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带刀》咸鱼味小糖包

35、第三十五章 回家

　　药王谷并不是一处山谷。
　　而是一整座鹤峰山，山上种满了草药，当地人又叫它药王山。
　　药王山的山腹处建了一座巨大的庄园，叫做药王庄。
　　药王山山下还有座药王庙，供奉药师佛，香火鼎盛。
　　陆知命刚跨进药王庄的大门，便被两个身着白衣的小童子一口一个师兄架到廊下的软椅上，一个蓄着漂亮胡须、慈眉善目的微胖男人伸出两根白胖的手指搭上陆知命的手腕。
　　男人沉吟片刻后满意地收回手，说道：“张嘴。”
　　一颗药丸塞到陆知命嘴里。
　　陆知命一边嚼一边皱眉：“苦。”
　　话音刚落便有一颗去了核的蜜枣喂到他嘴边。
　　徐梦真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又朝戚十方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在伺候人这件事上你输了。
　　戚十方淡淡一笑，上前招呼道：“叶管事，叨扰了。”
　　叶忘尘微微颔首：“戚公子，几年未见，你……长高了。”
　　他又转向李温澜，笑容得体而疏离：“李统领，客房已经备好，几位远道而来，先去歇息片刻，老夫晚些时候再来替李统领看诊。”
　　陆知命懒洋洋的从软椅上站起来，问道：“三师伯，我师父呢？”
　　叶忘尘叹了口气，一副一个两个全都不省心的样子：“飞飞传信回来说是出事了，天不渡的那两个人在半道上被柳闻莺的人宰了，你师父陪着你周师姐亲自下山接他去了。”
　　左寒之与李温澜自年少相识，一路厮杀至此，听闻他的死讯，李温澜再难掩疲态，泪洒当场。
　　陆知命和戚十方对视一眼：“不应当，飞飞他们是在我们后边走的小道，怎么会找上他们？”
　　叶忘尘赶他回房：“都歇着去罢，有什么话等他们回来再问。”
　　陆知命想了想说道：“不等他们回来了，歇息两日我就去南风谷。”
　　“也好，你快些去，兴许还能赶回来过年。你多带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陆危月和周镜心离开药王谷一路快马加鞭，在春风镇的一处农舍找到了燕飞飞。
　　燕飞飞正领着叶翩翩在后院里抓鸡，那是一只胖嘟嘟的小母鸡，虽然胖成一坨，但身手矫健，又凶又横，一翅膀扇到燕飞飞脸上，脚爪一蹬便扑腾出老远，纵使燕飞飞轻功卓绝，一时间也拿它无可奈何。
　　“翩翩！它朝你那边去了！堵住它！”
　　叶翩翩挥着鞭子把鸡往燕飞飞那边赶。
　　燕飞飞双手朝小母鸡身子一拢，小母鸡咯咯叫着从燕飞飞头顶扑腾过去，燕飞飞扑了个空，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两人与鸡在小小的院子里你追我赶，上蹿下跳，好不欢腾。
　　陆危月一脸兴趣盎然，抱着剑看得津津有味。
　　周镜心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气不打一处来：“老娘急得半死这小兔崽子还有心思在这抓鸡！”
　　燕飞飞一蹦三尺高，鸡也不抓了：“师父！你来啦！徒儿想死你了！”
　　周镜心伸手就去揪燕飞飞的耳朵：“我看你是想我死！”
　　“师父！师父！你轻点！”燕飞飞护着自己的耳朵，委委屈屈，“徒儿知道你们今天到，特地跟老伯买了一只鸡，准备抓来炖给你们吃。”
　　“算你有良心。”周镜心松开燕飞飞，转向乖巧站在一旁的叶翩翩，换上了一副温柔笑脸，“这便是翩翩吧，果真讨人喜欢。”
　　叶翩翩早已向燕飞飞打听清楚周镜心的脾气，知道她最不喜与人虚与委蛇，便收起了刻意讨好的小心思，只大大方方地与她打招呼。
　　周镜心见叶翩翩模样可人，举止磊落，不禁唏嘘好好一棵白菜就被自家这头猪给拱了，又是得意又是心虚，便对叶翩翩更热情了。
　　良好氛围一直维持到饭桌上，燕飞飞见气氛挺好，便趁热打铁把叶翩翩的身世说了，尤其强调叶翩翩本性善良只是受人胁迫。
　　周镜心“啪嗒”一声拗断手里的鸡翅膀，见叶翩翩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碗里的饭基本没吃，扔下鸡翅膀夹了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好孩子，别怕，等到了药王谷，再没人敢欺负你。”
　　陆危月沉声说道：“等送你们回去，我去天不渡走一趟，柳闻莺的人头就当是给小知命亲爹的见面礼了。”
　　燕飞飞眼睛一亮，随后又垂下眼，嘴角微微一瞥，语气苦恼，毕生的演技都用到了此时：“翩翩骗过师叔，也不知道师叔会不会生气。”
　　“他敢！”周镜心一拍桌子，坚决为自己徒弟媳妇撑腰，“翩翩你放心，陆师弟也是好孩子，他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前辈。”叶翩翩一颗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扒了一大口饭，和着眼里的泪光咽了下去。
　　用罢饭，周镜心打发了燕飞飞去洗碗，将叶翩翩单独叫进了屋。
　　周镜心面容平和，眼神却一改之前的慈爱：“飞飞那孩子也是我瞧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他打小就一根筋，不聪明，好骗，长得一般，武功也一般，个头还没你高，你瞧上了他什么？”
