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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虫鼎立（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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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派你来的吧。”凯伦说。
所罗门从凯伦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了然。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位“殿下”，只有可能是梅莉。
但所罗门听出凯伦这情绪中并没有任何嘲讽，反倒有种近似长辈的叹息。
为什么？
所罗门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是否仍要继续把凯伦打晕的这一举动。
凯伦这样称呼梅莉、这样的情绪，根本不像是深玄女王的近臣……更像是，臣服于梅莉的战士。
“殿下恐怕将我看做一个背信弃义、追逐名利的虫族了吧。”凯伦笑了笑，但表情有些苦涩：“虽然当初就和西泽尔约好了，但真的被这么认为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过。”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所罗门没有搭话，只是问出自己的疑问。
虽然被虚空天秤限制了等级，但他的隐身术不至于拙劣到会被一个五十七级的精英虫族看破。
“殿下为了帮你潜入虫巢，给过你虫族核心的碎片吧？”凯伦的话语停顿了片刻，“那是西泽尔的核心碎片。”
虫族核心之于虫族就像是心脏之于人类，那是他们的供能核心，亦刻写了他们独一无二的生物基因。
虫巢中没有其余的虫族知晓，其实凯伦和西泽尔诞生自同一枚虫卵。感知到西泽尔的信息对凯伦来说并不是难事。
“殿下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的生物基因已经被虫巢的基因识别系统加入黑名单中，她的手上只有西泽尔的核心碎片了，想让你潜入虫巢，只能利用这个。”担心这位素昧平生的、此刻为梅莉殿下办事的存在误会，凯伦主动解释道，“殿下绝对没有加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所罗门声音平静的回答。
他和梅莉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相同的任务目标，她没必要加害于他。
“你早就知道梅莉，或者她的合作对象会回到深玄虫族？”
“殿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凯伦想起旧事，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殿下她呀，其实是个很记仇的性子。无论是为了替西泽尔报仇，还是为她自己报仇，她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的。”
“但我和西泽尔，其实并不希望殿下回来。西泽尔不在了，前路浩渺危险，我却无法守护在她身边，我总是无法放下心来。”
凯伦轻声叹气，而后又释怀：“不过现在，我稍微也放心了一点。殿下既然现在就派人回到了深玄，想必已经做好复仇之后离开的准备了。只要殿下的身边还有值得信任的、值得合作的存在，靠殿下的聪颖与天赋，她一定能越来越好的。”
“抱歉，想说的话积压得太久了，一抓住机会，我就忍不住想要多说一点。能帮我给殿下带句话吗？”
所罗门想了想，“嗯，你说吧。”
凯伦像是下定了决心，安静了片刻。
他其实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千言万语汇聚到喉间，却让他觉得再多的话语也无法说明什么，最后，他说：“预祝殿下，万事顺意，无病无灾，长安喜乐。”
眼前这个虫族简短的话语所蕴含的情绪复杂至极，所罗门忽觉，他或许无法将凯伦想要传达给梅莉的情绪传达到位。
但是，梅莉会明白的吧？
就算只有简短的十六个字，以她的聪明，她也会明白的。
“知道了。”所罗门应了一声，释放汇聚许久的力量，将凯伦打晕。
他使用了早已准备好的潜意识改写器，按照来时的路线离开了虫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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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其他虫族的训练室内，凯伦醒了过来。
他将覆盖着深黑色尖锐外骨骼的手按在了胸口，在这之下，是他的虫族核心。
核心在他的体内平稳运转着，将能量输送至他的身体各处。
虫族核心上刻写了他们独一无二的生物基因，当然也刻写了他们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
“真到了这么一天，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啊。”他轻笑一声，锋利的指刃便划开了自己的胸口，触碰到了那平稳运转的核心。
