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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幕 第五节:臭水沟(1) ...

  •   “永仓同学,为什么总是在天台一个人呆着呢?”
      问出这话时,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蠢。作为同类人,我当然知道她想远离人群,一个人静静观察着形形色色。至于为什么是天台…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风景很美吧。
      湛蓝的天空好像一幅油画,白云层层叠叠地刷在蓝底上,油画的颜料芳香是不远处小花园清新的香气,随着风悠悠地飘来。永仓奈弥站在这样的图画中,好像融入了这幻想般的图景。
      “副岛君真的很无聊呢。这个时候不应该去吃便当吗,为什么来到这里呢?”永仓同学瞟了我一眼,同样问出一个没什么用的问题以回敬。
      “当然…当然是来找你一起啊。”我有些局促:“因为永仓同学不是一直不吃中午饭吗?所以…从上周开始,约好了一起…”
      “那么我就是为了在天台等你才一直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永仓同学终于笑了出来,太过美丽的笑颜让我一时失神。
      “…永仓同学,好漂亮。”我小声说,一边拆开包裹起来的便当。永仓同学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便当。
      “副岛君原来很会做饭?”她用筷子戳戳这个又点点那个:“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我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副岛君呢。没有爸爸帮助的话,就连打鸡蛋也总会出错。”
      “不…怎么说呢,我有在便利店打工来着,”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是店长给的,每次…总是会多塞一些。我只是很普通地热一热,又加一点配料之类的。”
      “你有在打工啊?”永仓同学夹起一颗小香肠,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她从不在饭前说“我开动了”——她解释为她的信仰使然。然而具体是怎样的信仰我也没有多问。永仓同学时不时将神明挂在口中,大概是虔诚的信徒。我因此想到父亲。父亲始终相信上帝拯救一切,上帝赐予幸福。但是直到如今,如果不是遇见了永仓同学,我大概还在不幸的海洋中孤独地摇摆。我…相信超自然的存在。因为永仓同学不止一次提过,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联系的东西,万物都是通过联系构建的,而约定则是联系的一种。与诅咒不同,它是双向的联系,所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也因此更不能违背。订立约定的两人,就算身死也必须完成约定,无论时间,无论地点,无论形式。所谓祈祷,也是订立约定的一种。向某种更高位的存在许下愿望,只要对方回应,双方就交换了约定。神明愿意与每个虔诚者交换约定,所以只要尽力地许愿,并且交付出一定的东西,实现“等价”,祈祷就算成功。存在孕育可能性。永仓同学称之为“天平”。
      “一切都置于天平之上。”她是这么说的。然而,她也提过一次,“希望能站在天平之外”这样的说法。
      “嗯…因为要生活,所以我打了两份工。”她做出要喂我香肠的样子,但我知道这一定只是她的小把戏,最终肯定会在我乖乖张嘴时淘气地抽走放在自己口中。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总能想到一样的事情。所以我很快理解了她的“天平”理论。
      “那么你一定平时很忙吧。”她说:“班里男生的活动…就是放学后的那些,你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这不该是个问句吗,为什么十分肯定地说出来了?”我吐槽道。
      “因为我知道你没去过。”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欸?为什么?”我感到奇怪。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将头别开,望向邻着学校这条街的、每到傍晚就热闹非凡的某条路。那里遍布ktv,酒吧,情趣宾馆…等等。我知道班里男孩间会定期约着去那边玩,有时也会叫上几个女生。一般是斋藤组织,有时佐藤也会来插一脚。但是由于我的置身事外的特殊性,我一次也没有被邀请过。
      “作家往往写出震撼人心的贫民窟画面、将那混乱又肮脏的地方描写得淋漓尽致是因为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那样的生活。”永仓奈弥垂下眼:“写出这样伟大故事却不得不去置身于这样的动乱中…你觉得作家这样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如果不是总有一天你不得不直面,我多么希望副岛君一辈子也不要见到那样的臭水沟啊。”

      “KI-CHAN没有□□过吧?”
      正静静目睹着监控画面中悲痛的少女匍匐在地上模样的猫头男一个没站稳被脚边的空掉的咖啡罐绊倒,呼呼啦啦地滑跌落地。被他的身躯撞到,周围架子上的咖啡与能量饮料之类的瓶瓶罐罐都洒落在地上,乒乒乓乓地互相碰撞着。BU-CHAN嫌弃地睥睨他,丝毫没有扶一下或收拾一下的打算。
      “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她往后退两步做出拒绝的手势:“难道说你其实做了很多次所以心虚以为被我抓到现行所以质问了?人家哪会关注你那无聊的私生活,而且就算你把妓女带回来的话人家也不奇怪,毕竟当时有很多人都这么做不是嘛。”
      “污蔑!冤枉!”KI-CHAN举着飞速写好的本子用力挥舞。
      “呃,那么你一定就是性功能出了一点问题。”BU-CHAN更加嫌弃地又往后大退两步:“先天的?还是因为后天营养没跟上?总之好可怜好可怜…就算是宽容的人家也受不了,勉强为了你像那个什么狗屁神明祈祷下。”
      “BU-CHAN总是突然开始自说自话!”KI-CHAN愤愤地锤着操作台,高举本子表达抗议,虽然没有什么用。他这一下正巧按到了广播的按钮,BU-CHAN夸张地表演着悲痛的动作,大声假哭着,此时她的声音在教室里的众人那里十分清晰。
      “好可怜…真的太可怜了!直到最后还在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她也用力地锤了两下操作台,钢铁沉重的声音闯入耳中:“明明承认就好了!明明…承认就好啦!!!”
