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66、第64章 该怀疑

　　“我本来不想和你谈政治、谈主义，可是我把高振麟的事情给我爸说了，我爸就说首先他从延安回来，就有嫌疑，再加上对晨光那么好，更是不妥。”李月端给两人分别续了杯茶，接着道，“你想，一个特工，怎么会对一个□□遗孤那么上心，除非他通共或者同情□□才会那样做。”

　　这番话令曹茜茹很是惊诧：“你爸也这样认为？”

　　“对，不光我爸，我那位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呐？”曹茜茹眼睛睁得更大了，“我每天接送他上学、放学，带他一起吃饭睡觉，宠着他，那不是更有嫌疑？”

　　“你这不一样，他是你舅舅带回来的，你是在帮着养鱼饵。”

　　“可我现在对他很有感情。”曹茜茹继续辩解。

　　“有感情也说得过去，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而且你是军统特工。这和高振麟不一样。”

　　“这些政治、主义的真是讨厌，毫无人性。”曹茜茹说。

　　李月端批评她：“你这就太爱感情用事了。”

　　“那要是换作你呐？”

　　“我？只要不关我的事情我就避开，别给我惹麻烦。”说着，李月端向后一靠，双手抱臂，“比如晨光吧，我就不会接送他上学、放学，那些让佣人去做，晚上自己睡觉去，别来烦我。”

　　曹茜茹听完笑了：“当初我到重庆培训，应该拉着你一起去的，现在看你很符合标准的。反倒是我，不符合。”

　　“你就不应该去重庆参加什么培训，做个大小姐不好吗？”李月端摇了摇头，“干嘛给自己平添这么多烦恼。”

　　“这么说，你没烦恼？”

　　“没有啊。我吃得好，睡得香，有人疼，有人爱，还有得玩，我很知足。”李月端坐起身，勾着曹茜茹的肩膀道，“听我的，给高振麟施施压。”

　　“说到这个，高振麟的哥哥前几天还来西安了，央求我舅舅重用高振麟。”

　　“他要那样下去，你舅舅永远不会重用他的。”

　　“那怎么才能让他得到重用？”

　　李月端笑兮兮地把脸凑近了：“把你娶了，就能得到重用。”

　　曹茜茹伸手去揪李月端的脸蛋，却被李月端躲开了。

　　“我说的是实话。”李月端笑着边躲边解释，“高振麟有钱吧？你看有钱的特工或者军官，哪一个不是在外花天酒地。西安这个地方虽然比不上北平、重庆和上海，可是并不缺花钱寻乐的地方。那他那样做了吗？所以啊，不怀疑他是□□才怪。”

　　“不是，他压根不是喜欢做那些事情的人。而且，一般的人也成不了他的朋友，据我所知就只有绥署二处的薛吉跟他是好朋友，吃喝什么的就他们两人。”

　　“我不说了，你总是这样护着高振麟说话。”李月端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但是听我的，准没错。”

　　曹茜茹问：“这些话，你敢去对高振麟说吗？”

　　“当然敢去。”李月端扬了扬下巴，“舞会那天，我就会对他说这些。”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会找机会提醒他。本来舞会是高兴的事情，你这一说倒挺扫兴的。”

　　“好吧好吧。”李月端转了话头，“高振麟现在在干嘛？”

　　“接手了一个案子，那个证人受刑的时候疯了，让他在照顾。”

　　“我的天，他们用了什么刑，把人搞疯了？”李月端惊呼着，瞪大了一双杏眼。

　　“据说是泡了水的皮鞭，打完还浇了酒精。”曹茜茹蹙了下眉，“人下来之后背上、前胸没有一处是好的，不能平躺也不能趴着，只能侧着躺。”

　　李月端张大嘴，眼睛睁得溜圆，嘴唇翕动半天，最终说了一句：“军统确实不是好惹的。”

　　曹茜茹看看手表，说：“我要去接晨光放学了。”

　　“茜茹，我说的话都白说了吗？”李月端急得站起来，“你还要去接他！打个电话，让你家老妈子去接。”

　　“今天还是我去接，以后再说吧。”

　　从李家出来，曹茜茹叫了人力车去到学校，曹家的汽车已经停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

　　曹茜茹在车旁站了一会儿，就见晨光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门。待看到曹茜茹，晨光才停止蹦跳，慢慢走过来，上了车。

　　坐定后，曹茜茹说：“以后我就不来接你了，让淑珍来接你。”

　　“我不要淑珍接我。”

　　“为什么？”曹茜茹歪着头问。

　　“我就喜欢你来接我。”

　　“可我有工作。”

　　“那谁都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家。”

　　“真的？”

