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明镜》云放

6、三连

　　李时贞下巴长了好大一颗上火痘。初入职场的女孩怎么能容忍，更何况她还没谈恋爱。
　　李时贞捧着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皮肤光滑细腻，青春痘都没长过，不敢相信居然长了上火痘。
　　“啧啧，你心理也太差了吧，这才在镜子里待几天就上火了。”
　　王成业和李时贞八字不合，互相嘲讽只是家常便饭。
　　李时贞白眼一翻，哦哟，他王成业心理素质多了不起啊，口腔溃疡仅仅坏了两块，便秘才便三天。
　　“王成业，我上好了，你去吧。”
　　杨戍从厕所里走出来，王成业连连答应跑进厕所。他最近答辩干燥的很，每天不是在蹲位，就是在小便池。小腹疼的直冒火，答辩堵车一样排不出一点。
　　王成业捂住肚子瘸腿迈进房间，李时贞透过镜子看见，直接笑出声。
　　“啧啧，有的人心里素质也太差了吧，这才在镜子里待几天就犯痔疮了。”
　　李时贞本着扳回一局洋洋得意，王成业气的脸一阵红一阵青。
　　“哼，好男不跟女斗。”
　　“呵，应该是好驴不乱叫。”
　　王成业说不过李时贞，带着哑巴亏坐进椅子。
　　上火痘已经熟透了，远远就能看见，李时贞扯扯衣领遮住，可动一下衣领又掉下去。
　　杨戍心灵手巧，找来一块布用绳穿上，给李时贞戴在脖子上。当做口罩。天气太热，用不了一会，李时贞热的直接摘下来。
　　那个时代没有纱布，厚厚一块布遮在脸上任谁都受不了。李时贞没再用。
　　晚上睡觉前，李时贞洗了把脸，用凉手帕敷在下巴上。这样可以好受一些。经常敷就可以早点下去了吧。这样想着，李时贞逐渐进入梦乡。
　　李时贞是被烫醒的。下巴那里有烧灼感，李时贞抬手摸摸。痘痘好像破了。完了，怕不是会留痘印吧。
　　李时贞赶忙点燃一只蜡烛，举起镜子。
　　痘痘确实破了，而且还在不断留出脓水，李时贞赶忙用手帕擦干。奈何脓水源源不断，边擦边流。后来直接流出血浆，然后是血液。血液滚烫如岩浆，越流越多，从痘痘一点点绽开，血液流过的地方皮肤被迅速烫成火山岩。李时贞尖叫摸摸下巴，很烫，还很硌手。李时贞抬手，连手也一点点被烧灼成火山岩。先是下巴，接着是脖子、整张脸，然后是身体、脚后跟，连头皮也没能幸免。身体被一寸一尺地灼烧，牵连着整个人变成一个巨大的火山岩。
　　李时贞崩溃大哭，泪腺不断涌出的血水，顺着岩石空隙流到身体里。李时贞周身火热，耗尽最后一丝氧气，从里到外烧成一块火山岩。
　　杨戍拿过身边的手帕擦擦满头冷汗。下午才见到玛门，晚上就做这样的梦，这架势是在把人往死神门前推。
　　月亮夜明珠般高挂云边，洒下皎洁月光。透过窗，照亮房间。窗边的花瓶安静立在桌子上，反出束束月光映进杨戍眼睛。
　　杨戍平静呼吸，下床点燃壁炉。又是失眠夜。
　　杨戍把水壶架在壁炉上烧水。要是有酒就更好了，明月配好酒，他喜欢这样的深夜。
　　大学城旁边有一条很长的夜市。只要不下雨，整个寝室整装出发，扫荡每一个地摊，连卖头花的小姑娘都难逃一劫。
　　小姑娘画了一副精致的韩系妆，清甜可爱，和人说话时腼腆微笑，眼睛弯弯的很讨人喜欢，明显也是大学生。
　　“小妹妹，头绳怎么卖？”被誉为608最贱的男人出手了。
　　“嗯……最便宜的2块，最贵的30。不同的头绳价位也不一样。请问您是要送女朋友吗？”李鹤又高又帅还会穿搭，看的小姑娘一阵脸红。
　　李鹤和小姑娘对视，轻挑眉笑笑：“嗯对，你有推荐的吗？”
　　“诺，这些，这样的，还有这种，”小姑娘边说边指，手上还不停翻藏货，“这些款式卖的都很好，很适合送给女朋友。”
　　“这里边最贵的是哪个？”
　　“这几个，都是30的。”
　　李鹤接过头绳，挑了一根他觉得最好看的。
　　李鹤掏出现金，攥在手里，小姑娘抽出现金的同时带出头绳。
　　“送你了。”
　　撩完妹，李鹤心情大好。
　　“李鹤，你行啊，30就为买个美人笑啊。”
　　“李大少，我也会笑，不如你把30给我，你想让我笑几下就笑几下。”
　　其他两个室友调侃李鹤，惹得杨戍忍不住笑。
　　“得了吧，人家那是正牌女友，你就算把脸笑僵了李鹤也无动于衷。”
　　“啊？李鹤！说好的全寝一起单身，你居然背叛我们！”陈朔边说边垫脚掐李鹤脖颈，这画面逗的杨戍和另一位室友捧腹大笑。
　　欢快的时刻总有人扫兴。迎面走来几个人，领头的直接打断陈朔。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那上课摸鱼下课睡觉上线看广告下线发广告怎么摇都摇不到的陈大仙和他那牛批寝室的室友们吗。”
　　陈朔皱眉，眼睛直勾勾盯住来者，那人也毫不躲避，两人互相放电直视对方。
　　“呦，这不是开局跑酷团战跑酷推塔还跑酷拿王者当跑酷玩的艺术学院快递分拣中心负责人刘主任吗。”
　　陈朔和刘恒宇见面就吵，习惯性互嘲，一群人早就习以为常。
