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89、第87章 谈话

　　晚上，杨红叶正在灯下看书，听到有人敲门，她知道是孙光耀来了，连忙打开门。

　　孙光耀进门坐下：“这个地方挺隐蔽的，是个好地方。”

　　“我找了两天，才相中这个地方的。”杨红叶倒了杯水递过去，“老徐的情况怎么样？”

　　孙光耀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很糟糕，我看宪兵队没有释放他的意思，但似乎又不知道为什么扣押他。”

　　“你对这次事情怎么看？”

　　“一定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而且就是冲着老徐尤其是老王去的。至于这个内奸是谁，我也琢磨了很久，可还没有答案。”

　　“如果这个人为了掩饰自己，也被捕了呢？”

　　“你是说，高亚麒和刘孟璞两人中有一个是内奸？”

　　杨红叶看着孙光耀点头。

　　“这么说，倒给了我一个目标，我可以有针对性地在里面寻找线索。”孙光耀说着，低头喝了口水。

　　“高家是和日本人有牵扯的，也和军统往来频密。正是因为这种情况，高亚麒可以顺利地给延安运送物资，但就怕我们轻信了高家。”杨红叶顿了顿，接着说，“据老王同志说，当时他们准备在石有五生日宴上锄掉这个汉奸，可之后行动失败了，他们就有些怀疑是高亚麒给石有五透了消息，才让石有五那次侥幸逃脱了。但又很奇怪，后来那次击毙石有五的行动，高亚麒也参与了，所以他们觉得对高亚麒的怀疑又不能成立。”

　　孙光耀点点头：“这么分析来看，高亚麒是个很复杂的人。那刘孟璞呢？”

　　“据我了解，刘孟璞主要负责与天津的联络工作，有两次坐火车去天津曾经被带回宪兵队讯问过，但很快就出来了。他是否有嫌疑也待查。”

　　“这个内奸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到，不然还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损失。他俩被捕讯问的档案我可以找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我已经约了刘孟璞明天下午在景山见面。”

　　孙光耀看着杨红叶：“先了解一下也好，但是在没有查出那个内奸之前，处处都是危险和陷阱，所以你还得当心。”

　　第二天下午，杨红叶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景山。

　　正值盛夏时节，公园内树林蓊郁，紫薇花开得正美，但杨红叶显然无心欣赏，径直往里面走。她今天身穿一套学生装，头发也梳成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显得青春朝气。

　　因是午后，气温较高，因此园内人并不多，一路上所见屈指可数。那几个人，要么坐在树下长椅上看报纸，要么靠着路边粗壮的树木抽烟聊天，还有人站在山腰眺望北平城。

　　杨红叶路过每一个人，都会暗自细细观察，她脚步很慢，似在欣赏风景。见那几个人都没注意自己，杨红叶便来到山巅，看见一个年轻人左手拿着一份《北平晨报》，那头版上的大幅图片证实是今天的报纸，她便知道这是刘孟璞。

　　她从手袋里拿出手绢，右手捏着放在身前，继续缓步走着。

　　过了一会儿，刘孟璞便跟了过来，然后与她并肩走着。

　　“表哥伤势很重，还没出院？”刘孟璞说。

　　“我已经找了很好的医生给他瞧病。”

　　两人相视一眼，刘孟璞伸手指了指亭子，和杨红叶一起走过去坐在亭子里。

　　杨红叶说：“我进来的时候，发现树下有几个人十分可疑。”

　　“十几分钟前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里了，一直没挪窝。”

　　杨红叶拿起手绢，擦了擦下巴不存在的汗，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谢读懂了暗号，正慢慢往山下走，她开口问：“说说你被捕的情况。”

　　“那天我按照约定时间去的柳树胡同5号，并没见有异常情况，就上去敲门，谁知道里面突然窜出来三个人把我摁在墙上，然后给我戴上头套就拉走了。”

　　“你那天从家里出来时，有人跟踪你吗？”

　　“我反复想过当时的情形，从小谢通知我开会，到我出门然后被捕，都没觉得有异常。后来在监狱里，我和老徐对了一下情况，我去的时候老徐已经被捕不在5号院了。可见抓我的那些人，是老徐被捕后后埋伏在那里的。”

　　杨红叶听了，不由蹙眉，接着问：“你们在监狱的情况是怎样的？”

　　“从关进去到出来，我只被提审过一次。只有老徐一再被审问而且受了刑。”

　　“那高亚麒呢？”

　　“他和我一样，也是被提审过一次。”

　　“你们在里面的时候，老徐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刚进去的时候，我看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后来他受刑很重，更没办法说了。”

