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荆》银河众生

20、第 20 章

　　欧阳羡看在血屠的面子上，果然很好说话。
　　连叶祈安问他能不能离开鬼域的请求，他也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叶祈安都觉得恍惚，仿佛来鬼域之后遇到的一切痛苦，都只是叶祈安臆想一般，可他却清楚，那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那现在算什么了？狗仗人势吗？不恰当的比喻让叶祈安有点发笑，可笑起来有一点苦涩。
　　欧阳羡效率倒是很快，收拾了点东西就跟着叶祈安走了。
　　南嘉和三号一路将他们送到了鬼域城外，正是他们当初进鬼域城的地方。
　　叶祈安恍如隔世，当初来的时候有多狼狈，现在就和那时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
　　站上船头，叶祈安定定地看向南嘉，他怕这一次就是永别。
　　如果有幸能活着，我会来找你的，说好成为你的伙伴，我不会反悔的，叶祈安默默地想。
　　距离逐渐拉远，叶祈安终于忍不住向着南嘉用力地挥手。
　　南嘉遥遥望着那个少年，心中一软，也举着手向他招了招。
　　“再见了！”南嘉轻轻地说道，但只有身边的三号听见了这声淹没于地狱海的道别。
　　看着再也望不见龙骨船的地狱海，南嘉愣了很久，她送走了给予她希望的少年，也送走了她在鬼域这个深渊里唯一的仁慈。
　　从此以后，她会踩在无数的尸山血海上，在鬼域这个地方刻上属于她的姓名。
　　没再等南嘉沉浸情绪中，三号就突兀地开口：“碧罗毒的解药是地狱海东面秘林中碧罗草的根须，血屠大人只给你五天的时间，若五天后你没有活着出现在死神殿前，那么他就会死在琴剑山庄的门口。”
　　说完，三号就融入到了黑夜中，再不见了踪影。
　　南嘉怔住，叶祈安的身份果然被猜出来。
　　而五天的时间，估计也正好是鬼域到琴剑山庄的时间。
　　不再耽搁，南嘉转身向鬼域城内走去。
　　现在的情况，是南嘉要去找个炼器师，毕竟她的身上，可是一把武器也没有了，这简直让她的实力大打折扣。
　　不多时，南嘉就陷入困境，现在的她才了解到，炼器师在鬼域到底有多稀缺。
　　基本上比较有名的炼器师都隶属于各大势力，根本不会对外制作武器。
　　怎么办？南嘉真的是被难住了。
　　“哎！”南嘉忍不住地叹了口气，想再碰碰运气。
　　根本不知道是第多少个人，南嘉终于问到了一点希望。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烦死了南嘉的武力威胁，随便敷衍她的。
　　但南嘉还是想去试试。
　　越走越偏，逐渐离开了鬼域城中心。
　　看着眼前破败的一片宛如贫民窟的景象，南嘉实在是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可是都到这里了，南嘉实在是不想放弃，心中总有一点来都来了的侥幸。
　　看着眼前或坐着或躺着的瘦骨嶙峋的老人，让人感到唏嘘。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总有些人平凡如尘埃，像野草般尽力的活着。
　　他们的眼神并不友善，毕竟这是鬼域，是一个杀人如草芥的地方。
　　南嘉并不在意，只是打听着她想找的人。
　　人很好找，他正躺在杂草堆上睡觉，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望向南嘉。
　　这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甚至脸上也是不正常的苍白神色，全身的衣裳破烂不堪，连一双鞋也没有。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只眼瞎了。
　　“这人真的是地级九品的炼器师吗？”南嘉满怀疑惑。
　　察觉到了南嘉打量，老者满身戾气地起身，“滚，别打扰老子睡觉！”他冲南嘉怒吼道。
　　南嘉神色未变，“抱歉，老先生，我想请你帮我炼一把剑。”
　　闻言，老者变得疯狂起来，仿佛被刺激到一般，“滚，老子让你滚，你听不到吗？”说着似乎还想上手来推开南嘉。
　　南嘉侧身躲开，老者骂骂咧咧地走了，她没有拦他。
　　此处的声响早就引起了许多看戏的人，毕竟这个地方很多年不来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知晓了南嘉的来由，周围的人不禁觉得好笑。
　　“小姑娘，老头子已经不做炼器师了。”一位老人冲着南嘉说道。
　　听到声音，南嘉掏出一枚叶祈安给的丹药，递给说话的人。
