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13、第111章 感动

　　高亚麒却道：“不管她是杨樱柠还是杨红叶，她都是一个人，都是□□，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你觉得我不该来？”高振麟像是在问高亚麒，又似乎是自问自答，“是啊，可就是有些想来看看。”

　　高亚麒再次点他：“你是真的爱她的。”

　　“什么爱啊爱的。”高振麟摇头说，“在学校的那段时间，我是真喜欢她。可后来我接受了蛰伏任务，就不喜欢了。”

　　说到这里，高振麟顿住脚，反问一句：“你和老曹他们一样，都认为我和杨姑娘是为了爱情才订婚，也认为我是领了□□的任务才又回到军统，更相信是因为杨姑娘没了，我才答应茜茹的，对吗？”

　　“我是你大哥，怎么能把我和老曹他们比？”高亚麒佯装不悦，道，“你要这么看我，咱们兄弟之间还怎么说话？”

　　俩人在胡同里串着，并不往街上走。

　　“说说你吧，你不是要求加入□□吗？进展如何？”高振麟适时转了话头。

　　“别提了。”高亚麒叹气，“自打杨姑娘没了，那个和我联系的老徐也走了，北平地下党又遭到了巨大破坏，我和他们就完全断了联系。”

　　听到这话，高振麟还是些意外，但又不好追问，就说：“□□很敏感，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蛰伏下来的，何况你是党外人士，虽然给他们做了不少事情，但始终还是外人一个。”

　　“他们说是要建立统一战线，也不过喊喊口号罢了，他们这样对我，我当然会伤心，做再多事情，换来了什么？不过还是个‘外人’！”

　　“说到我这儿，我突然想问你一个事儿，福子究竟为什么自杀？”

　　“我也只是听说了他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福子的事儿可能影响了你。”高振麟见问不出什么，就这样对高亚麒说。

　　说到福子，高亚麒就摇头叹气，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

　　***

　　晚上，高振麟去到后院，敲开曹茜茹房间的门。

　　“晨光睡了？”他问。

　　见曹茜茹点头，他进了屋。俩人去到桌子旁，对面坐着，高振麟的视线在曹茜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到窗户上，开了口：“我昨天和今天去祭奠了一个人……”

　　“是杨姑娘！”曹茜茹脱口而出。

　　高振麟默默点头。

　　“你不给我说，我也猜到了。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是淑珍，她不问我，我也不会说。其实你该叫上我的，怎么说我也是她的朋友。”

　　这样说着，曹茜茹突然有些伤感，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她拿手绢擦了，接着道：“可她还那么年轻，就这么走了。其实杨姑娘刚走的时候，淑珍就告诉我了，但是当时我知道不能有任何表现，直到消息传到西安站，我才好好为她哭了一场。”

　　听完曹茜茹的话，高振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对我这样坦白，我会珍惜的。”曹茜茹摇摇头，又抹了把眼睛，问，“出卖她的人是谁？”

　　高振麟迟疑了一下，说：“她的一个同学，当初和她同时入的党。因为被捕受不了刑就出卖了她，而她当时是延安派来临时负责这里的工作。”

　　说到这里，他望着对面的曹茜茹，心里突然有个疑问：淑珍为什么告诉她红叶没了呢？

　　下一秒，他又想起来，她们两个都认识红叶，那让曹茜茹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于是他说：“虽然事发时我不在北平，但我想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出卖她的人不止一个？”曹茜茹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

　　他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自己还是能和她说些心里话的，但同时也意识到，毕竟分属不同阵营，也不能再给她说太多。

　　正琢磨间，却听曹茜茹又问：“你是不是，想多待一段时间，查出卖她的人？”

　　高振麟一听，心里不免暗惊，这个女孩儿居然猜透了自己，就说：“太晚了，你休息吧。”

　　“你如果有可能留下来，那我和你一起，查出这个人，好让杨姑娘瞑目。”

　　这话让高振麟心下一震，曹茜茹这般理解他，很是让他感动，并且也多少有些意外。但奇怪的是，他居然相信这些话是出自真心。

　　想到这里，他颤抖着手慢慢往前伸，快触到曹茜茹的手时，迟疑了一下，很快又轻轻抓住那只细白的小手，然后紧紧握住，久久不放。

　　另一只细腻如白瓷却温热的手，缓缓抬起，温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窗外，一轮月高高挂着，明亮清澈。