      还被埋在久慈死去的阴郁中的众人听见她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哀嚎,沉沉地喘着气。这在他们耳中,分明是最可恶的嘲讽。屏幕那头的恶魔仍然没有放过他们,三个往日的同学接连死去,他们已经认清了这一现实——他们是棋子,是被囚禁的鸟,只能起舞,用自相残杀的表演讨得所谓“神明“的欢心。可是…
      KI-CHAN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发现广播正开着。他赶紧拽住BU-CHAN,亮出写有“不要再玩了!广播开了,不要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的牌子。然而BU-CHAN似乎没看见一样,变本加厉地哭喊:
      “啊啊…人家真的受不了啦!明明是阳痿男却还是不承认,只能在妓女身上找到存在的意义…这样的生活真是烂透啦~~~!”她喊:“而且KI-CHAN你知道吗,其实班里的那群孩子呀…有不少也是像你一样的可怜人!!!幸好善良的小塚同学会帮助他们。我要是久慈,我也会喜欢上她呀呀呀呀呀呜呜呜别捂我的嘴~~~!”
      “别喊!!!”KI-CHAN大力地撕下写有这句话的纸狠狠贴在沉迷热眼的BU-CHAN脸上。他捧住BU-CHAN发癫摇晃的头,稍微一使劲就掰回来,让她乖乖面对镜头。此时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个监控上对准几乎所有男生的脸的特写。
      那是一张张苍白,僵硬,好像尸体一样的脸。呆滞,惊恐,羞耻,激动,恐惧…糅杂在一起,成为粘稠的染料,胡乱地涂抹在他们脸上。
      斋藤,中村,山本,羽仓,长谷川…他一个一个看过去。
      杀了你。
      斋藤的嘴微微动着,好像做出了这样的口型。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然而闪的太快,在惊愕下,KI-CHAN并没有看清那人是谁。
      反倒是BU-CHAN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夹着嗓子尖声说:“咿呀什么时候把广播开了呀蠢猫~~~!明明只是在数落你而已,却一不小心泄露了在座一些同学的、很重要的隐私,呜库库好尴尬好羞愧,人家会用狂扁KI-CHAN一百下并拔下他的猫须来表示内心像一粒豌豆那么巨大的歉意啦嘻嘻嘻。”
      众人哑然。怀疑与不详通过眼神传递,副岛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临。吉田自以为构建成功的秩序在久慈死去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武器被投放,管理者在逼迫,没有人能从这场杀人游戏中安然脱出。马上这里将掀起真正的腥风血雨,恶意将不被掩盖。
      昔日虚伪的平静下酝酿着罪恶。当它被浪潮送上海面,一切都将被污染。他生命的不幸随着波纹涟漪慢慢扩散,而在神明派遣的两个怪物的搅动下,滔天的海啸已经向他们袭来。
      这就是永仓同学的希望吗?他向自己发问,也向已经在吉田的刀下死去的永仓奈弥发问,如果这就是你的希望,那么我要怎么办呢?
      永仓同学,到底是希望我活下去还是就此死去?
      “死亡是解脱…很多人都会这么想吧。”天台上的永仓奈弥撩开被风吹乱的刘海,背对他说。她的裙摆白百合般摇曳,她是被太阳拥抱的女孩。
      “永仓同学也是这样认为的吗?”我问她。
      “嗯?我吗?”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也许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死亡是解脱的话,那么大家获得幸福也变得太容易了。”
      “…可是,像我们这样被诅咒的、不应存在的、罪恶的群体,”
      “根本不应该那么简单地获得幸福。”
      我听着她动人的话语,眼中充满憧憬。风突然变得激烈起来,耳边呼呼的风声奔过,从那条神秘的、我不曾去过的路的方向卷来一条手帕,淡紫色,在天台上方盘旋着。永仓同学抬起头,并不畏惧刺眼的阳光,反而高举起手。可那条手帕却没有落下来,而是随着风向更远的地方飘荡。
      “那孩子绝非天使而是恶魔。”她分明露出惋惜的表情,但很快又转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清脆好听的笑声也随着风一起飘向远方:“哈哈…副岛君,你一定要多加注意啊。就算是猎豹也只能惊动了大地来试图咬伤你,但你会提防一朵美丽的花吗?你会害怕一张白纸吗?——最完美,最可怕。花朵也会引来黄蜂,白纸也可能划破你的肌肤。副岛君,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来。”
      不久,风停了,而则她轻声呢喃。
      “…因为最伟大、最真实的幸福,只有你活下来了才能够触碰。”
      “…这就是我的愿望。”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小塚葵撑起纤弱的身体,崩溃地冲向显示屏。所有人都第一次听见她如此歇斯底里的吼声:
      “骗人!!!”
