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all27】并盛町无限循环》向阳南

2、豪赌

　　「1」
　　循环次数：七周目 日期：8月15日周一 晚

　　「命中注定的奇迹总会出现的！」
　　暴雨拍打玻璃窗，像个脾气暴躁的债主。他把自己锁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用枕头闷住耳朵，可楼下嬉笑打闹以及电视机的声音依然绕梁环绕着。

　　这一次循环最大的变数出现了，原本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才对。

　　可是、可是——山本究竟为什么要吻他呢？

　　「才没有什么奇迹呢！」电视机里的女主角厉声叫出来，背诵台词的话音尖锐又毒辣，「即使你说的所谓希望真的存在，我身上悲惨的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沢田纲吉放下了耳边的枕头，平静的听了一会，接着绝望的发现，他居然多少能够理解女主角的心情。

　　好吧……虽然毫无恋爱经验，但他也不是个纯然的傻子，接吻代表着什么含义他还是知道的。

　　可到底为什么呢？山本，你为什么喜欢我？难道是因为我发育不够好看起来像女孩子？

　　纲吉的思绪逐渐混乱起来，甚至自暴自弃病急乱投医的打开手机搜索起了男性恋情的科普词条，还没浏览超过两行便被短信的震动提示音给吓一跳。

　　立马点开，居然是山本发来的。

　　【FROM:山本武 TIME:19：20

　　抱歉，阿纲，今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我想无论如何还是要解释清楚才行，不然依照你的性子恐怕要失眠一整晚吧（笑）(ps：没有真的笑）
　　直接表露太沉重的感情会吓到你，我尽量使劲浑身解数来美化我的爱，没错，是美化，阿纲。我从来不愿对你有所隐瞒，只是这爱有些归于龌龊，起初发现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有遇见你之前，或是没有被你救下之前，我一直是个枯燥无趣又得过且过的人，每天的行程表在寿司店、教室、棒球场三点一线，简直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学校里的女生们总会夸大其词说我厉害，但其实除此以外也没别的了。或许那时的你跟我会有相同的感觉？我好后悔没有更早一点认识你，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能独占阿纲的日子多么奢侈啊。跟你走在同一条街道就连风也温柔。第一次发现这个烂大街的比喻不只是比喻。
　　老爸还总是问我的梦想是什么？很俗套对不对，换做是以前的我肯定会不假思索的回答「日本一流的棒球选手」。但现在我不这么答，也不这么想了。阿纲，我的梦想是你，终其一生的理想追求是你，我的一生都将是你，我生命的格局已经确定了，先是被你，再是被彭格列。
　　嘛，现在想来，棒球之神应该早就抛弃我了。
　　我擅自选定了你作为全新的信仰，阿纲，你会怪我吗？
　　阿纲，我很害怕，也很愧疚，为我今天的所作所为，狱寺走后我在你家门口徘徊了很久，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毕竟是我让你露出了那样迷茫无措的表情。
　　我跟你说这些绝非想用苦肉计来恳求原谅，也不是道德绑架让你接受我。阿纲，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明天一觉醒来我们还会是最好的朋友。
　　——你诚挚的 笨蛋棒球
　　】

　　山本武没有告诉他的是，爱情之卑劣可不单单只有如此。阿纲，我会偷偷搜集你掉落下来的碎发做成护身符，我会巧言令色从老爸店里带走你用过的杯子，我会在脑中幻想着你的脸脱下裤子。

　　沢田纲吉一口气看完，呆愣愣放下手机，全然没有意识到眼角不自觉滑落的泪滴，就这样恍神了半晌，他突然猛地站起身，任由情感驱散理智，本能支配身体，不顾一切的冲下楼梯，没来得及跟奈奈报备便一股脑扎进了滂沱大雨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刚刚换洗干净的衣物没过多久又变得湿湿嗒嗒，沢田纲吉顺着山本武可能离去的方向一路狂奔，天色漆黑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他则是一只飘摇不定不知去向何方的纸船，哪里有人要在井水里刻舟求剑的。

　　或许，即使他现在去追上山本，两日后的循环也将重置当下的一切。

　　或许，山本未来绝不会记得曾深陷于时间轮回中的一封邮件，真情流露到满溢而出，捧着一颗□□真心声声泣血的剖白。那是他勇敢、非常勇敢的时候。

　　爱给人以温暖。怪不得山本的手心总暖烘烘的。沢田纲吉毫无来由的想，一头蓬松的刺猬头像是超出了赏味期限的舒芙蕾蛋糕一样浮在脑袋上。

　　不论如何，他都想要守护这样的山本武。

　　只有一次循环的时间也没关系。

　　最终，最终。

　　他还是在公园的长凳上找到了他。

　　「阿纲……」
　　山本武望着纲吉风平浪静的面庞喉头梗塞，他有太多想说的话，一股脑堆积到嘴边反而成了哑巴。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要就连我们的朋友关系都无法保留好吗？不要再当着我的面跟狱寺亲昵可以吗？不要忘记我，不要抛下我，不要放弃我。

