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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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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墙上高处的小窗户处传进谢炽的耳中。
谢炽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目光停留在屋顶布满黑点的灯上,大脑什么也抓不住,只能被迫放空。
目光向右瞟,穿过敞开的土黄色卧室门,落在了暂时放在餐桌上的骨灰盒上。
短短几天,命运送给谢炽两次死亡。
第一次,是她自己的死亡。
谢炽,原来的谢炽,是名心脏病患者,在病痛的折磨下死亡。再次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谢炽。
生命被延长,听起来像是命运的馈赠。
但她并不喜欢这个礼物。
谢炽从床上起身,穿上已经发黄的白色拖鞋,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食物。
可惜,什么也没找到。谢炽只好摊在客厅的沙发之上,闭上眼睛,在心里狠狠骂娘。
正如所见,这个家庭一贫如洗,没钱就算了,账单还是负的,外面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原来和平的世界。
蓝星,原本和地球一样,生机盎然,人类文明蓬勃发展。某一天开始,世界灾害不断,逐渐不适合普通人生存,一部分人类获得了超乎想象的能力,被称为异变者。原本的普通人,被冠上了自然人的称号。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这里,只有一个国家,一个联邦制国家。
自然人面对生态环境逐渐恶化的蓝星,身体机能大不如前,想要生存变得困难重重。
很不幸,谢炽并没有好运得穿进一名异变者身体里,而是穿进一位身体机能完全不及平均水平的自然人身体里。
甚至,这个家庭背负的账单也几乎都是为了治疗这具身体。
命运给了谢炽当头一棒,不过,这个棍棒上面有点花纹。因为,这个世界赫然是她原本一个世界的一款游戏,但谢炽下载之后,只看了看游戏的简介。
玩游戏太累。
所以,这一棒的威力没有丝毫减轻。
至于,她是穿成了故事的主人公,还是NPC?她不知道。
原主的父亲,哦不,是养父,是一名贫困的自然人。养父散尽家财,也到处借账,才勉强让原主活到十八岁。
在谢炽眼里,养父实在蠢的要命。
一个适应不了世界生存的身体,实在没有什么挽救的价值。如同她的前世一般。
谢炽睁开眼睛,面前的骨灰盒闯进了视野里。
这第二次死亡,就是养父的死亡了。
这个家庭实在贫困,读书对于原主谢炽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记忆以来,谢炽从未踏入学校的大门。幸好这个世界的知识和原本世界的知识相差无几,关于异变的除外。谢炽穿过来之后,才能快速适应这里的工作。
那是前天,她传进来的第二天,认命得干完原主找的所有工作:上午在一家营业到十一点的早餐店工作,下午去一家酒吧做服务员,晚上在酒吧整理账单。
整理账单,听起来不像谢炽该做的。但,这家店的老板似乎并不在乎酒吧的生意。
晚上十点左右,谢炽整理好酒吧前一天的账单,伸出脖子,向屋外喊。
“蔡老板,我整理好了,您过目。”
走廊里,微胖的女性低垂着脑袋,干净利落的短发顺着面颊垂落,本来双手插兜,后背抵在墙上,听到谢炽的叫声,便立起头来:“不看,你下班吧。”
谢炽欢天喜地地把电脑关了机,站起来,披上外套,就往外走。路过蔡老板时,向她点头示意,便下了楼,穿过灯红酒绿的热闹场,推开酒吧的大门,准备回家去。
一开门,寒风呼呼地往衣服缝里钻。这件五六年前不知道哪捡来的黑色大衣,根本挡不住深秋的冽风。
谢炽缩了缩脖子,只能暗道倒霉。前世有钱,但有病。现在没钱,也不健康。
酒吧离谢炽现在住的地方并不近。冬天天黑的很早,谢炽现在身无分文,坐不起公交地铁,只能徒步走回去。
十一点左右,天色黑沉。谢炽走过满地污水和垃圾的小巷,狭窄的小巷和“宽街”这个名字形成鲜明对比。没走几步,一个踉跄踩到了一个啤酒瓶,借着附近住处的灯光,侧眼一看,又是那个醉醺醺的流浪汉,嘴里不停地骂天骂地。
每个夜晚,他都在。
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谢炽移开视线,往前越走越深,越走越黑,直到看到大片斑斓涂鸦。
涂鸦随时间堆积在这里,许多字眼已经因为写的太多看不太清了,最上面红色的超大“还钱”在黑夜里依旧夺人眼目。
这就是她家。
谢炽叹了口气,认命般得爬在狭窄的楼梯上,打开了门。
一开门,大片的红色映入谢炽眼底,比“还钱”的大字红的多。
“我好像快死了。”
谢勇苍白的嘴唇挤出来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他横躺在门槛后面,左手死死捂着小腹,却依旧阻止不了血液不停得流出。
谢炽冲进卧室,抓上衣柜里最上面的衣服,蹲在谢勇要给他包扎。
“我好像快死了。”
又是这几个字。
“他们又来了?”
谢炽问的是慈龙的人,放贷给他们的人。他们平日催债打人,一般都不会这么狠,疼但不致命。人死了谁还钱。
这次也许是意外。
“谢炽你欠我的。”
谢炽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使出了吃奶的劲拉扯裹在谢勇隔壁上的衣服。
还能做什么?
医院,救护车。
谢炽从外套的兜里掏出屏幕上爬满蜘蛛纹的手机,黑色大衣的下摆泡在谢勇的血泊里。
“别了。”
这个世界的救护车动辄上千的费用。
“我活不了了。”
“我不要活了。”
就这样,谢勇死了。
等谢炽为谢勇收尸时,她才意识到,给谢勇包扎的衣服是她夏季唯一的半袖。
不过她的衣服没什么不是唯一。
所以,她只能认命地在洗漱池揉搓着黑色大衣。
谢勇一死,上百万的债务都压在了谢炽的身上。
万幸第二天,酒吧的工作就给她结了上个月的工资,整整八千块。谢炽对这个薪资还算满意。加上早餐店的工作,她一个月的收入有一万多。
她用五百把谢勇的尸体火化了。没钱买墓地,只好委屈他继续住在这个破旧的楼里。
可能是因为刚打死了谢勇,慈龙变的有些好说话,用了五千从慈龙那里换了片刻的安宁。
环境恶化,食物越来越贵,为了省钱,谢炽每顿吃的都很少,临睡前总是很饿。
窝在沙发上的谢炽,听着肚子的咕咕叫声,盯着面前的骨灰盒,心想:幸好这老头当初没躺在沙发上,洗沙发可比收拾地面累多了。
谢炽起身,将谢勇的骨灰从客厅放进了他的卧室,出来时把门锁上了。
她不是他真正的女儿,和一个死人朝夕相处总归有点渗人。
干完之后,谢炽回到卧室,在黑夜思索着她未来悲惨的生活,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