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28、第126章 关口

　　“以后我们全家都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高振麟看了眼自己的父母，又把视线落到大嫂身上，低声说，“我心里也很不好过。”

　　听到“没有他”这三个字的时候，金老板嘴角抽了下，然后问：“那您把他……埋在哪里了？”

　　待高振麟沉声说了位置，金老板点点头，道：“二少爷，我下面要做的事情，希望您不要阻拦我，我要买一副好棺椁厚葬他。”

　　高振麟转头看金老板：“谢谢您。立碑的时候，上面不要刻我的名字，就写我爸妈的名字就可以了。”

　　说完，高振麟转身去待客了。金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再望望满堂的喧闹喜气，最后摇头叹气。

　　不远处，高麒麟看到了两张好久不见的面孔——曹天浩的长子曹政和次子曹治，忙端着酒杯过去。

　　因为膝下无女，当年曹茜茹一出生，就很得曹天浩夫妇的喜欢，所以在她改姓来到曹家时，便视她为己出。这么多年下来，连曹政和曹治都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看待了，因此两人很是重视她的婚礼，都带着太太和孩子从上海赶来西安出席。

　　作为不常亮相的曹家人，两兄弟这次成了新郎新娘以外的焦点。

　　曹政长得极像曹天浩，只是个头比父亲高，身形也更魁梧。曹政是个船商，太太是上海名媛，夫妻俩生育了两个女儿。

　　而曹治则长得像母亲，是个经营丝绸的商人，太太则是他读大学的同学，俩人都是初恋，然后结婚育有一女两子。

　　两家人此时在喜宴上都其乐融融。

　　高麒麟过来找曹家兄弟喝酒，除了叙旧，还向他们打听上海的各种情况。高振麟路过他们边上的时候，听见曹政对高麒麟说：“你来上海，我介绍给你认识。”

　　等到高麒麟过来自己身边，高振麟就问：

　　“曹政要你去上海？”

　　“是我想去。”高麒麟说，“我打算毕业后去上海，曹政和曹治都有关系，可以帮我。”

　　高振麟却道：“你还是在北平好，能替爹分担一些。”

　　“有大哥打理生意，我可以出去闯一闯。”高麒麟说，“我想去上海。只有上海那样的城市才能施展我的抱负。”

　　“这么说去你是一心想去上海？”

　　高麒麟点头。

　　本来高振麟还有心把这小子带上革命之路，见他如此说，便索性不再考虑，只好叮嘱道：“不管你去哪儿都得爸妈同意，他们如果不同意你就别去了。”

　　“二哥，你以前不是很支持我出去闯荡吗，怎么这一结婚就也成了大哥那样，这也不能做、那儿也不能去。”

　　“我不在爸妈身边，当然希望你和凤凰能在他们身边替我多尽尽孝。”

　　“忠孝两难全。”高麒麟说，“家里有妹妹在就行了。”

　　话音刚落，高凤凰正好走过来道：“二哥，你有了孩子就送回家里来吧，我喜欢带孩子。对了，我想起来，晨光的哥哥是不是那个晓光？”

　　高振麟点点头，初听到妹妹说要替自己带孩子，心中暗想：同房是一关，要孩子又是一关，这两关自己怎么过？又听提起晓光，心也跟着飞回了延安。

　　失神了一瞬，高振麟道：“对，晓光是晨光的哥哥。”

　　“他人还在延安？”高凤凰问。

　　高振麟点头：“还在延安。”

　　一旁的高麒麟插话说：“诶，我就奇怪，他们兄弟俩都是共/产/党的孩子，可这晨光怎么能在曹家活得好好的，曹叔也够可以的。”

　　高振麟掩饰道：“他们是要把晨光当作诱饵来抓共/产/党。”

　　高凤凰听了很吃惊：“他这么小就成了你们抓共/产/党的工具了，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你不懂，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高麒麟笑话高凤凰。

　　这话一出，高振麟不由对高麒麟多看了几眼，心知这个弟弟看来很追捧国民党，自己千万别露出什么异状来，于是跟着说了一句：“对，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计划。”

　　说完，他转身去找正在和李月端说话的曹茜茹。

　　“希望你们早生贵子。”见他走近，李月端说，“如果生的是女孩，我们可以订个娃娃亲。”

　　这话却又说到了高振麟的痛点上，他只能干笑着。

　　曹茜茹笑着拍拍李月端的手臂：“我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

　　在李月端问出“为什么”之前，曹茜茹又转头问高振麟：“和麒麟、凤凰聊什么了？”

　　高振麟摇头：“两个小孩儿，和他们完全聊不到一块。”