　　周镜心这番话就差把“你有目的”四个字明晃晃地说出来了。
　　叶翩翩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前辈明鉴，小女子不敢撒谎，小女子年幼失怙，被柳闻莺买回去圈着，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易容学缩骨，师父们不是打就是骂，学不好还不准吃饭，学得好了才能得个奖赏，从来都没有人真心关心过我……可是燕大哥不一样，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好，”说到最后，叶翩翩已经泣不成声，“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周镜心打断她：“你只是没有尝过旁人对你好的滋味罢了，若是换上一个人对你好，你也会感激涕零的。”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燕大哥，不单单是因为他对我好，燕大哥是不一样的，他，他，”叶翩翩绞尽脑汁思索起燕飞飞的优点来，“他是不如陆师叔他们聪明，可他，可他傻得可爱，叫人一见他就高兴，他还有一副侠义心肠，爱打抱不平……他，他还很会照顾人，让人觉得踏实，做饭也好吃……”
　　周镜心眼神复杂地瞧着这个抽抽噎噎将燕飞飞夸出花的小丫头，觉得自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兴趣缺缺地说道：“好了，好了，我晓得了，你们俩纯属一个王八一个绿豆，看对眼了。”
　　“前、前辈……”
　　“行了，行了，也别叫前辈了，同飞飞一样叫师父罢。”周镜心递给叶翩翩一块帕子，“擦擦脸，一会咱们就回家。”
　　“回家……”叶翩翩一怔，猛然扑到周镜心怀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周镜心僵住了，两只手都不知要往哪放：“哎！哎！我可没欺负你啊！”
　　“我、我就是高兴……”
　　周镜心轻轻叹了口气，稍显僵硬的手轻轻落到了叶翩翩的发顶。
　　吊儿郎当倚在门口的陆危月抱着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打发伸着脖子往里看的燕飞飞：“去去去，收拾东西去，别打搅姑娘们谈心。”
　　燕飞飞有些担忧：“师父不会欺负翩翩吧？”
　　“当心你师父听到了抽你大耳刮子。”
　　燕飞飞飞快地捂住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危月望着远处的云朵，长长的叹息融进酒里。
　　年轻人啊，真好。
　　陆知命果真没有等燕飞飞他们回去，燕飞飞几人回到药王谷的时候，陆知命与戚十方已经走了三天。
　　两人舍了马车，骑着快马一路狂奔，天气越发酷热，谁都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连夜飞去南风谷。
　　香雪海的梨花早已落尽，整座城池都笼在绿荫里，隐隐约约还能瞧见枝叶间青色的小果子。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客栈的说书先生不再说谢青峰大战赵无极的故事，而是改成了李朝云智斗谢青峰，谢星竹大义灭亲。
　　招呼客人的小二一见戚十方便笑得牙不见眼，嗓音都软了三分，毕竟出手阔绰的公子哥谁不喜欢呢：“哟！这不是戚公子吗！您打哪来？您先前住的那间上房正好还空着呐！这位是您朋友？是和您同住还是单住？”
　　戚十方打发走了小二，打趣道：“你若是贴上胡子，这小二没准还能认出来你。”
　　陆知命无所谓：“要他认出来作甚。”
　　戚十方正要再说些什么，老板便红光满面地走了过来：“戚公子！贵客呀！我们耀儿前些日子还在家书中提到你和陆先生呢！怎么陆先生没来？”
　　陆知命淡定地喝了口茶。
　　戚十方一本正经说道：“陆先生有事在身，这位是陆先生的胞弟。”
　　“原来是小陆先生，失敬失敬，瞧着倒是有些相像……”
　　戚十方打岔道：“听闻四海阁的弟子行走江湖都要取个花名，莫非老板口中的耀儿便是方少侠的本名？”
　　“正是，耀儿在信中对戚公子和陆先生可是赞赏有加啊。”
　　戚十方问道：“方少侠可是已经到了广灵县？”
　　“正是，”老板一提起儿子便眉飞色舞，“谢家在广灵县开了家镖局，耀儿便在那边帮忙，走镖的时候也能继续替四海阁收集讯息。”
　　戚十方若有所思：“想必不久之后便能听到方少侠与谢姑娘的喜讯了。”
　　老板喜气洋洋地搓了搓手：“承公子吉言，若是几位得空，届时还望来吃一杯喜酒。”
　　“一定，一定，若是定了日子，喜帖送去百草堂即可。”
　　正在此时，另有两个食客进来了，其中一人神神秘秘地说道：“张兄，听说了吗？天不渡的管事们都死了，阎罗殿直接占了天不渡的总堂！”
　　老板精神一振，犹如大梦初醒，低声说道：“耀儿在信中也有提及此事，说是剑仙陆危月一人一剑便杀上了白愁山，天不渡元气大伤，今后怕是要阎罗殿一家独大了，阎罗殿污名在外，二位行走江湖可要仔细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