      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你这婊子…”从她的口中迸发出与她以往形象极不相称的话语:“你只是在拿我开玩笑而已对吧?无论是爸爸的视频、还是把我定为上一轮的指定被杀对象,还是刚刚造谣的话…你一直在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因为我看上去没有力量?因为我总是忍受着忍受着你们所有人对我做的过分的事情?因为我被大家叫做花瓶?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因为你在嫉妒我吗?
      “芽步已经为了我死掉了,但是你仍然针对我?——这根本不是公平的游戏,只是你为了欺负我才做出的棋局对吧?因为我很优秀所以你很不满?我们曾经见过吗?你妈妈也经常拿你跟我作比较吗?你自卑了吗?
      “之前只是一直说我坏话,终于有一天取得了这样的特权所以故意欺负我?你想杀掉我吗?只要我死了你就满意了吗?
      “伊藤佳子?小仓花梨?星川舞?北野辛子?小川樱?上杉绘里?星夜娜娜?还是别人?你是谁?——戴着兔子玩偶头套的小人,露出你的真面目啊,告诉我你是谁?!”
      一连串炮弹一样激烈的话语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小塚用力地敲打着显示屏,无能为力地怒吼着。美丽的女神已经在疯掉的边缘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从最开始活动到现在,她一直莫名地被BU-CHAN针对,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这个温柔沉静的女孩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在抓狂,但模样依然美丽。
      “小、小塚同学…”戴着圆眼镜的田中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要、不要再打了,会伤到你自己的…”
      几个女孩一起鼓起勇气走上前拉住了胡乱挥舞着娇弱拳头的小塚葵。她挣扎着扭动四肢,好像一朵易折断的花。
      “呜…呜呜…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绝望地哭着:“芽步已经死掉了…我的清白也被她污蔑了…而且我一定活不下去,我一定会死的…我太弱小了、根本没有办法伤害他人。我、真的好害怕…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也一直努力地和大家好好相处…爸爸妈妈一定押了我,但是我一定会死…所以他们也会因此死掉…”
      “对不起…”她痛哭着扑进铃木的怀抱,砂糖轻轻拍着她的背,几个女孩抱在一起,用微弱的温暖呵护着彼此。
      “在最绝望的时刻仍然有这样的希望出现,”斋藤为之动容:“我…不管以后怎么说,现在也想站在小葵那一侧。我想要保护她。”
      “原来我们都是久慈啊。”长谷川往前走了一步,认真地说。
      吉良一直没有动身,听到身旁几个男生这话嗤之以鼻。她翻了个白眼:“哈,果然是女神。吉田,你不会也喜欢这号的吧?”
      吉田没有回复他,反而看向站在人群后排的副岛。很快察觉到这观察的视线,副岛低了低头又往人群中挤了挤。
      没猜错的话,吉田应该注意到了。那时混乱中抓住一把枪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它递给山本的人是我。副岛淡淡地想。他大概没有亲眼看见我把枪塞给山本,那时他不应该有余力去观察离久慈有一定距离的山本,但是他猜大概猜到了——这种事情,除了杀掉别人有利于自己的小塚能做出来之外,就只有他早就开始戒备的我会做了。但小塚当时陷入恐慌,而且她又是弱小娇嫩的模样,所以应该不会做。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是我。
      副岛咬着手指,脑中快速地回忆。
      ——但是吉田错了。就算我不出手,小塚也不会死掉。
      …因为那时的小塚,靠在班级最后的储物柜上,用不去仔细观察就完全无法发现的动作,悄悄地从身后的储物柜中摸出了一把枪塞进裙底。而直到现在,那把枪想必还在她的身上。她随时可以开枪。
      我不了解小塚,因为她总是出现在人群簇拥的地方,而那正是我一直以来避开的地方。所以在两年的观察中,尽管我可以稍微自夸地说对其他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唯独她…我几乎没有接触,也没有观察。她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而在刚刚的一系列活动中,她向众人展现了弱小、害怕、易碎的女神模样,在崩溃的边缘,在离淘汰最近的位置上。但是在我看来,她分明是最应该警惕的人,甚至危险程度已经甚于吉田。
      副岛暗暗摸了一下裤兜。
      稀稀落落又有两三个男生围到小塚身边。显示屏中的BU-CHAN夸张地模仿着不久前小塚干呕的模样,恶劣地说:“噫,真是自我中心的女神。咱俩要是真的见过,人家早就把你打成筛子了嘻嘻嘻。因为人家最讨厌花朵了,面向太阳的花朵更讨厌。不过你还真是受一般人欢迎呐。KI-CHAN也是普通男人来着,你不会把这蠢猫也迷晕了吧?”
