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49、第47章 好处

　　不想在电话里和高亚麒掰扯，高振麟就挂了电话，起身走出办公室。一路走过去，他发现秦思明和王家春都在办公室忙活，就连曹天浩也在站长办公室里看文件，便信步下了楼，往曹家走去。

　　他知道，通常下午的时候，曹太太会出门打牌，家里只有齐淑珍。

　　果然如他所料，齐淑珍正在洗衣服，连晨光也被曹太太带出去了。

　　“我家派了两个伙计给延安送药品，结果一个留在了延安，另一个来了西安。”高振麟一坐下就开始说，“这原本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这两个人我都觉得不妥。”

　　齐淑珍放慢了搓洗衣服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你的意思，他们有可能是军统的人？”

　　“我有这个怀疑。留在延安的那个叫福子，本姓赵。他倒是一直在我家做活儿，但是之前有一年多的时间曾经不知去向，再回来的时候，他说是回老家娶媳妇儿去了。”

　　齐淑珍停下手里的活：“你查过他没有？”

　　“没有。”高振麟说，“还有，来西安的德子比福子小几岁，他俩当初是同时不见的，后来又前后脚回到我家，现在他又跑到西安来，说是投奔我。”

　　“他们两个是老乡？”

　　高振麟摇头。

　　齐淑珍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站起身，见高振麟点头，便走到窗前，把晾晒的抹布取下来，往外看了两眼，然后回身走到高振麟旁边。

　　“这个情况你今晚和延安发电报的时候反应一下。还有，上级要我们搞到西安绥靖公署情报处——也就是二处情报组的密码，还有西安绥署的陆军通讯兵第四团的组织人事，包括各营、连、排里军官的姓名、人员编制，以及他们电台对外联络的时间、波长和呼号。”

　　高振麟一一记下，心里清楚，想要搞到这些情报，就得找薛吉。

　　他不便在曹家久留，见齐淑珍点头表示交待完了，便出了曹家就往金鑫布庄走。

　　见到德子，高振麟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听着德子叫他“二少爷”，说着“到了西安您可得关照我”之类的话，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依旧面无表情。德子看高振麟这个模样就不敢多说话了。

　　金老板叫人沏了茶，高振麟端起喝了一口，才吩咐德子：“你就先在金老板这儿干吧，眼里要有活儿。哪天想回北平了，记得先打声招呼，别跟那次一样不吱声就走了。”

　　德子连连点头。

　　高振麟又和金老板客气了一番，便起身离开了。出了门没多远，他低声对送出来的金老板说：“您家里的事儿最好少让他知道，还有我们的事儿，绝对一个字儿也不要跟他提。”

　　金老板见他神色郑重，不由也谨慎点头道：“放心。”

　　高振麟本还想着去找薛吉，上了人力车，又一想觉得不合适，决定还是回去先给薛吉打个电话再说，便让车夫转头回了西安站。

　　高振麟回到站里，就给薛吉打了个电话：“忙着呐？”

　　“不忙。”薛吉的轻松地说。

　　高振麟笑了一下：“有多久没出去打牙祭了？”

　　“可是有段时间了。”薛吉似乎来了精神，“哎，今天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

　　“想约你出来吃一顿。”

　　一丝笑意从听筒那端传过来：“那就这样定了。你约我正好，我正有事情要问你。”

　　“我也正好有事情找你。”高振麟笑容更盛，“见面说。”

　　高振麟又拨电话到金鑫布庄，找到了德子。

　　“二少爷，是我，德子。”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总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你们这次去延安，我哥给晓光捎东西没有，比如吃的？”

　　“有，有，京八件儿，衣服裤子和鞋子也备了。”

　　高振麟“嗯”了一声，道：“行了，我就问你这个事情。”

　　打完电话，高振麟拿起桌上的茶杯把里面的冷茶倒掉，然后续上热水。他喝了一口茶，端着杯子走到窗户跟前，放眼往院子里看，见郭出、马冠昌和其他几个人正在那里说话，就回到桌子跟前，放下茶杯，刚坐下，电话铃响了，他又拿起听筒。

　　“喂，高振麟吗？”是似曾相识的声音。

　　高振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便说：“我是，你哪位？”

　　“我是张孟良。”

　　高振麟放低了声音，“找我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有事情才找你。”

　　高振麟了然：“说个地方，我去找你。”

　　张孟良却说：“你说个地方，我们就去那里见面。”