　　“你们俩一个小趴菜一个战五渣，怎么好意思互相嘲笑。”李鹤抱胸，眼神在二人之间横跳。
　　陈成和刘恒宇双双对李鹤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背过身。
　　一排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互相打闹，边逛夜市边喝啤酒，自带青春活力和对生活的希望。那时明月高挂。
　　水壶冒出的白气伴着沸腾声吹破杨戍的回忆。
　　古人诚不欺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无论何时都适用。杨戍摇头苦笑，从前喜欢惊险刺激的东西，现在他只想回家过好安稳日子。
　　杨戍端着一杯开水到窗边望月。月亮又圆又大，比中秋节的月亮还夸张。他早就习惯，镜子里的月亮永远是圆的。镜子世界有一套固定程序，晴天一定万里无云，阴天只有乌云万里。NPC做事只按事先设定好的方程走，哭得死板，笑得僵硬。人间没有烟气，万家只燃灯火。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十有八九又是王成业。晚上拒绝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他这人简直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杨戍叹口气放下水杯。王成业话多胆小又难缠，品行恶劣招人烦。
　　杨戍无奈打开门。出人意料，外面的人是李时贞。李时贞头戴一顶古欧洲经典宽檐帽，帽子上的镶有珠宝天鹅绒顺势落下，标致的欧洲贵族女性大卷搭在肩膀两侧，身上穿着浅粉色丝绸华丽晚服，重点手里还举着一张卡牌。
　　“姐，你怎么来了？”
　　李时贞大半夜来肯定是有新进展，杨戍惊喜，连忙拉过椅子给她坐。
　　李时贞坐进椅子，手搭在桌子上。杨戍倒杯热水递给她。李时贞没接，只是手上把玩卡牌，前后翻看，反复摩擦。卡牌手感确实不错，大家对镜子的唯一好评也就是用料高级。
　　杨戍把水放在桌子上，俯身的一瞬间，被李时贞搂住脖颈。惊喜转惊吓，杨戍连连后退。李时贞步步紧逼，两人一退一进，围着桌子从这头走到那头。杨戍被迫撞到桌子和墙壁的接连处，而李时贞还在向前靠近。这下是被围进死角了，杨戍只得不停向旁边躲，而李时贞还在俯身靠近，逼的他向后仰了又仰，这状况吓得杨戍直结巴。
　　“姐，这，这不合适。”叫她一声姐，完全是因为李时贞年龄比他大，她长得再漂亮，自己也没有半点多余想法。
　　李时贞不说话，眼泪涌现，一点点浸润整个眼眶里，然后啪嗒啪嗒一滴滴落在杨戍脸上。李时贞盯着杨戍眼睛，四目相对，杨戍在她眼球里看见自己惊恐无措。李时贞抓住杨戍衣领，俯下身，脸埋在杨戍胸腔蹭了又蹭，用来擦干眼泪，然后抬手掐住杨戍。
　　李时贞力气很大，掐的杨戍上不来气。杨戍一手掰李时贞的一只手，一手掏出木针，避开要害扎进李时贞侧颈。木针刺破皮肤，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涌出来晕染伤口，又滴在杨戍脸上，滴在泪痕划过的地方，血泪混合在一起，流过嘴角，流进衣领。
　　李时贞痛苦狰狞着松开手，抽出杨戍手里的木针握进手心，把那张卡牌塞给杨戍。李时贞手握木针走到窗户前，回眸对杨戍微笑，随后僵硬的举起木针，把针尖抵在刚刚被刺破的地方，然后用力插进去。血液失去阀门般疯狂涌出，迅速染红脖颈，染红浅色衣服，打湿地面。李时贞闭上眼释怀地整个人向后仰，身体砸破玻璃直直坠下去。脸上的泪痕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晶莹剔透的眼泪挂在睫毛再被吹落，如长河明月，如星光点点。
　　杨戍举起卡牌。一张严肃认真的脸被永远封在里面。杨戍对这张脸有印象，下午还给自己送水，仅是一晚便永远停留在这个状态，不会再流泪，不会再受伤，更不会再变老。
　　卡牌背面有凹凸感，杨戍举到蜡烛旁，六芒星适当画在正中央，磨砂质感在光线下反出亮亮的光。杨戍抬手抚摸凹凸处，上面是用尖头刺好的名字。赵忆曼。
　　赵忆曼坠落前和杨戍对口型。月光透过玻璃照到她后背，仿佛她整个人散发光芒，杨戍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杨戍看清了她的口型。
　　“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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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贱的男人”其实是陈朔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