      “不要!拿我!开玩笑!!!”KI-CHAN用红色的笔大大地写下。
      小塚难受地再次看向屏幕。正当她准备再次把之前一连串的问句大喊一遍,BU-CHAN及时用手臂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别再说啦别再说啦好刺耳!”她生气地跺脚:“人家就算针对你啦怎么样?因为讨厌你讨厌你所以就欺负你!而且这不是兔子头套!!!这就是人家美丽青春的脸庞!”
      “而且,人家对你已经很仁慈了!”BU-CHAN愤怒地挥拳:“明明倒计时归零的时候性别不明女还没有死绝,人家却判定她死了来让你活下来,这可是超级明显的包庇哦包庇。虽然这个游戏本来就没什么公平性但做这件事还是让我本不存在的良心稍微痛了一下!接下来两分钟人家都会向那个什么神明稍微忏悔的!如果不是人家!!!你早就死掉啦!!!”
      “别生气,别生气。”KI-CHAN举起常用的别生气页努力晃动。BU-CHAN不客气地一脚踹飞他。
      “看见了吗各位!”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眼镜,由于头太大她根本没办法带上,只能掰掉镜手拿着放在眼前,做出戴眼镜的形象:“用完的男人——”
      “——就要像小塚同学一样这么轻易地踹开啦!!!女生也是!!!所以拜托大家赶紧把久慈芽步的尸体扔下来哦吼吼,这次的赌博失败者是…哇哦,六亿人!性别不明女可真是受世界人欢迎呀,不愧是海归呢。”
      信号一瞬间中断,屏幕顿时黑下来。难得的安静让气氛更加不详。
      吉田冷漠地看着眼前已经一盘散沙的众人。他啧了一声,转头看向瞳孔颤动的副岛。
      “副岛,”他用命令的语气说:“把久慈的尸体扔掉,这次由你来。”
      然而副岛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完全忽视了他的话。吉田皱着眉,大步上前用力对着副岛的肩膀一推,少年本就有些孱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砸向身后的储物柜,发出吃痛的闷哼。
      “喂眼镜仔,走什么神呢。”吉田不爽地说:“干活了!”
      “呜!”副岛这才回过神来。他局促地站着。直面高大强壮的吉田还是让他有些吃力。
      “来把不知道被谁杀死的久慈搬走吧。”吉田用重音故意强调。副岛顿时赶紧脑袋中的弦绷断了。吉良则奇怪地问:“吉田,你在说什么啊,不是山本那个混蛋干的吗?”
      “我说了不知道是谁把枪赛我手上了!我才,我才…“
      “还在狡辩。”吉良不屑一顾。然而副岛已经明白了。吉田几乎确定就是他了。
      但他却全然没有觉察到小塚也持有一把枪这件事。这很危险,他想,为了游戏的“趣味性”想必枪这种武器管理者不会投放太多,而现在已知的三把已经差不多了。一把众人都知道的从山本手里收走的在吉田手里;一把是久慈的,现在大概也在吉田那,但也许现在也是吉良在存放;但是最后一把小塚持有的…或许只有他和小塚本人知道。应该没有第四把枪了。但是像这种几乎是一击毙命的绝对危险武器,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才是保险的。
      可是如果他现在说出口,小塚会怎样,她会不会射杀自己这个告密者?就算小塚不杀他,吉田会更加怀疑他,认为他掌握更多不被公之于众的线索,持有枪的吉田会不会杀掉他?而且退一万步讲,小塚和吉田都不会杀他,那么他又该如何将这个情报说出来呢?“在各位慌张的时候我很认真地观察了”这种话不仅在这群人那里不太有说服力,而且也是十分不明智地暴露自己能力的行为。不管如何,他的处境都是十分不利的。
      唯有保守这个情报,他想,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仍然是一个透明人,只不过有那么一个吉田觉得他危险,但也只是觉得而已。小塚就算掌握了枪也不会轻易射击,就算射击,在除去她的剩下这16个人中他被作为目标的概率也很低,除非小塚失控大杀特杀连续开枪,但那时吉田也必然反击。
      …不过说起来,名单上最后多出来的、只有姓氏的两个家伙是谁呢?
      吉田可不让他多想。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副岛面前。副岛赶紧缓过神来,毕恭毕敬地搬起已经冰冷的久慈芽步的尸体。
      “你看上去孱弱,但是干起活来却挺稳当嘛。”吉良恶趣味地打击他:“虽然原来没怎么说过话,但你不会是个力气很大的人吧小子。如果能出去你就去干搬尸体的活吧。”
      我天天在便利店帮店长进货,其实力气不小啊。副岛在心里默默回应。他想起来永仓奈弥第一次知道他力气蛮大时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自告奋勇地说可以轻松背起来她,但永仓奈弥只是叫他和自己一起去搬了新的练习册。路上他很认真地说这些书都可以给他搬,但永仓奈弥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我们不就不能‘一起’了吗?”她说:“我自己一个人加把劲的话也可以把这些搬回去的。所以说,我不是因为想把你当苦力才邀请你来搬书的。”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稍微耍个帅。”
      “你是小孩子吗?”
