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未梦游

8、爱

　　“陈闻，你猜我在这里等了多久。”

　　“你猜我等了你多久。”

　　他从她离开的第一秒便等待着她回头，每一分每一天都在期盼着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他维持着房间里的味道，保存好她的东西，完成着她的爱好，吃苹果时会切成小半，挂衣服时按大小排序。

　　他煎熬地忍受着一个充满她身影的家。

　　“公司忙，抱歉。”柯崇嗤笑了两声，“五个字啊，让我期待了那么久。”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陈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确实是她失约了。

　　“别跟我道歉！”

　　柯崇视线向下，看到了何煦握着陈闻的手。

　　他眸色加深，在陈闻甩开手的下一秒揽住她的后颈，俯身吻下去。

　　粗暴强硬，攻池掠地。

　　陈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几乎要被柯崇炙热的呼吸烫伤。

　　他吻得格外深，却在短短几秒后便抽离。

　　“就当是你的道歉。”

　　陈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舌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交缠的触感。

　　不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

　　就像是一个熟悉的人他做出了出乎意料的动作，而这个动作她曾感受过千百次。

　　身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何煦不爽地“啧”了一声，“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能不能注意点。”他摸了摸口袋，咒骂道：“艹！车钥匙落办公室了！”

　　陈闻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何煦在说什么。

　　何煦心情不佳，他看了眼空旷的地库，“我上去拿钥匙，你要不要一起？”

　　陈闻摇头。

　　“那好吧，你在这里等我。”

　　“好。”

　　……

　　许晨把车停在路边刷着短视频，时不时笑两声，手机发烫到像个暖手宝。

　　他活动僵硬的脖子，瞥见柯崇满脸黑气地走过来，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他人可真是太好了，怕这狗东西出什么事，还特意出来接他，没想到一等等了一个小时。

　　“怎么样？”许晨好戏似的问道。

　　柯崇沉默着系好安全带，下颌紧绷，眼眸阴沉如墨。

　　见他不回答，许晨耸肩，挂挡起步。

　　柯崇望着窗外的夜色，大拇指无意识地放在嘴唇上，来回摩挲。

　　柔软甜腻的触感还没消散，他闭上眼，心脏在快速跳动。

　　他做了什么。

　　等了这么久了，看到别的男人拉住她的手便愤怒的脑袋一片空白，功亏一篑。

　　他不敢想以前陈闻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亲密时她的感受。

　　陈闻，陈闻，陈闻。

　　柯崇在心里无数遍默念着，整个人陷入了黑色漩涡。

　　红灯亮起，许晨扫了旁边一眼，“别他妈摸你的破嘴了，看的心烦。”

　　柯崇睁开眼，“掉头，我要回去。”

　　“？”

　　许晨感觉自己是个冤种，大晚上的来当司机，正想开口骂两句，但看到柯崇的脸色又噎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憋着一口气打方向盘掉头。

　　他现在可不敢惹这个祖宗。

　　没多久，两人便再次回到了陈闻公司楼下。

　　车刚停下柯崇就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轻点关门！”

　　许晨在车里无能狂怒。

　　……

　　地下车库依旧安静，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更别提一个人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

　　每一步都沉重地踩在陈闻心上。

　　脚步听起来急切慌乱，直冲她而来。

　　陈闻手指蜷起，紧紧捏住背包的带子，屏住呼吸望着前方。

　　看清楚跑来的人是谁后身体变得更加紧绷。

　　她眼睁睁看着柯崇跑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喘息着停下。他想要伸手抚上她的胳膊，眼里闪过纠结和退缩，终是把手收了回去。

　　他垂下头，细看手在颤抖，语气低沉颓废，“陈闻，十二点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陈闻不愿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鞋，旁边还躺着刚才摔在地上的电吉他。

　　啊，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明明以前在一个月前便开始准备惊喜，可现在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柯崇眼尾泛红，半阖上眼皮，神态卑微低顺。

　　“可以施舍给我一个吻吗？”

　　陈闻吃惊地抬头，直直撞上柯崇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爱而不得，感觉稍一碰就会碎掉 。

　　这一刻她有了实感。

　　柯崇没有说谎，他爱她。

　　原来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是这副神情。

　　“可是我不爱你了。”她皱起眉头，后退一步，语气平静，“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不爱你了。”

　　柯崇闭了闭眼。

　　“陈闻，我知道我以前是个混蛋，我他妈活该。”他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可是陈闻，我在树上画那条线的时候，我是认真的。线是一维，无限向两边延长，我说过在这个维度里，我会永远爱你。”