　　啊啊，真是的，现在的我简直比狱寺还要不如。

　　短短几分钟却像过了无数个十年那么长，沢田纲吉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他先是在他面前蹲下来，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对上长凳上他的目光，无限温暖的笑了。

　　他说：
　　「阿武，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2」
　　循环次数：七周目 日期：8月16日周二早

　　果不其然，他感冒了，因为昨晚浪漫过头的雨中漫步。

　　奈奈在他耳边唠叨了几句，一边说着「阿纲也进入叛逆期了呢」、「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啊」一边端着托盘将感冒药与水杯放在他的床头，伸出手探了探儿子的额头。

　　「嗯，有点低烧，还是请假吧？纲。」

　　「不、不行，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纲吉吸吸鼻子翻身坐起来，接过母亲手里的药品一口吞下，三下五除二穿好校服就要下楼，奈奈还是秉持着一贯的放养作风，完全没有干涉他的行动，只是在一旁无奈的笑。

　　奈奈收回视线，放眼自家孩子有些许杂乱的房间，突发奇想决定为他简单收拾一下。

　　天气放晴了。

　　一场大雨过后并盛的上空变得碧蓝如洗，暖阳被晨风吹散，花朵和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沢田纲吉熟练的跨越几个拐角，远远瞥见照常等待着他的山本和狱寺，扬起一如往常的笑脸迎了上去。

　　「十代目！您早——」狱寺隼人当即摇起不存在的尾巴，率先一步走近他的首领，走近他隐秘无知的心上人，想要像以前一样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指。

　　今天却被截了胡。

　　「啊哈哈，今天稍微有点迟到了啊，阿纲。」
　　狱寺撇头看去，山本武的语气如沐春风，眼角眉梢处处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他或许有点过于快乐了，居然一把就揽过了十代目的肩膀，甚至还短暂的拥抱了一下。

　　「立马放开十代目！！」狱寺隼人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酸涩无比，胃酸在腹腔中翻江倒海，克制了又克制才没有掏出炸弹，「棒球笨蛋，不要僭越，往日是十代目不追究你的责任，别再做这样冒犯的事情。」

　　「狱寺君，没关系啦！」隐隐觉察到事情的走向不太对劲，纲吉连忙往山本武的怀里钻，以此证明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冒犯，「真的哦！你看，我完全不讨厌！所以没关系。」

　　「——而且，阿武是不一样的。」
　　喜欢上我这样的人，眼光差劲的阿武。

　　阿武是不一样的。
　　阿武是不一样的。
　　阿武是不一样的。

　　啊啊，这下他的胃彻彻底底的扭痛起来了。

　　狱寺隼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无血色，在纲吉关心的眼神下强撑着扯出一个笑来。

　　山本武眸中有同情，但绝无嘲讽之意，他依旧像个圆滑的好好先生一样放开了沢田纲吉的肩膀，无辜的举起手做投降状。

　　真让人……火大。

　　那家伙绝对是趁着大雨对十代目坦白了吧，卑劣无耻。

　　「3」
　　循环次数：七周目 日期：8月16日周二午

　　头好晕，脸好烫，喉咙里有火。

　　沢田纲吉蔫蔫的趴在课桌上，像一株阳光过剩而枯萎了的向日葵，老师在讲什么不用听，他背都快背会了，山本武趁着课间翻出学校给他买来了一袋降温冰块，送到他手边时担忧的问，「真的不用回家休息没关系吗？阿纲。」

　　「嗯，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要问啦。」他难得带上了点撒娇的语气，「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狱寺君去哪里了？他好像跟我们来到学校之后就不见人影了。」

　　他、我们。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山本武咀嚼着少年大抵是随意吐出的字句，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其实狱寺走掉的原因很简单，我当然可以告诉你，阿纲。

　　不过凭什么我要为胆小鬼的行为兜底呢？

　　见山本不再说话，沢田纲吉安静的敷着冰块吹夏日午后的晚风，难得如此清闲。前几个循环中他拼尽全力的想要找到破解之法，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大脑日夜高强度运作，想来都是徒劳罢了。

　　狱寺隼人抽烟，摆弄耳钉，无能狂怒的捶打瓷砖墙壁，最终又颓然靠着墙滑坐下来。烟头的烛火明灭，也不去弹落烟灰，就在灰烬即将掉落在腿面上时他才恍然惊醒，十代目不喜欢他伤害自己，不管有意无意都不行。

　　十代目、十代目。我不愿神化您。不愿做个猥琐的教徒。我想站在您身边，就像山本武一样。

　　烟灭了，他没再点。

　　狱寺隼人暗自决定赌一把，代价是他一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