      她露出纯粹的笑容。那是不带一点杂质的,永仓奈弥的笑容。
      那笑容一直鼓励着他,让他忘记恐惧,甚至于对死变得更加麻木起来。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直到久慈的尸体从自己手中坠落。但是在那梦境一般的记忆中,他始终紧盯着永仓奈弥红色的椭圆眼镜。这正是刚刚令他失神的罪魁祸首。屏幕熄灭前BU-CHAN折断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这副本属于永仓奈弥的眼镜。他不会认错的。

      “二哥最近境况不错吧?哈哈,那就好。”
      “听见大家都好就行。真的,世事无常。对啊。”
      “四弟?他不好吗?…怎么会?之前不是一直说没问题吗,怎么会欠了这么多?…这该怎么还?”
      “要钱?要多少?…多少?”
      “…我没听错吧?”
      “…爸,你咋想的。我没想法。…我就是觉得…”
      “…唉…”
      “等大哥说法吧。去跟大哥商量商量。”
      “没事的。还有我呢,还有二哥呢。没事的,别瞎操心了爸,好好养身体别气着了。早点睡吧。替我向妈问好啊,晚安。”
      父亲挂了电话。
      “老爸,什么情况?翔太叔他欠钱了?”
      “小孩子别问了哈,写你的作业去。你妈马上到家,她要是发现你打了一下午游戏,咱爷俩都得完蛋。”
      “说啥呢臭老爸,我妈不是出差去了吗?而且我作业早写完了。给我说吧,我也不再是小孩了。如果叔有困难的话,我可以拿出零花钱帮他的。而且我还可以去打工。”
      “…别多问,这都是大人的事。你好好学习就是最大的帮忙了。以后多挣钱,你爸爸我可是一直期待你成为医生的那一天。”
      “…我想当音乐制作人来着。算了,反正你也说过我没什么艺术细胞,我也就是想想。”
      “这就对了。”
      “…爸,你为什么要一直上班呢?”
      “怎么还不去学习?而且你这问得真没水平。我们得生活啊,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要钱?你的游戏机,学费,哪个不烧钱?你的一对一家教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工作是为了赚钱啊,难道钱是大风刮过来的吗?”
      “…那你要工作到什么时候?还有我妈呢?”
      “啊?”
      “…难道你们要一直工作,每天工作,朝九晚五的工作到六十岁、七十岁吗?我…至少还有十年才有工作,十五年后才嫩有稳定的收入。等到那个时候,爸你都快七十了。”
      “嗯…对啊,不然呢?我得让我儿子不缺钱花啊。”
      “那爸你喜欢工作吗?”
      “你一天坐12个小时办公室试试,没事还有应酬,真讨厌。臭小子拿你老爸开涮呢。”
      “…那…老爸…”
      “有话快说!我还要给你做饭呢。”
      “…老爸你是为了这种生活才努力至今的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老爸想要你好好的。”
      “不对!”
      他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老爸你现在根本不幸福!为什么要成为生活的奴隶?你不是为了自己幸福才活着的吗?老爸你明明喜欢钓鱼,但是却一年连两次钓鱼竿都摸不到。老妈最想要的就算全家一起出去旅游,但是距离上一次一起去隔壁县玩已经是五年前的事。这不对。我们都被困住了。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是不对的!…没有一个人获得幸福,但我们还要每天累死累活地向所谓幸福拼命奔跑。太蠢了、太蠢了!…不对…这不正确…”
      他的尾音颤抖着。少年看不见前路,他在巨大的生活中迷失了。父亲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直树啊,”他像个大人一样叹气:“没办法的。这就是生活。”
      “无论是我那发迹了的二哥还是背债的四弟,到处为人擦屁股的衰老加速的大哥,还是我和你妈妈,我们都在生活啊。”
      “将来有一天,你也要面对这一切的。”
      “你一定要做好准备啊。”

      副岛蹲在墙角,一个人沉浸在思考中。不久前他扔下了久慈的尸体,很快显示屏再次亮起,这次对押了久慈芽步的失败者做出的惩罚是硫酸浇头。所有人尖叫着看见壮观的硫酸瀑布从天而降,这次管理员恶劣地收录了声音,死者最后的惨叫声与其前后未死地世界各处的人们凄厉的尖叫声连绵不绝。因为久慈的失败,六亿人在此死去。耶和华降下硫磺大火惩戒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之城终于被伟大的上帝浇灭。上帝有权利毁灭罪恶,留下纯粹。那么其将诸位汇聚于此,是否也是为了筛选出最终纯洁无垢的人呢?
      副岛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谁也没有活下来的权利。正如永仓同学所说,我们是被诅咒的恶魔,每个人都背负着罪孽,我们的存在具有错误性。而对我们最大的惩罚,就是“活下来”这一诅咒。生存是诅咒,死却也不是出路。
      那么幸福是什么?永仓同学所说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只有活下来才能够抵达?