　　***

　　十个月后。

　　金鑫布庄的柜台里，金老板正在忙活，听到门外有动静，抬头去看时，只见曹茜茹从门口刚停稳的一辆人力车上下来，手里拎着几个袋子，便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迎了出去。

　　“金老板，我来做夹衣。”曹茜茹边说边往店里走，“我舅舅、舅妈、晨光和我的尺寸，您这儿都有，还有振麟的，劳烦您一并做了吧。”

　　金老板侧身把人往里迎，口中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这些事，打个电话就能交待了的，可曹茜茹亲自过来，可见不是有别的事，便是有话要说。于是金老板就请她到后面屋里坐。

　　等碧英给沏了茶退出去，曹茜茹心里还有几分犹豫，索性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曹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

　　放下茶杯，曹茜茹说：“明天是杨姑娘的祭日，我想麻烦您买些香、纸和香蜡。我和振麟，或者淑珍去买都不合适，毕竟她是共/产/党。而且，我们要祭拜她，不想让人知道，还得去城墙上比较好。”

　　金老板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即点了点头，道：“我一会就去办这件事。”

　　“谢谢您！买好了先放您这儿，明天振麟过来取。”

　　曹茜茹看事情交代妥当了，道完谢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西安站，曹茜茹没有进站长办公室，径直去找高振麟。刚好童钊出去了，她便走近了跟高振麟说话：

　　“我让金老板帮忙去买了祭品，明天晚上我们上城墙去祭拜杨姑娘。”

　　高振麟正在写一份材料，闻言惊了一下，停下手。他本来想让二嫂去买的，没想到曹茜茹这么有心，已经办好这件事情了。

　　“你竟然记得她的祭日，谢谢你。”

　　“还要谢谢我？”曹茜茹浅笑一下，“她在我心中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很敬重她。但她是共/产/党，祭拜的事情也不能声张，就我们俩去。”

　　“你这样安排非常周全。”高振麟不由多看她几眼。

　　他佩服曹茜茹的心胸宽大，而且最令他感动的是她还记得这个日子。看到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露出些粉蓝颜色，高振麟问：“你是要去看李月端？”

　　“咦，你怎么知道？”曹茜茹显然有些意外。

　　“你忘了前些天你对我说过，李月端满月了，你要去看她？”

　　“你真细心，这些琐事也记得。”曹茜茹由衷地夸赞完，抬起拎着袋子的手，“我买了一些衣裤，又让金老板做了几身，准备后天去看她。”

　　高振麟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去吧。”

　　曹茜茹更加意外，她以为高振麟对这些并不上心，但听他这样说，一时心里暖暖的，不由得对他们俩的关系更添了些期待。

　　她又笑着说：“那我先回去了。”

　　“好，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带上晨光。”

　　曹茜茹走后，高振麟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朝下望去，正看到曹茜茹路过院中花圃时，停驻了片刻。他这才注意到，去年冬天干枯的绣球不但重新焕发了生机，长出一片片更绿的叶子，连花簇也比去年多了几丛，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年过去了。

　　他内心是很想回北平祭拜杨红叶的，但是眼下工作缠身，何况童钊和秦思明一刻也没放松对他的监视，所以只能遥祭了。

　　对于曹茜茹的举动他内心十分感动，不但没要求他忘记红叶，相反自己也接纳了红叶。

　　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他不断向北平地下党打听是否查到出卖红叶的另一个内奸，但至今无果。而他自己手上，“边塞”的暗查工作也没有太大进展，好在延安那边已经锁定了重点怀疑——石汀和胡世祖，并对此二人进行了严密监视，所以“边塞”在延安的活动受到限制，这一年内也没引起太坏的影响。

　　他曾想让曹茜茹帮助查“边塞”的身份，却被齐淑珍否决：“你和茜茹的感情里面最好不要掺合其他东西，纯粹些才好。”

　　这让他觉得在对待感情上面，齐淑珍要比他清醒。

　　不过，有一天曹茜茹对他说：“那天我听到童钊告诉我舅舅，说王家春死了、秦思明被枪击，下一个人多半是他自己。当时，我舅舅就很吃惊，问他：‘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振麟？’他又反问：‘您觉得振麟会被暗算吗？’”

　　这番对话里，童钊直指对高振麟的怀疑，这是个危险的信号，高振麟不能让童钊一直盯着自己。他前几天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

　　虽然齐淑珍和薜吉都对这个计划很是担心，但他还是决定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