凯伦稍微用了些力气，划去那些他早已熟悉无匹的经历。
它们正在模糊、消失，然后彻底被遗忘。
只有这样、只有彻底删去那些让凯伦觉得自己算是“活着”的记忆，才能确保他唯一忠诚信仰的那位王女往后一路顺遂。
曾经与双生兄弟一起切磋，畅想未来的经历划去了、曾经跟随那位年幼的王女，见过她一颦一笑的经历划去了……
当凯伦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不再记得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也不曾记得自己与那位“叛徒”西泽尔在同一枚虫卵中诞生、同样虔诚的追随一位名为梅莉的王女。
他只知道，他现在要去传播一个消息，一个与被驱逐离群的虫族王女的消息。
并无其他虫族会造访的训练室空置了。
并将永远空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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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回到旅店内的时候，学术妹指派来给梅莉撑场子顺带保证梅莉安全的几位成员还尽职尽责的守在房间门前，见到他回来，跟他确认了好一阵才离开。
他走进房间，梅莉正坐在沙发上，手中在空中似乎在滑动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所罗门猜测她可能是在滑动查看虚空天秤提供的一些信息。
“你回来了？”梅莉抬起头来，“感觉如何？”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表情这么郁闷。”
“噢，我在看虚空天秤的消息。”梅莉说起刚刚在交易节上的经历：“……我陪那个黑发蓝眼的人类女性逛完了街，但虚空天秤就像是出问题了一样，一直提示奖励审核中，没将任何东西派发给我。”
倒不是说，梅莉有多稀罕这个奖励，她只是有些好奇，虚空天秤居然也会卡壳吗？
要知道，它可是由混沌之母创造出来的，监管全虚空秩序的一套系统。这种层次的东西居然会卡住审核。
“也许对方给你的报酬比较特殊，需要你成为玩家后才能领取。一般这种时候，虚空天秤就会以审核为由将你的奖励卡住，等你成为了正式玩家再通过。”所罗门和她解释道。
“这样啊。”梅莉点了点头，便不再纠结虚空天秤那个迟迟未更新的审核消息，随手关掉了系统界面。
所罗门沉默了一会，直到梅莉的表情都带上了些不解，才开口道：“凯伦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梅莉好像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唇瓣微启，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说，‘预祝殿下，万事顺意，无病无灾，长安喜乐’。”
有那么一刻，梅莉感到有些眩晕，但她站稳了，没流露出任何软弱的表情。
只能从她波澜未平的绿色眼眸中看出她情绪并不稳定的端倪。
“离开这个位面的时候，你要带上他吗？”所罗门问，即使梅莉想要带上凯伦一起离开，也并不算什么难事。可以故技重施，让凯伦也加入他们的队伍。
但梅莉闭了闭眼，似乎正在克制着什么。
所罗门听见她尽力平复，但依旧带着些许颤意的嗓音：“他必死无疑。”
在这一刻，梅莉已经知晓凯伦的所有打算。
他是不会让他自己活下来的。
梅莉想起她还没被驱逐出虫巢的时候。那时西泽尔经常陪在她的身边，而凯伦会在入夜后悄悄来拜访她。
她记得那时候，凯伦说，西泽尔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而他自己负责扫清她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他会扫清一切阻碍她前进的东西，包括他自己。
“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梅莉说，但她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长长的叹息过后，是无法压抑的哽咽和颤音，“……带着他们那份一起。”
所罗门转过身去，轻声说：“我用了隔绝声音的道具。”
所以，就算是哭也没关系。
但所罗门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既没有发泄情感毫无遮掩的大哭，也没有克制心绪的小声抽噎。
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梅莉。
在室内的她取下了那张面具，她的眼角犹带泪渍，但她并未放声哭泣。
落日的余光点亮她绿色的眼瞳，王女的眼睛里倒映着燃烧的旧世界。
这个女孩，这个以人类的观点来看，才成年的、仍旧不算是一个思想成熟的大人的女孩，所罗门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决意。
王女。他在心里念着她的身份。
所罗门最终没说任何安慰的话，他知道她不需要，所以他只是安静的在这里站着，就像是安静的聆听凯伦想要传达的话语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