      副岛闭上眼睛。
      “…这个游戏到底是谁举办的?上帝?是基督教那个吗?”不知何时吉田走到了他身边:“我虽然已经接受了超自然这一概念,但是对于神的说法仍然存疑。如果是人类普遍理解的神,不应该是宽容众生的吗,怎么会举办这样恶趣味的游戏?喂,聪明的副岛君,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丧心病狂游戏的受害者。”副岛不动声色地说。
      “只是猜想而已,有什么。你这么戒备我吗?”吉田游刃有余地发问:“欸我说副岛你,其实对久慈的死知道些什么吧?…你是一个善于观察的冷静的家伙。告诉我吧…其实我也猜到了,那把枪是不是小塚递给山本的?”
      好烂的诈法,副岛无语地想,吉田应该是个聪明人啊,怎么问出这种没意义的话。他只要回答不知道那么什么事都没有。于是他开口:“抱歉,但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沉着…我当时也吓坏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啊。”吉田漫不经心地说:“真可惜。我还以为小塚是个危险的家伙,看来还是你更值得小心一些啊。”
      “这个时候吉田同学不应该总是排优先级吧,”副岛说:“每个人都是不稳定因素,因为BU-CHAN已经投放了各种武器。现在大家都没翻出来几把,已知最危险的是已经到你手里的那两把手枪,但是或许有更可怕的呢?那个暴力狂人就算放置了火箭炮让大家同归于尽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况且像美工刀这样的武器看似杀伤力小,但也仅仅只是小于手枪这样厉害得太过明显的武器了。如果现在有谁拾到了刀,悄悄藏在袖子里…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地走到吉田君旁边,”
      他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吉田:
      “吉田君想必也很容易被杀死吧。”
      “…你说的不错。”吉田干笑了两声,吸引了不少人目光。他哈哈地也慢慢蹲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副岛肩上:
      “我说你,真是不错啊!”他大力地拍着,把副岛吓一跳,整个人快缩成一团:“真的、真的,真是厉害的家伙!我快要迷上你了。如果佐藤还活着,他也一定会对你大力称赞吧。”
      关佐藤什么事啊,那家伙死了我还舒了口气。那种家伙…就算是手枪对他也…副岛幽幽地想。
      “那么副岛,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吉田抓住他的肩膀:“告诉我吧,我已经晕头转向了。或者说,大家都需要你啊。而且你是一个有意思的家伙…屏幕里的家伙,大概也想让你这种家伙活跃起来、创造出个更多有趣的事件吧!…我来保护你,如何?我来让你活得更久。站到我身边吧副岛。你的话绝对有这个资格。”
      我才不要。副岛吐槽。这人说话也怪有趣的,感觉好像漫画里才会出现的中二大哥,还是领便当很快的那种。
      但是他还是叹了口气,有些不自然地说:“保护我什么的…现在大家都没办法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活下去,就不要再提保护别人这种话了。而且,我也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虽然有些不严谨但是…我现在只能想到这个了。”这种时候推脱已经没有用了,摆脱大家关注的方式不再是当小透明,而是赶紧给个方案然后让吉田去做,展现出他英雄的一面从而转移视线。
      “吉田君之前的那个…建构‘政府’的方案虽然被各种不可抗因素强制搁置了,但现在我觉得可以尝试着去用。现在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互相的信任。但空口无凭,语言在四散武器的情况下显得那么苍白。我觉得…各位可以聚在一起,抱头蹲在班级后面这片空地上,像是被绑匪要挟投降一样那种。”听到这里,吉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副岛不管她,接着说:
      “然后由吉田同学和刚才他选出来的四个人站出来,接下来进行武器回收与监督。但是回收任务由吉田一人完成,四位,呃,‘警察’则站在聚堆的四个角,除了吉田同学之外的所有人都担任监督一职。无论是高处视野还是低处视野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吉田同学也不能偷拿武器。但是为了避免吉田同学突然用武器攻击我们两手空空的人…”
      副岛瞎说一通。上面这些行动他自己听着都蠢,并且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蠢话感到羞愧。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忽然,他转向显示屏大喊:“宇佐美同学,猫塚同学,请出来一下!”
      “哈?宇佐美?猫塚?那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新生’?”堪解不可置信地说。除了副岛之外,每个人都有些诧异。副岛神色紧张地盯着黑着的显示屏。BU-CHAN和KI-CHAN的出现时机或者规律他并不理解,或许对面只是随心所欲地推进游戏而已。那么为了推进游戏,他们做什么都可以。管理员看上去为所欲为,但他们毕竟是有“上司”的——BU-CHAN说过不止一次“神明”,永仓同学之前也提到了。上司派他们看监控做出一系列操作,无外乎是为了让这个节目更有趣,自相残杀得更激烈,一直停留在原地拖延只会让两位管理员的状况更不稳定,刚才吉田的话也提醒了他一点。但他也有赌的成分。“宇佐美(usami)”和“兔子(usagi)”的读音很相像,“猫塚(snekozuka)”又恰巧和“猫(neko)”对应。如果说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戏剧,那么参演人员对应他们两个就正巧不过了。这个彩蛋一样的线索如果能被发现一定可以让游戏更有趣。抱着这样试一试的心理,他这样呼喊。
      然而,显示屏仍然漆黑一片。副岛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忍受着片刻磨人的等待。吉田还在等他的方案,但他根本就不想跟那个一看就在利用他的家伙多说一句话。拜托了…他想,快点回应我吧,屏幕那头的管理者啊!