　　晨光撅着嘴点头。

　　曹茜茹叹了口气：“那还是我来接你吧。”

　　晨光却赌气地转向车窗，道：“不用，我自己回家。”

　　回到西安站，晨光气呼呼地下车，咚咚咚跑在曹茜茹前头进了门，然后把书包从身上摘下来，扔给曹茜茹，就坐到沙发上谁也不理。

　　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的曹天浩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放下报纸问：

　　“晨光怎么了？”

　　曹茜茹无奈地道：“我说明天开始不接送他了，他就不高兴了。”

　　“有车接送还不够，还要专人陪着，还当自己小呢。”曹天浩说这话虽然笑着，可是明显听得出来并不护着晨光，“再大一些就要自己走路上学了，让人暗中跟着他就是了。”

　　曹茜茹没有想到舅舅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一时无话反驳，也不好去拉晨光来安慰，就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张报纸看。

　　齐淑珍端着脸盆出来：“赌气归赌气，回家还是要洗手、洗脸的。”

　　说着，招呼晨光过去洗，晨光却站起来一拧身，索性蹬蹬蹬跑楼上卧室去了，差点撞上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的曹太太。

　　“今天怎么想起不接送的事情了？”曹太太问。

　　“我去李月端家玩，就说起这件事情，她觉得我不应该再天天和晨光粘在一处，我也觉得她说得有理。”

　　“那从明天开始车都不用接送了，让他走路上学。也没多远。”一旁早已又拿起报纸的曹天浩头也不抬地说。

　　“这样是不是……”

　　曹太太刚要给晨光打圆场，就被曹天浩生硬地打断：“其他孩子不都是走路上学的吗？我安排一个人每天暗中跟着他，护着他就行了。”

　　这语气容不得任何人反驳，大家就都不再说话了。

　　曹天浩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从现在就开始用晨光做鱼饵钓西安的地下党了。曹茜茹没了吃饭的心思，起身上楼去走进卧室，坐到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晨光的背影发怔

　　***

　　老徐慢吞吞从金鱼胡同出来，转到东安市场里兜了一圈。

　　此时已接近晌午，逛市场的人并不多，他走到市场外一个食摊那里，吃了一碗爆肚和两个芝麻酱烧饼，权当一顿午餐，然后又溜达着去不远的煤渣胡同。

　　他一路走，一路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在确定安全无虞后，这才走进煤渣胡同西口。

　　王忠林的家就在胡同里面。他第一次来时，从东口进胡同往西走时，看到一座大门楼子，门前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日本兵，都穿着带皮领子的黄色呢子军服，脚踩厚厚的靴底，右臂上套着一个红箍，手持带刺刀的步枪。他当时心里多少有些紧张，片刻之后，他便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在他走近时，那两个原本以“稍息”的姿势站在那里不动的哨兵，突然有了动作，整齐划一地来个立正、拖枪上肩，哐哒哐哒走起来了，吓得他顿了一下，却见那俩兵走几步又立定不动了。老徐只好捏着汗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后来才从王忠林那里得知，那是哨兵累了，走几步算作活动一下。

　　老徐便问起那个宅子是什么机关？

　　“那是‘北平日本宪兵队’所辖的‘东城宪兵队’，里面大得很。”王忠林语气中有难掩的气愤，“有关押人的大牢，也有咬人的狼狗，还有各色各样折磨人的刑具。听说被逮进去的人，即便不死也会变成残废。”

　　说到后面，情绪一向平稳的王忠林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从那以后，老徐再来王家就绕道从西口进来，过了两三家就是门牌37号王忠林的家。因为这几天王忠林感冒发烧出门不便，他才找来王家，再次商量锄掉汉奸、伪军头目石有五的事情。

　　他抬手摁了门铃。

　　片刻后，门开了，迎面是王太太一张带着笑意的脸，老徐就问：“老王好些了吗？”

　　“好多了。”

　　说着，王太太伸手示意，带他进了王家屋子。

　　一家人正在吃午饭。王太太一面搬椅子，一面喊佣人添碗筷。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老徐急忙摆手，见王忠林不信，又说，“我来时拐了趟东安市场，那里到处都是吃的，你知道的。”

　　王忠林听了，这才不再劝饭，起身和老徐一起去到卧室密谈。

　　“你还记得给我们提供石有五出行、保卫信息的那个警卫队长兰子春吗？”两人坐下后，王忠林先开口说，“他愿意辅佐我们的行动，如果这次真把石有五干掉，就能狠狠打击华北地区伪军和汉奸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在心理上产生一定的阴影。”

　　“太好了！我这边人手已经选好了，所以今天才不顾你生病过来汇报工作的。”老徐兴奋地搓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