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转生成为咒术师这档事》月下吾侪

6、唔嘛嘛职业生涯大挫折

　　“…小姐？请问你有在听吗？”伊地知一脸愁容，在他看来你此时在平板青白色的屏幕光照映下的脸比他还要憔悴。

　　神游天外的思绪被伊地知的呼唤喊了回来，我用力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注意力还在。眼前颧骨凸显的男人叹了口气，继续叮嘱各种有关祓除咒灵的注意事项。

　　“这条街在二十年前除了是商业街外，也因为有很多镜面装饰而出名，但是时过境迁，那里的装饰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不过…”他停下来推了推眼镜，斟酌着发问。“五条先生真的就让你一个人来？”

　　“本来不是的…”这是个大雨天，车外雨珠砸在车身上叮叮咚咚地响。我往车窗上哈了口气，擦净后看到玻璃上满屏雨珠。雨打落叶狼狈地躺在积水里，不时随着雨水的敲击颤抖。
　　本来这次的任务，是给我和伏黑惠一起练手用的。而且按照原计划，五条悟也会到。可是事到临头，伏黑惠的学校却突然变动了考试日期，窗口又给五条悟夹缝塞了北海道的任务。
　　想起当时伏黑惠的为难神色以及五条悟仍旧笑眯眯却吐出与表情完全相反话的模样。

　　“这可真是过分啊，老家伙们…”

　　水珠滑下汇聚，最终隐匿进满城风雨里。隔着一层雨雾，我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条废弃的老街。

　　伊地知下车时还顺手给我把伞，透明的塑料雨布将雨珠数得一清二楚，空气里弥漫着初秋的气味。

　　“到时候我会放下帐，五条先生叮嘱过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还请小心。”也许是我的神色过于不安，他补充道。

　　我点点头，撑着伞跨过积水。远远的听到伊地知喃喃道：“那么，祝君武运昌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踏入老街，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利落的一声响。我回头看向出口，空荡荡只余一片漆黑。
　　如果不是这糟糕天气的影响，我绝对不会像出门赏雨一般支着把伞来祓除咒灵。可是这东西拿在手里的确碍事，没走几步就先把它寄存在随便某家屋檐下，因为不是我的，到时候还待还回去。
　　胜在这件新买不久的棒球衫防水效果还可以，我拉上拉链便继续边走边观察四周。废弃的和果子店里偶尔飞出几条蚊虫状的咒灵，一路上还见到DVD音像店，服装店等诸如此类破败的门户，但更多的是沿着路满墙的碎镜子。

　　原来如此，落后于时代的悔恨感吗？

　　都说人是群体动物，所以心理和行为总是会有点不由己的病态从众。而当一个人，或是一个群体发现自己远远落后于某一特定时间段且无法更改时，内心如同被抛至雪原的寒冷荒凉确实也是强烈的负面情感。
　　我试着释放出一丝咒力，数以千计的黑色丝缕从暗处滋生，作为有生命的分流汇集，慢慢的在尽头堆砌成道不明的拟生命体。
　　如五条悟所言，这个咒灵不强。不是说我不把这个咒灵放在眼里，而是它传递给我的危险感的确不太强烈。
　　几根触爪箭一般划破雨幕，我借助着咒力避开，一跃而起的瞬间将它们聚集于手，狠狠地砸向这团黑色。
　　咒灵吃了痛，触爪发疯般数量暴涨，一根根闪着寒光冲来。划破外套的同时还顺带在胳膊上留了好几道。觉察到那一拳出乎意料的好效果，我再也顾不得闪躲，咒力包裹着一拳又一拳砸在它身上。
　　当手臂不知第几次麻木地按照指令挥下，指骨和石板的碰撞的疼痛连带着咒灵祓除的哀嚎给我混混沌沌的脑袋带来了一丝清明。
　　或许我应该试着去用用咒具。看着手上被雨稀释后顺胳膊向下流的血水，我借墙边的镜子看了看外套的破损情况，还是厚脸皮的推倒了自己以前所下的定论。
　　雨也没再下，我边边角角地检查一遍后准备去出口找伞。

　　我自认为这次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成功祓除的同时还无人员伤亡，哼着即兴的歌，我把鞋跟敲在石板上伴奏。这条老街很安静，所以我能听到的只有歌声，敲击声和远远传来的雨声。

　　雨停了，还会有雨声吗？

　　我看到不远处依旧漆黑的出口和那把被我安置在墙边的伞。

　　而后那把伞瞬间被拦腰截断。

　　在外面迟迟不见你身影的伊地知还是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五条先生，您现在在哪儿？”
　　“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大概还要半小时。”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应答，却突然想起伊地知既然联系，那可能就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是她的祓除任务出问题了吗？”
　　“那位学生已经进去了三个小时，现在还没有出来。而且帐内传来了很强的咒力波动，可能是出现了评估范围之外的咒灵。”
　　五条悟捏了捏眉心，示意前面的辅助监督停下，而后拉开车门。“我十分钟后到。”辅助监督看着眼前难得沉着脸的白发男人只一瞬就在大庭广众下消失了。

　　伊地知撤去帐，随着黏胶般黑色的褪去，一眼便看得到头的老街再次展露出来，而本应有人在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人。