      “哔——滋滋滋——哔——”
      忽然,印象发出刺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吵闹声响起,屏幕在曲折的色彩挤压中也逐渐亮起来。熟悉的诡异粉色兔子头果不其然地出现在屏幕正中央。但是瘆人的是,此时她的脸上却溅上夸张的血渍。
      “什么啊!为什么!!!”她的大脸猛地凑近镜头,一双不聚焦的眼睛看上去十分骇人:“告诉人家!!!副岛君!!!为什么把这个本该放在很后面的小彩蛋就这么不要钱地说出来了!!!”
      “BU-CHAN其实很开心。”KI-CHAN举起刚刚写好的字牌。BU-CHAN一个回旋踢把他揍出镜头:“才没有、才没有很开心呢!人家…人家才没有为帅气的副岛君着迷!”
      “这不是完全沦陷了吗!???”中村指着屏幕大喊。
      “闭嘴啦闭嘴!你们、根本不明白刚刚副岛君有多帅气!”BU-CHAN气急败坏地喊。斋藤汗颜道:“这家伙已经毫不掩饰了。”
      “呜…总之居然被发现了,人家刚刚才从激烈的战场中好不容易逃过来就受到了这样的心灵安抚,好开心,好治愈。”BU-CHAN像个少女一样可爱地对着手指:“为了感谢副岛君,人家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哦~~~就算是帮你杀掉一个人也没问题!人家要动用特权。神明一定会原谅人家的嘻嘻嘻。因为人家是最可爱的女子高中生啦~~~”
      “这也太作弊了吧?”羽仓大声说。田中也不服气地附和:“这样的话,副岛君说要杀掉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直接赢得游戏不也可以吗?”
      “噫!好像的确是这样。可恶,话放早了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怎么办!!!KI-CHAN帮帮我!!!”BU-CHAN顿时慌乱起来。KI-CHAN画了一个鄙视的豆豆眼表情,写道:“这种时候想起我的BU-CHAN是坏蛋。”
      “副岛君,你怎么想?”吉田却一点也不紧张:“你会许什么愿望?你要杀掉我们吗?”
      虽然很想…副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任谁稍微动脑想想都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吧。我的存在是服务于游戏的有趣性,BU-CHAN…宇佐美同学,就算再厉害也只是监督并且推进游戏的管理员,她的承诺与权限只在于有益于‘神明’所希望的游戏的正常推进里。刚刚那只是大话,别说杀掉所有人,就算我要求杀掉一个人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想什么呢。她只是做了承诺,但是并不一定有效啊——这可不是约定。而且只要我说出杀掉他人这样的天真要求,想想都知道以她的恶劣程度肯定会马上说刚刚只是骗人的话,其实没办法实现之类的吧。接下来我却因为有了邪恶的念头而被各位围攻,下一次就算各位一起杀掉我也是能够想象到的。”
      “我想不到呢吉田。”吉良显然很震惊:“这家伙真聪明啊,要是我的话肯定会赶紧把别人杀掉吧。那不就掉到这死兔子的坑里了吗。”
      那是因为吉良你本来就不动脑袋啦,副岛心里暗暗吐槽。与此同时,屏幕中的BU-CHAN却拍起手来。
      “精彩、精彩,有趣、有趣。”她以往一直疯疯癫癫的尖细声音此时却变得低沉起来。原来她的声音这么低吗,简直像一个男人的声音,副岛吃了一惊。BU-CHAN离开刚刚被她晃得乱七八糟的KI-CHAN,安静地走到镜头中央。
      “你原来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吉田嘲讽地说:“怎么,是真的被副岛吓到了吗?”
