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云情》光雨步

42、舌尖上的对决

　　时至正午，列风得了空过来瞧了瞧“战况”，列忠临巴巴地跟在列风身旁。军营的伙房里，靖嘉琪忙得不可开交，见列风过来，含笑道：“将军，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啊。”
　　列风点头，道：“嘉琪姑娘，辛苦了！”列忠临知道将军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当初他给将军出谋划策，要让郡主知难而退，请嘉琪姑娘千里迢迢从锁云都过来。在朝夕相处中让郡主看看，适合将军的女子是怎么样的。小铃铛姑娘是个怎么样的脾性，他固然不清楚，将军甚少向旁人提及。可列忠临的眼光看来，小铃铛姑娘这事儿不怎么靠谱，眼下不是好好地放着个靖嘉琪姑娘么。
　　靖嘉琪姑娘，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还抚得一手好琴，柔情似水，一朵解语花似的。而将军，铁骨铮铮的汉子，杀伐果断，勇武过人。一柔一刚，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军休沐回锁云都时，不也常常去嘉琪姑娘那听曲么？这两人，怎么看都是郎有情，妾有意。
　　列忠临从小就跟着将军，或许是性格使然，很有点婆婆妈妈的老妈子味道。将军这许多年来，一直形单影只，后来有了个叫小铃铛的心上人，却很可能在战乱中……将军一根筋，非得在小铃铛身上死磕。列忠临却不然。能找到小铃铛姑娘，固然是最好的。若小铃铛姑娘正如大部分人猜想的那样，早在战乱中遇难，他也该为自家将军另觅佳偶。
　　本来蒙皇上赐婚，将军与永乐郡主喜结良缘，列忠临很是为将军高兴过一阵子。可这三年来，列忠临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自家将军始终不曾为郡主所动心，这两人至今说是陌路人都不为过。他不禁暗暗为将军忧心。
　　虽然俗话说“宁教人打子，莫教人休妻”，但列忠临觉得，既然将军为此苦恼，自己少不免要为他分忧才是。要让郡主知难而退，自愿在和离书上签字，就要让她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现实就是，她和将军不合适，至少比不上嘉琪姑娘合适。
　　嘉琪姑娘这一遭来到彩云关，直面郡主的挑衅，想来日子不会好过，吃点委屈肯定是有的。所以，列风对嘉琪姑娘说“辛苦了”。

　　列忠临道：“嘉琪姑娘，你这是准备做什么菜？这么多食材！”
　　嘉琪姑娘向他眨眨眼，拿眼角偷偷往列风那飘了一下，笑道：“等做好了，不就知道了？”
　　“切，故弄玄虚！”索棘儿在伙房另一侧，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对话，听到此处不屑地评价了一句。
　　列风这才转过身，道：“郡主，都过半天了，怎么你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实列风刚进来时，就用眼角扫到了索棘儿那片角落。这位郡主好整以暇，坐在一张长凳上，丫头翠翠摇着绢扇给她扇风。不光如此，还泡了茶，手边放着瓜果点心，边喝茶边吃点心，一副乘凉的模样，十分惬意。
　　索棘儿闻言站起来，笑嘻嘻地凑到列风跟前，故意软糯糯地说：“怎么，夫君这是在担心我，怕我输了？”列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过脸去。
　　他俩成亲三年，互相称呼对方还是“将军”、“郡主”。索棘儿自是更愿意称呼列风为“夫君”，可是，她也自知感情没到那程度，有点叫不出口。是以列风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十分不自在。
　　郡主的声音是天生的娃娃音，这在第一次见她时，列风是有注意到的。但平日里相见的机会甚少，说话的机会更少，说很多话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郡主要是想拉着他说话，都会被他以“很忙”“没时间”为由无情打断，以至于他都忘了郡主娃娃音这个特点。
　　刚刚，为了在靖嘉琪面前故意表现亲昵，郡主不但叫了甚少叫过的“夫君”，还撒着娇地叫，娃娃音之软糯，便如一道惊雷轰进了列风脑海。列风自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就连站在一旁的列忠临，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瞄了一下索棘儿。
　　索棘儿状似无所察觉，用手指了指灶台上。只见灶台上有几个大袋子，装得鼓鼓的，淡定地道：“夫君，请放心。我也是有准备的。”翠翠站在郡主身后，使劲地点了点头。
　　列风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傍晚时分，列风领着十名高阶军士整齐入席。军营里摆了两桌。列风看到左边那张桌子上，摆放着九道菜。分别是红烧乳鸽、发菜蚝豉、豉汁蟠龙鳝、白切鸡、酥炸生蚝、香芋扣肉、清蒸鲈鱼、西兰花炒鱿鱼、瑶柱粟米羹。原来是九大簋，列风心下了然。这九道菜式都极其考究，红烧乳鸽要鲜嫩入味，蟠龙鳝要肉质鲜美，炒鱿鱼要爽滑可口，不但对厨师的技巧要求很高，对食材本身的新鲜程度要求也很高。
　　再看看右边的桌子。桌上放一炭炉，火焰正熊熊燃烧，上面架着个鸳鸯锅。外层一大圈，是红汤，里层一小圈是清汤。锅炉边上，摆放着各式食物，包括鸡肉、羊肉、鱼肉、豆腐、腐竹、各种蔬菜等。红汤此刻煮开了，正“咕噜咕噜”冒着泡。原是边关军士最爱的打边炉。
　　这十名高阶军士，进门看到这色香味俱全的两席，皆是乐开了花。有人从左边的九大簋吃起，一道一道品下来，啧啧称赞，食材之新鲜，厨子技艺之高超，已经超越家常菜的水平。有人从右边边炉打起，涮得满屋飘香，正值寒冬，光是闻着都让人食欲大振，通体舒爽。
　　虽然为了公平起见，郡主和靖嘉琪都没现身，但列风一看，就猜到九大簋是靖嘉琪姑娘的杰作，而打边炉，则是郡主的应对之策。嘉琪姑娘，作为倚梦楼头牌，不光抚得一手好琴，连洗手作羹汤也这么在行，有点出乎列风意料。
　　而郡主，则更让人意外。经过两场比试下来，列风发现郡主其人，大约还是略懂知己知彼的。这里的“彼”，不单指的是对手，还包括了裁判。在比琴之时，她知道自己零基础起步，故所选的曲子是初入门者容易掌握的。她了解对手，琴艺高超，故采取的策略不是拼技巧，而是以情动人。她了解边关战士，知道安抚他们的忧思，要用轻快的曲子，清扫他们心中的阴霾。现在比厨艺，她也知道自己不擅长煎、炒、焖、炖等各项技艺，于是选择了最为简便的打边炉。说到应对冬天的口腹之欲，有什么比热气腾腾的边炉更合适的呢。而这恰恰又是彩云关军士们最喜爱的活动之一。
　　不过……平日里只会看无脑话本的郡主，在行事之前会考虑这么多吗，定是我想多了。列风暗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