　　当看到那把伞的惨状后，我立马掉头向相反方向跑去。然而哪怕把一半的咒力集中于腿部也没能摆脱这循环的困境。再一次经过拐角，断成两节的伞又一次出现我的视野里。
　　咒灵的能力吗？那这样，看来找到根源才是解决问题的重中之重。没有喘息的时间，我奔跑着的同时尽力去感知着周围，在冲出拐角后再一次跑向相反方向。
　　忍受着巨大的眩晕感，我朦朦胧胧地看到老街的尽头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面保留完好镜子。站立在镜子前，四周的碎片连带着积水反射出魔幻的场景。这里有数不尽的我，而真正的我站立在正中央，看着其他我的折影随我的动作而行动。
　　口腔内软肉被牙齿狠咬的痛感使我勉强保持清醒，胡乱抹了把满脸的雨水，我抬手砸向镜面。
　　在四分五裂的镜面中，我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自己。

　　这里从来不会有完整的镜子。

　　让人牙酸的咔嚓声从天而降。根本来不及看，头顶便受到了极用力的一击。伴随着风声和重物砸落的声响，我看到了自己周围满地的玻璃碎。
　　通体光滑的咒灵吱吱笑着，讲真的，这个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咒灵长得都要美观。借助它的外壳，我看到血自发间沿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而后视野便一片鲜红。

　　真是过分，脑袋对人而言可是很重要的。
　　拿衣袖擦了擦眼，我站起身调整着呼吸速度。还得再撑一会，我可不能就死在这儿。
　　咒灵玩闹般在空中划了两下，几根泛着凛冽光芒的玻璃锥凭空出现，光速朝我射来。
　　硬生生吃下一击，深埋于心的恐惧感再次翻涌上来。

　　果然啊。

　　四肢并用着勉强躲开，我在死寂中清晰地听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声。

　　我果然还是会害怕死亡。

　　玻璃锥变形渗入血肉里，哪怕碰一下也痛如削骨。
　　五条悟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脑海里。
　　笑的模样，发呆的模样，与人交谈的模样，吃到喜欢甜点后满足的模样，逗伏黑惠玩的模样，分享东西给我时的模样…
　　只不过刚刚到来，就要离开了吗？
　　被凝固的血糊住的眼皮变得沉重，破裂的外套再也无法抵御初秋的寒冷。伴随着血液的流失，我觉得似乎连生命都在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

　　再也没有精力去看清咒灵的运动轨迹，我踉跄着迈出一步，在心里默默对五条悟道了个歉。

　　真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咒灵幻化出一场玻璃锥的雨，刹那间我被铺天盖地的雨幕包裹。与此同时墙边镶嵌的玻璃毫无征兆地再度布满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

　　细不可闻的破裂声越来越大，终究盖过了锥体划破空气的声音。伴随着整面墙体的坍塌，苍与玻璃雨相撞，五条悟从满街尘埃中走出，脸上带着对我而言极为罕见的怒意。
　　我被他一只手拎了起来，左转右转地检查了一下伤势。注意到的沿着额角的血迹，五条悟没再拍拍我的头以示安抚，而是把我放在背后。

　　“很努力哦，下面就先交给老师吧。”

　　我在他背后偷偷看了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在镜面的反射下满街都是耀眼的蓝光。最强的实力从不是子虚乌有。只是一次攻击，即将拿到我项上头颅的咒灵便变为了满地仍有余温的玻璃碎。

　　我接过冰袋，敷在眼上时瞬间的刺痛还是使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
　　简单处理了外伤后我就一直和五条悟面对面坐在车里。我精疲力尽得没力气说话，这位不知为何此时也一言不发。
　　放下冰袋，我闭上眼睛试图缓解眼皮的酸涩，重重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听到了衣物摩擦而引起的窸窣声。和此时眼皮的温度相比较高的温暖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和眼球相触。
　　我随后意识到了那是五条悟的手指。这个发现使得我不由自主的转动眼珠试图逃离那并不太重的挤压感。
　　他这是做什么？
　　五条悟感受这指腹下传来的颤动，游走间描绘着轮廓。
　　像是玻璃弹珠，而且是真实存在的。
　　他该怎样去表达自己此时的感触？五条悟说不清也道不明。
　　说是惧怕不可能，说是担忧又不太像。
　　你只是又一次伤痕累累而他只是仓促赶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再次觉察到触碰的消失，五条悟若无其事的又开始谈天。
　　“真是没想到，这次你遇见的咒灵有自己创造空间的能力呢。”
　　我疑心这和领域展开有点关系，可五条悟的回答却并非如此。
　　“这个咒灵并不具有展开领域的能力，你被拖进他所制造的空间只是他的术式，而且…”他故意买了个关子。
　　“如果可以展开领域的话，你今天早就没命了。”
　　他说了这之后便没有再提这次任务，而是东扯西扯了一大堆说什么要带你去吃一顿以庆祝大难不死。
　　我没再说话，而是思考着。
　　眼前的五条悟并非只是漫画中见到的角色。自我来到这里后，在我眼前的他便是真正活生生的一个人。
　　五条悟他会呼吸，有思想，血液会流淌，心脏能跳动。
　　我终于不再是管中窥豹，而是拉开那扇铁门，真正的看见了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