　　杨红叶轻声问：“你觉得他想对你说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猜他可能是想说是谁出卖了我们。”

　　“你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没有，我被放出来当天就连夜搬到了南城一个大杂院。”

　　“那么依照你的分析，你认为是谁出卖了我们？”

　　刘孟璞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情，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听了这话，杨红叶也若有所思，她扭头看了一下在接近山脚处观察的小谢，对刘孟璞说：“我边走边说吧。”

　　于是，俩人散着步，走下山来，然后继续往公园门口走。原先在树荫下几个人只剩下一个看报纸的依旧坐在石头上，却也并无异常。

　　杨红叶和刘孟璞走出公园，沿着景山后街慢慢往北走。

　　直走出很远，杨红叶才低声问：“你一定有怀疑的对象。”

　　“有的，就是小谢。”

　　杨红叶心下暗惊，问：“为什么怀疑小谢？”

　　“这次开会，事先只有老徐和小谢知道，会前是小谢通知的每个人，而且按照时间，小谢比我先到，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被捕呢？”

　　“那你们以前开会也都是小谢通知的？”

　　“对，一直是他。”

　　“但是和小谢一起脱险的还有另外两个人，这又作何解释呢？”

　　“我觉得宪兵队就是要抓老徐，放掉小谢他们几个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是说他们抓了老徐之后埋伏在那里的吗？”杨红叶质疑道，“还有，你为什么会被捕呢？”

　　刘孟璞顿了一下，显然之前也没想到这些，随后解释道：“是不是我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但是你被捕之后也只被他们提审过一次，又作何解释？”

　　刘孟璞闻言叹口气，抬头看着天：“这个情况确实很复杂，怕是只有出卖我们的人才知道真相了。”

　　“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去吧。”末了，杨红叶又说，“最近形势严峻，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说着，有辆人力车路过，杨红叶就让刘孟璞先走。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后街南头之后，杨红叶转身往西单方向走。走过北海桥，她看见小谢，便招手让小谢过来。

　　小谢疾步走到跟前，问：“谈得怎么样？”

　　“他也是一头雾水。”杨红叶示意小谢边走边说，“小谢，你们当时到达开会地点的时候觉察到了什么异常？”

　　“其实仔细想想，当时胡同口就有人在晃悠，后来我们快到5号院的时候，就见有两个可疑的人，衣着神态都不像那里的居民，我第一直觉他们是特务，所以我们没去敲门。再后来逃跑时，那俩人还追了我们一段。”

　　“那小刘去的时候为什么就没发现异常呢？”

　　这个问题，杨红叶是在问小谢，也是在问自己，两个人却都没有答案。

　　“这次宪兵队到底是冲着老徐去的，还是等老王出现时抓他？”杨红叶说：“目前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了，一时半会没头绪，也无法找出这个内奸。”

　　“那接下来要不要约高亚麒？”

　　“我想在我们掌握更多情况之后再和高亚麒谈。”

　　看到小谢露出疑惑的神情，杨红叶解释说：“他还不是党员，所以等几天再谈吧。”

　　他们快走到木拐胡同时，小谢说：“你回去歇息一下吧。我就不进去了，一会还要去一个同志那里，看他有没有情报提供。”

　　“好，我等下打算去柳树胡同看看。”

　　“那地方不安全！”小谢急道。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宪兵队应该早撤走了，我想去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线索。”杨红叶说。

　　“那你要注意安全。还有，老王同意一个同志来联系你，你的老朋友。”

　　杨红叶眼睛一闪：“谁啊？”

　　小谢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和小谢分了手，杨红叶回到住所。关好门后，她从手袋里拿出笔记本，走过去坐到桌子跟前，一边喝水，一边回想和刘孟璞谈话的细节。她回想完，随手翻开桌上的薄子，接着又往后翻了翻 ，拿出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那是她和高振麟的合照。看着照片上高振麟一脸局促的样子，不由会心笑了起来。然后她把照片放在桌面上，换了身便装，又把照片夹进薄子里，把薄子藏在桌子下面，这才提着手袋又出门了。

　　她走路去了西四的南仓胡同，胡同里没有一个人。她沿着胡同继续往南走，一直来到胡同的南口，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她停下看了看四周，慢慢掉头又往北走。她假装从手袋里拿手帕不小时掉了个发夹出来，蹲下身子去捡时，前后瞧了瞧，然后起身迈开步子往北出了胡同。

　　刚出胡同口拐了弯，远远看见走来一个穿着考究的女人，她放缓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