　　“你不相信我，我理解，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伤害了你，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我放不下，我有试图说服自己别去打扰你的生活，也不想看到你不耐烦的眼神，可是总会不自觉走到你公司楼下，离得远远的哪怕能看你一眼。”

　　一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地上，陈闻这才发现柯崇竟然哭了，他的胸腔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双桃花眼里充斥着红色，写满了支离破碎。

　　他的声音暗哑的厉害。

　　“陈闻，我们……还有可能吗？”

　　陈闻从没见过他哭，一时间心脏像悬在空中，慌乱酸胀。

　　他那样骄傲的人，遇到伤心难过的事也只会躲在暗处喝酒发泄情绪，隐藏起脆弱的一面。

　　陈闻不知所措地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他。

　　可是他不接，只是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我们还有可能吗？”

　　陈闻沉默，而后仰头。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看到你哭，我甚至连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如果是曾经的我，想必一定会心疼的要死，跟着你一起哭吧。”

　　她抬手用纸巾擦掉他眼下的眼泪，“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你也应该向前看。”

　　柯崇双手握住她的手，虔诚地抵在额头上，情绪逐渐崩溃，“我过不去，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像从前一样，你可以不爱我，可以把我当备胎。陈闻，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陈闻觉得无奈，却还是平静的抽回了手。

　　“我原谅你，但是我不想再经历一遍过去的事了。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她弯腰拿起电吉他，递到柯崇手里，“别随便放弃，你蛮享受唱歌的不是吗？”

　　陈闻的语气分明平静中还带有一点温柔，柯崇却觉得她说的话就像利刃一般凌迟在他心脏上，疼的他喘不过气。

　　他狼狈地偏过头去，手无力地垂下。

　　陈闻的瞌睡虫彻底没了，索性自己开车回家，她向柯崇挥手告别，笑的释怀。

　　“再见。”

　　柯崇仰头闭上眼，右手覆在眼上，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一般，绝望地站在原地。

　　汽车启动的声音，发动机的轰鸣声，轮胎摩擦在地面上，渐行渐远。

　　四周再次恢复安静。

　　时间突然变得无限长。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何煦边吐槽边往出走，“该死的小王，把我车钥匙锁柜子里，好不容易才拿出来……陈闻呢？”

　　他望着柯崇，不爽地环抱住手臂。

　　很快，何煦察觉到了什么，嘴角上扬，“兄弟，失恋了？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闻闻是挺好的，不过跟你……”何煦上下扫视柯崇，摇摇头，“不搭。”

　　柯崇头微侧，眼尾压下，眼眶通红，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慑人的黑色，语气冷的像淬了冰。

　　“滚。”

　　何煦一时间有些被他的模样吓到，尴尬地轻咳一声。

　　看起来太他妈阴森了。

　　－

　　柯崇回到家里时天已经蒙蒙亮，许晨在车里睡了一觉见柯崇还没出来，进楼里活生生把他拖出来的。

　　“你这次要是敢撂挑子不干老子也不干了，这破酒吧您自个儿开去吧，老子可不奉陪了！ ”

　　许晨在公寓里来回踱步，气的直冒烟，哆嗦着从口袋掏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

　　回来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的柯崇突然抬起头，眼神沉沉。

　　“出去抽。”

　　“……柯崇你大爷。”

　　许晨气的恨不得把一盒烟全点着，他憋屈得按灭手里的烟，居高临下地站到柯崇面前。

　　“别在这儿恶心人，快奔三的人了每天陷在情情爱爱里，我真看不起你。当初人陈闻一门心思扑你身上，你倒好，浪的跟个随时随地发情的种马似的，现在纯属活该。”

　　听到他的话，柯崇没有反应，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一样，颓废衰败地弓着背坐着。

　　许晨越说越激动，走到餐桌前把桌布一把扯下。

　　“你看你家里，像个男人住的地方吗？这带碎花破桌布洗的都TM掉色了，你tm心理变态是不是！你以为你这样做陈闻就会回来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许晨现在已经被柯崇捅死一万次了。

　　“把桌布放回去。”柯崇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说道。

　　许晨怂了几秒，挺直腰杆大声道：“老子就不！我看你这家早就该清理了，明天我就叫保洁上门给你把东西全扔出去！省的你天天呆在这里要死要活的。”

　　柯崇不想跟他废话，起身按住许晨的肩膀直接推出门外，“嘭”的一声关上门。

　　而后站在房间中静默了十分钟，回到卧室平躺下，睁着酸涩的眼睛直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