　　无视周围无数恶狼般的眼神，南嘉灵力威压瞬间覆盖这片区域，平静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那名说话的人被这天大的好事冲昏了头脑，手忙脚乱地接过南嘉手里的丹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他们这里的人都是在鬼域里苟延残喘的活着，这一枚丹药对他们来说简直宝贵至极。
　　无数人眼红的目光看向老者，只恨刚刚开口的不是自己。
　　刚吞完丹药，老者就急忙对着南嘉解释，语气里带着谄媚，“嘿嘿，大人估计你才来鬼域，不清楚这老头子的情况。”
　　“这老头子叫严武，原本是三清宫的弟子，痴迷于炼器，也算是有天才之名。”
　　“可除了炼器之外，他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最后得罪了什么人，被赶出了三清宫。”
　　“然后他就来了鬼域，结果来了鬼域也不改他高傲的性子，得罪了暗流的首领流渊大人。”
　　“流渊大人于是和他打了一场赌，派出了暗流的炼器师萧洛，让他和严武一起在一个时辰之内制作一把黄级的武器，让许多高手来评判哪把武器的品质更好。”
　　“嘿，大人你可不知道，当时萧洛的炼器师等级只有地级七品，可远远比不上地级九品的严武。”
　　“那严武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制作了一把匕首，可那萧洛刚好卡着时间做好一把剑。”
　　“所有人都以为那萧洛输定了，可没想到那些高手比对过后，都认为是严武输了。”
　　“当时的严武自然不服，整个人像个疯子一样抢过萧洛的剑。”
　　“结果他自己感受过后，就又哭又笑地大喊他输了，然后发疯地刺瞎了他的一只眼，就再也没有炼器了。”
　　“后来很多人猜测会不会是萧洛使了手段，但渐渐有懂炼器的人出来说，是因为萧洛的剑已经初步具有了天级炼器师所有的魂”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说萧洛成功突破地级九品炼器师的瓶颈，正式成为了一名天级炼器师。”
　　“这就是小人知道的情况，至于其他的，我就也不清楚了。”老者说完，仔细打量着南嘉的神色，生怕她不满意。
　　南嘉颔首，表示她了解了，只是问道：“麻烦问一下严武住哪里？”
　　“他没有固定的，经常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老者连忙说道。
　　“好，多谢。”南嘉没再继续问什么，拒绝了他们想来为她领路的举动，独自迈步离开了。
　　炼器的知识南嘉不懂，但关于流渊设的这场赌约，南嘉却隐隐猜到了含义。
　　超高的炼器天赋是助力，同时也是阻力。
　　所以流渊让他们不比高级的灵器，而是来考验低级灵器的基本功。
　　天才之所以称之为天才，自然是他的路顺畅无比，不必从一场又一场的失败中累积起来。
　　可是没有了失败，他又如何去全面的感受这个过程。
　　换句话来说，严武的天赋让他选择了炼器师的行业，而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让他坚定内心的选择。
　　所以这样的人有高超的技术和能力，却很难知道热爱的含义。
　　而对于炼器师，没有了热爱，那么手中永远只是一堆冷冰冰的带有灵力的器。
　　很快，南嘉找到了严武，此时的他正在一处山坡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
　　“严老，我是真的想让我帮我炼一把剑，一把由您制作的可以流传千古的绝世好剑。”南嘉恭敬地看向前方的严武。
　　还不待严武发怒，南嘉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严老因为当初的赌约耿耿于外，我可能只能冒犯的说，那是因为你只有天才之名而没有天才之实。”
　　“晚辈不是讽刺，而是想告诉严老您，您制造灵器时需要将它们在炼器炉中不断地锤炼，再加上炼器师十万分小心谨慎，才能制造出一件成功的灵器，否则就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人也如此，您未曾尝过失败，所以自然不明白手中的器对你而言到底有何意义。”
　　“晚辈偶然获得一些寒冰玉髓，想请求严老您打造一把好剑，我相信身为炼器师，您自然也懂得寒冰玉髓的意义，这是对于所有炼器师可遇不可求的炼器材料。”
　　“所以我愿意给前辈思考的时间，思考炼器到底对您有何意义，明天我会再来求见，如果您还是拒绝的态度，我不会再来打扰。”
　　严武愣愣盯着南嘉的眼睛，他感受到了南嘉话里的真诚。
　　看着南嘉逐渐走远的背影，严武反复思考着她的话：炼器到底对我有什么意义？
　　他直愣愣的站立在山坡上，迎着吹过来的风越发暗沉沉的天，南嘉回头望去，只觉得严武苍老的身影似乎随时都要被折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