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哨兵[哨向]》巫狐好耶

4、在我们分别之前

　　按以往的规律，米埃这时应该正待在家里和言诺一起整理情报。他还在中台时就与言诺熟识，言诺一直不知道他是向导，两个人同吃同睡过一段时间也没惹出过什么祸端，于是米埃便默认自己和言诺相性极差，极其放心地和这位年轻哨兵成为了好哥们儿。

　　当然，“同吃同睡”的状态只存在于他们两人懵懂的青春期，而且只是短短的几周。米埃听说过不少哨兵在治疗期间失控袭击向导的事故，即使他已经摘除了自己的向导素腺，也仅仅敢在两人意识清明时共处一室交流公事，等其中一方疲倦便立刻分开。迄今为止没有出现差错，所以这种交流方式也就一直沿用下来。

　　可今天不知怎的，他的背部格外酸痛，尤其是蝴蝶骨中央的位置，仿佛被谁用针狠狠扎了好几下。米埃还没工作几分钟，就迫不得已趴在桌上歇息起来。

　　“怎么了？”对面那个留着和自己同款发型的红发少年从资料堆里抬起头。

　　据米埃所知，言诺最近也时有不适，但这位哨兵依旧能一丝不苟地完成所有任务，他不得不佩服哨兵的毅力和体力。

　　“头很疼，背也很疼。”米埃坦诚道。

　　如果是三年前，言诺应该会讥讽自己“恭喜，要长脑子了”。可如今的他只是用异常忧伤的眼神看过来，一句话也不说。

　　啊，这个湿漉漉的气氛……感觉屋里都要下雨了。

　　“言诺啊，你的这个眼神就好像在说我命不久矣了……”米埃抬手往言诺的眼前晃了晃，他刻意摆出嬉皮笑脸的样子，试图替好友驱散一些阴霾。

　　“……我只是有点累，米埃。”言诺握住米埃的手腕，眼中红血丝密布，“只是这样。”

　　好友这副要被什么压垮的模样让米埃看着心堵。在米埃所处的时代里，向导很难对虚弱的哨兵撒手不管，“帮助哨兵”早已变成刻在向导精神海里的箴言。更何况言诺在米埃的记忆力占据了半壁江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米埃的半个亲人。

　　“要改变‘塔’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很快做到这点也太狂妄了。”米埃倒了一杯掺了向导素的咖啡，有些强硬地把这杯热饮塞到好友手中，“像我这样直接给自己放假也是‘消极抵抗’的一环，是吧？”

　　言诺抓了抓头发，朝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只是有点着急……”

　　“向导素不够用吗？”米埃抬手抚上好友的额头，“可是你的精神海好像没有重污染。”

　　“最近消失的哨兵和向导太多了，我这边也得应付。”言诺翻着自己的备忘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日程计划。

　　米埃一眼扫过去：油轮租赁、锈江调查报告、出席离婚官司、家族会议、东门外围巡逻……这是言诺两天的简略计划，每一项都需要外出。米埃不禁咂舌：妈欸，你这年纪轻轻真的不会过/劳/死么……

　　令人欣慰的是，言诺忙归忙，倒是没有列出特别出格的内容。

　　米埃回到自己的座位，默默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下：哨兵000061，一切如常。

　　这是他不得不做的工作：观察自己的好友。当初他脱离中台便是使用的这个理由，而出于某种若有若无的独占欲，他也的确享受着这份毛遂自荐的任务。

　　“一切如常”当然是按中台对于普通哨兵的标准。事实上米埃心痛的要命，三年前的言诺还是个会哭会崩溃地求助的家伙，现在却以一种过分快的成长速度“成熟”起来。在米埃看来，好友的举止对于“言诺”这个个体而言是异常的，笔记本上的记录只是为了应付自己的监视工作。

　　米埃从自己的客户资料里抽出几页递给言诺：“向导那边我没有头绪，但如果说和失踪哨兵有关的线索……这几个人最近在试图约我和其他几个同事出去。”

　　向导咖啡厅里都是些序列号靠后、体质较弱的哨兵，喷了模拟向导素后勉强能假扮向导。根据维安厅公布的失踪人员名单，除了失控发狂的流浪哨兵之外，剩下的失踪者就是序列号靠后的哨兵们了。

　　言诺接过那几页资料，看到第一页就叹息一声：“张哥啊，他是记者，不可能犯案的。”

　　“你的熟人吗？我不认识他，只是听同事说这个人最近跑的很勤快。”

　　言诺继续往下翻：“这个金毛的序列号是假的，他的真实排名很高，而且已婚。”

　　“啊？已婚还经常来，渣男！”

　　“这个……”言诺猩红的眸子暗了暗，“恺。”

　　“对，他也是我的常客，挺典型的一个哨兵，而且在我下班后还经常能看到。”

　　言诺瞄着恺光顾日期的那栏，密密麻麻的数据晃得他眼睛疼。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言诺捏着纸页的手微微用力。

　　“比较不择手段的人吧……”米埃回忆着和这位客户的过往，“当然，按哨兵的标准，他的体力、毅力、智力都蛮优秀的——你对他感兴趣？”

　　言诺沉声道：“他是近年晋升最快的维安哨兵。”

　　“这样啊。”米埃对此兴致缺缺。在这个向导极度稀缺的时代，优秀的哨兵就像流水线上的货物，大体都是昙花一现的。而且在中台的高强度工作让早让他对哨兵免疫了，他看着不熟的哨兵就像医学生看着街上的路人。

　　言诺瞄着米埃的反应，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心了似的，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米埃继续翻着资料，忽然想起恺的下半张脸有点像一位故人。他刚要喊来言诺一起看，却看到言诺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一张颇有年代感的地图和一箱浓缩向导素。

　　“言诺？”米埃想喊人，却无力地发觉自己再怎么试图呼喊，声带也无法震动分毫。

　　窗户忽然被什么撞开，一条深紫色的粗糙腕足挤进来。米埃一阵反胃，想要抬腿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脚不知何时被固定在了椅子上。

　　令人头皮发麻的畸形精神体逐渐将他慢慢吞没，而米埃望着章鱼那两颗灰紫色的兽瞳，连尖叫都没能发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