      BU-CHAN低声笑了笑:“啊…对啊,稍微、真的是有点被吓到了。虽然一直都在对你多加留意,但是…果然,你是有趣的家伙。有趣的家伙会活得很久的,放心吧。”
      好烦。这样的话大家会对我越来越注意的。赶紧打断她。副岛出声:“因为我要为了让吉田同学能够带领我们与你、与你们对抗,所以不得不这么努力。我们相信吉田同学会带给我们希望。”
      BU-CHAN摊了摊手:“是吗。”她敷衍地说:“虽然刚刚那个是大话没错,但是只要不干涉到游戏正常进行,我的确是要实现你的一个愿望来着。你说吧,我知道你有分寸。”
      “感谢你的信任,宇佐美同学。”副岛平静地说。他拉着吉田从角落站了起来,吉田诧异地跟着他的脚步走向教师中央。屏幕两边都站在中央,这是正式的对峙。副岛站在高大挺拔的吉田身边,整个人小了一圈,再加上他有些驼背,就像一个毕恭毕敬的下属在为王出谋划策。
      “吉田同学,我答应你了。”副岛面无表情地说:“我愿意为你效力,贡献我微薄的力量。”
      接着,他对着屏幕那一边,不卑不亢地说:
      “——请告诉我,你都投放了哪些武器吧,宇佐美同学。”
      一时间,某个人往后退了两步。BU-CHAN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珠却瞬间变成红色。她传出低低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噗噗噗科科科呲呲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
      “…超级、合我的口味啊!”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四肢又夸张地弯曲起来,身体做出扭曲的姿势将自己缠绕在一起。KI-CHAN担心地看着她,正要去安抚安抚,却被一拳打飞了。
      “真的,副岛副司君。”她念出他的全名:“让我们建立联系吧。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你可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啊——不、你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啪”的一声,画面消失了。副岛刚想大声喊出“武器单呢”的话,却一下子被吉田拉住了。屏幕再次闪动,这次出现的,则是一条又一条滚动的武器名称及其数量。
      “美工刀,100把;长剑,81把;短剑,64把;斧头,49把;指虎,36对;剪刀,25把;木制球棒,16柄;手榴弹,9颗;手枪,4把和…导弹,1枚?”
      “…导弹?”吉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是前面这些冷兵器只有数量比较吓人,手榴弹则有点离谱,那么最后的导弹简直跟开玩笑一样。在这么大的教室里,放导弹?哪里能放下?而且这东西一发射不是所有人都完蛋了吗?
      “也许是某个发射开关,按钮或遥控器之类的。”看穿她的心思,吉田走到她身边:“那种东西使用了就是一起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个数量的武器果然还是很吓人啊。她是怎么做到藏进来的?”
      “这种数量根本没办法完全回收。”斋藤慌张地看着滚动的一行行字。
      副岛也吃了一惊。虽然他的目的本身就不在于真正让吉田组织着把武器都收拾完,只是为了把手枪数量公之于众,通过搜身方式让小塚葵交出来那危险的武器,并让更多人对她产生怀疑而已。但他还是太低估那两个暴力狂人危险分子了。
      他本来以为为了游戏“趣味性“,手枪已经是最危险的东西,而两到三把手枪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还有第四把存在。手榴弹这种东西扔过来肯定完蛋一大片,不过鉴于大概没人会扔,一不小心还可能把自己炸死,就算捡到了应该也不会轻易使用。至于导弹、他撇撇嘴,如果真的有谁用到了,那大概是已经想不开了大家一起毁灭吧。精神状态差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使用这种东西啊。
      为什么要为这种自相残杀过程越精彩曲折越有趣的游戏安排导弹或手榴弹这种跟主题明显不符的东西呢,副岛想,真是没意义啊。
      现在最危险的,果然还是数量太庞大的冷兵器和手枪,尤其是未知的第四把手枪。他感觉自己有必要抢先一步不动声色地找到它,但是又意识到每个人大概都抱着这种想法。手枪不像手榴弹或导弹,比起一个强力的武器,此时更像是一个威慑,就像大国之间持有核武器以制衡。手枪是货真价实可以用来方便地杀人的。
      “唉…”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果是永仓同学来藏手枪,她会放在哪里呢,他突然想。
      永仓同学的话…
      久慈拿到的桌兜里的是故意摆给人看的,小塚的则是放在了一个感觉容易藏东西的储物柜里,自己趁乱塞给山本的那把是在空调后的缝隙里找到的,永仓同学作为班长曾经专门多次强调,那里是打扫卫生很容易忽略的地方,一定要多加注意。
      那么最后一把,会在哪里?
      一边思考,副岛一边走到吉田旁边:“吉田同学,我认为…”
      “你也认为找到枪最重要对吧。”他打断副岛:“我也这么认为。如今两把枪都在我这里,持冷兵器者不敢贸然行动,只有持枪者才会慢慢接近我然后快速射杀我抢走那两把枪。”
      “…那么副岛君,你是那个别有用心的持枪者吗?”
      吉田露出灿烂的笑容,副岛却只感觉不寒而栗。
      果然,他仍然是吉田怀疑的对象。
      “副岛君对兔头做出这样要求真的很明智。”吉田说:“有分寸且便利了我了解大局,你果然想要帮我。但是,也说不定是因为副岛君已经拿到了剩下一把甚至两把枪、然后再确认还有多少把呢?”
      多疑的家伙,真麻烦。副岛心里暗想,我是为了有序地推进啊,如果现在演变成胡乱大屠杀也未免太麻烦。我只是在为了我的便利而行动,仅此而已。
      如果吉田要阻止我的话,他摸了摸外套下藏起来的美工刀。
      我真的,超级超级不想和吉田起冲突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副岛有点帅啊怎么,敏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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