　　云筝见师傅难得这么在意她的评价，便清了清嗓子，道：“李絮这个人，面容……少有的英俊，武功出奇的好，在浩尘，我没见过像他样优秀的第二个男子。”她顿了顿，看着师傅道：“怎么样，师傅，我对他的评价是不是很高？”

　　明初点了点头，边走边淡然道：“你对他的评价，不为过，他的确当得起，别说是浩尘城，就是这四城，这天下，我见过的少年郎里面，他绝对堪称第一人。”

　　云筝扬了扬眉，道：“师傅，那您说，他的夫人是谁呀？谁这么有福气，能嫁与这天下第一美少年呢？”她笑道问。

　　可明初却回头非常严肃道：“不管是谁，都应排在你之后。”

　　“嗯？”云筝张大眼睛，以为是听错了。

　　明初道：“十年前，李世臣与我订下了这门亲事，为李世臣的独子李絮与我明初的首徒云筝订下了婚约。”一瞬间，师傅曾经的只言片语，又都貌似是真的。

　　“筝儿，为师已经为你订了亲事，只等着到了年纪自然有人来提亲了。”

　　“阿筝，结婚这等大事，你怎么不与我商量就随便嫁给了张府少爷？还好已经和离。只盼，别被你的真命天子嫌弃了去。”

　　“我与你订的婚事在飞云山。”

　　云筝诧异的看着师傅，看着师傅笃定的神情，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想：师傅是疼我的，走遍天下，却只应下了飞云山的婚事，可见那时，他来飞云山初见李絮就很喜欢他吧，少年英姿，意气风发，李絮的确有可爱之处，何止是可爱，五年前在浩尘，那可是千家小女待嫁君啊。看着师傅的背影，云筝也猜测着师傅的心境，他待她像是亲生的闺女，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师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能得李世臣青睐，也不足为怪，也许十年前，说起，也如同凌源的那位帝君一样，时过境迁，便改了主意吧。

　　师傅一直没有跟自己把这门婚事说透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也许也觉得不太现实，但还是在等待，如今，人家真的要成亲了，而新婚妻子确定不是他的这个徒弟，他便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看了，这里面也装着他的自尊吧。

　　云筝很了解师傅，他是一个有礼貌讲分寸的人，且和他去一趟吧，也算是完结他的一个心愿，将旧事做个了结。

　　师徒两个走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明初忽然道：“阿筝，你不要有顾虑，我带你去，就是要问问当年的婚约可还算数！”

　　云筝一惊，这不是去干仗去了吗？人家这边娶亲，您这边去问为何不娶我徒弟。

　　云筝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道：“师傅，我觉得，如果人家忘记提了，就算了吧，反正人家现在是已经喜结良缘了，我们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况且，我并不想嫁给这么有名气的人。”她很认真的征求师傅的意见。

　　师傅看起来比较执着，道：“不行，拿你的终身大事当笑话，我绝对不准。”

　　云筝道：“李家呢，既然娶了媳妇，那一定是不想认咱们这桩婚约了，师傅，如果咱们也不提这件事，那不会有人知道的。”

　　师傅又哼！了一声道：“不行，如果你不看好那小子也就罢了，你也说他好，那就必须要提。”

　　云筝想起刚才两人说起李絮，便无奈笑道：“师傅……我虽然夸他人不错，但那却也并不代表我就想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