　　这让高振麟感觉有些奇怪，却也不及往深了揣测，便想了一下，说：“去正学街的翰文茶馆。”

　　末了，又叮嘱道：“去二楼见，别在一楼。”

　　高振麟放下听筒，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起身穿上外套，拎着个提包出了西安站。

　　高振麟坐着人力车来到正学街的翰文茶，上了二楼见张孟良坐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他走过去对张孟良说：“换一个位置。”

　　说着指了指张孟良斜后方的角落。

　　俩人走过去坐下，茶房过来沏了两杯茶后，又去忙别的了。高振麟眯起眼打量张孟良，而后笑笑，却没言语。

　　“我早就想约你。”张孟良抬手抚了抚衣领，“可我估计我们会被监视，所以等了快一个月才给你打电话。”

　　“嗯。”

　　嘴上应着，高振麟脸上却并没有表情，只端过茶杯，揭开盖子吹了一下浮在面上的茶叶，啜了一口。

　　张孟良往前凑了凑：“我够意思吧。”

　　高振麟点头，放下茶杯：“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种事情是要但风险，是要杀头的，是不是？”

　　高振麟微微一笑，心想，果然来了，于是又点了下头：“没错。”

　　说着，他从提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包，放到桌子上，解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堆亮闪闪的大洋，他把这些钱推到张孟良跟前。

　　张孟良垂眼看了看，笑笑，没收。

　　高振麟身子向后靠了靠，微歪着头，看着张孟良：“嫌少？”

　　见张孟良不说话还是笑，高振麟挑了下眉又拿出一个布包，推过去：“再加一百，你再要，我就真没了。”

　　看着桌上同样大小的两堆钱，张孟良笑得意味深长。

　　“你也知道我薪水低，这是没有办法。”张孟良说着把两包钱重新系好，装进了随身的提袋里。

　　高振麟左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拿手指点了点张孟良：“但你以后不能把我当摇钱树。”

　　张孟良点头。

　　“我有的话，少不了你，没有那是真没办法。”

　　“明白。”张孟良拿了提袋，准备起身，“那我走了。”

　　“别走，我还有事情找你。”高振麟伸手示意张孟良稍安勿躁，问道，“你在情报组？”

　　“是的，打杂的。”

　　“我就是要找打杂的，什么文件都能接触到，你明白？”高振麟说着，眉梢微微一挑，顺手再次端起了茶杯。

　　张孟良看着他，脑子里急速转着，琢磨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要我——收集情报？”

　　高振麟喝了口茶，“嗯”了一声，又说，“我只是拿情报赚钱。”他淡淡一笑，“再说了，赚了钱也少不了你的。”

　　张孟身子往回撤了撤，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高振麟：“要哪方面的？”

　　“胡宗南总部人事配备，特别机要室主任王微的情况以及机要室工作制度，主要骨干的情况；西安地区党、政、军首脑的姓名、住址以及内部电话号码。先这些吧，看看你的能力再说。”

　　闻言，张孟良倒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猛喝了两口，咽下去后才说：“搞这些有点困难。”

　　顿了会儿，张孟良似是考虑了一下，又道：“不过也还是能搞到的。等得手之后，我给你电话。”

　　“你要抓紧时间搞。”说着，高振麟站起身，“我先走了。”

　　下楼结了茶钱，高振麟慢慢走出茶楼，没走几步，他停下脚，点燃一根烟，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便上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去找薛吉。

　　***

　　薛吉所在的绥署二处电台，位于西安的北校场公字3号，跟西安站相距不是很远。

　　此时已近下班时间，薜吉锁了办公室的门往宿舍走。

　　想起和高振麟的相识，还是几年前在北平的时候，当时曹茜茹还在北平上学，三个人曾一起结伴游玩过。

　　后来薛吉到了西安，慢慢当上了国民党军官，曾一度想去延安投奔共/产/党，可是因为他工作的特殊性，并不能带过去一兵一卒，如何能让共/产/党相信他呢？再加上他自己和家里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就拖了下来。

　　薛吉和高振麟同年，是陕西韩城大南沟村人，家里兄弟姊妹有十个，只活下来七个，薛吉是最小的那个，比他的大哥小23岁，因此，全家人都宠着他。

　　大南沟村是个离县城有五十里地的小山村，薛吉一家就靠种地为生，日子过得并不宽裕，有时还会遭到土匪的袭击。尽管如此，家里还是坚持供他上学。

　　在上到中学第一年的时候，赶上国民党在韩城招童子军，薛吉被编入战时工作干部第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