　　“我听麒麟说他要跟大哥去上海，大哥还说要介绍一个在上海混得开的人给他认识。”

　　高振麟忙问：“谁？”

　　“说是叫文鑫明。”

　　高振麟说：“倒是听说过这人，但不认识。”

　　“麒麟那么年轻，就让他出去闯吧。”一旁的李月端劝道。

　　“家里也需要人打理。”高振麟解释完，对曹茜茹说。

　　“要他安心在北平待着。”曹茜茹说。

　　李月端笑着对曹茜茹说：“你这才进门，就开始管小叔子的事情了。”

　　高振麟说：“这事儿必须得管。”

　　李月端又掉头笑高振麟：“哟，这才办婚礼，就知道护着自己太太说话了。”

　　这么一说，把小夫妻俩都闹了个大红脸。李月端见状，站起来说：

　　“不说笑了，我要走了，孩子估计在家闹了。”

　　两人也起身，把李月端送到门口，回到大厅，曹茜茹去招呼别的女客，高振麟则去到另一桌，把薛吉拉到一边。

　　“就要进洞房了，我还没准备好。”高振麟低声向好友求助。

　　薛吉讶异：“筹备婚礼这么长时间，你还没过那个坎儿？”

　　高振麟蹙眉点头：“你说我这一关怎么过？”

　　“这一关你必须过，还得尽快过。”薜吉说，“你想想，两边家里肯定都打算着明年能抱上孙子、外孙。还有你们站里，不用我说，你肯定明白。”

　　“这些我都清楚，可我现在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那也得想办法。”

　　“看来我今晚只有装醉了。”

　　“那以后呢？”

　　高振麟茫然摇头，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喝尽，拿过酒瓶再倒上一杯。

　　不远处，曹茜茹正在跟秦思明和阎纳客套，眼角余光注意着高振麟，见情形不大对，就撇下秦思明夫妇走过来。

　　没等曹茜茹说话，薛吉对她笑笑，道：“他说刚才没敬我酒，自己先罚一杯。”

　　曹茜茹弯腰也端起一杯酒：“那我也自罚一杯。”

　　喝尽那杯酒，曹茜茹附在高振麟耳边小声说：“我们走吧，不要让大家注意到。”

　　薛吉听到了，轻声一笑，推着高振麟：“你们俩悄悄走。”

　　俩人走出饭庄，才发现已经很晚了，空寂的大街上见不到行人，只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天幕上。

　　他们顺着街道，并肩往前走。月华如练，竟将清冷的秋夜映照出些许的浪漫来。一时，两人都沉默不语，似都在享受这月夜的美丽。

　　到了街口，高振麟开口问：

　　“走回去？”

　　“你想走回去的话，我陪你。想坐车也可以。”

　　“累了一天，我们还是坐车回去吧，正好我开那辆车在前面。”高振麟说着，走到一辆车子旁，开了车锁，再绕过车头去开了副驾驶位置的门，待曹茜茹上了车，他关上车门，这才又绕回去坐到驾驶位置上，一踩油门向他们的新家驶去。

　　回到家，发现院子里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才想起齐淑珍和二嫂还在饭店忙活。高振麟去把前后院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这才去了后院的北屋。一进门，瞧见曹茜茹不知所措地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看自己，于是他知道，原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没准备好。

　　两个人就这样一站一坐，相对手足无措。

　　“你去换衣服吧。”还是曹茜茹打破了尴尬。

　　高振麟赶紧走进卧室，换上宽松的衣衫和裤子再走出来，对曹茜茹说：“你也去换吧，忙活了一天都挺累的。”

　　说完，高振麟出了北屋，去到前院厨房烧上一壶水，准备给俩人洗漱。趁这个时间，他去到西厢房，打开门走进去，四下瞧了瞧，暗暗点头：以后可以在这里发报。

　　又蹑手蹑脚转到后院，开了后门，往外瞧两眼，很是满意。这样看了一圈，高振麟回到厨房，见火炉上的水已经沸腾，就把水壶提下来放地上，又拿一个木盆接上冷水，然后一手端盆、一手提壶，回到后院北屋，见曹茜茹已经换了衣服坐着，就把木盆放她脚边。

　　“烫个脚，去去乏。”说着他往木盆里倒些热水，伸手在水里试了试水温，才把水壶放下，对曹茜茹说，“水温合适了，你烫脚吧。”

　　曹茜茹说了一声“谢谢”，高振麟笑了，但他什么也没说，走进卧室，开始铺床。拿起被子，他很是犹豫：这新婚之夜，总不能分床睡？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和曹茜茹睡在一起了……可是房事怎么办？难不成借口太累，把今晚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