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落》筵枝

6、蓝楹之约

　　池以南休假后，许尽欢就接手了池以南的工作。
　　顺利的是，高一三班和高一四班的孩子都挺喜欢许尽欢的，并没有排异。
　　这天，年级组安排了一节作文课，作文的题目是“幸福”。
　　许尽欢对这个题目表示很抽象。
　　她问了班级里的每一个人对幸福的理解，孩子们都可以相应的写出自己心目中的幸福，可是许尽欢总觉得差点意思。
　　“没有大的格局，千篇一律，让人觉得听觉疲惫。”许尽欢只好找到易博文求助。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写？”易博文很好奇许尽欢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的感情，但是以小见大的写法不见得每个人都能写好。”
　　易博文认同般的点了点头，“这是省上的师生征文题目，本来打算抽几个孩子写的，但后来觉得这个题目挺有深度的，就想让大家都写，挑几个写得好的，你也可以写的。”
　　“那其他老师呢？他们写不写？”
　　“我跟她们说过了，采取自愿。”易博文说完，顿了顿又说，“你的想法挺好的，就看你怎么实践了。”
　　这句话的提示意味很深，说明易博文同意许尽欢的想法。
　　这倒是让许尽欢犯了难，她只是有此想法，并不是真的有思路。
　　许尽欢只好给池以南发消息，询问她的看法。
　　「你说的千篇一律我很认同，我的意见是你可以先不给提示，让他们自己写，因为你的想法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判断，他们写完后你可以看看有什么别出心裁的作品。」
　　「至于以小见大这个写法吧……很多人都会用，他们的人生阅历和写作能力就只能到达这个水平了，但是谁又能说，这种写法不能写出好文章呢。」
　　不得不说，池以南的指点一下就让许尽欢醍醐灌顶，“好老师不愧是好老师，想法都跟我们常人的想法不一样。”
　　“那可不，才华这种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易博文这句话，针对许尽欢。
　　许尽欢懒得搭理他，关门就走了。
　　今天周五，距离上次从陈十安家回来，已经有一周了，许尽欢下午没课，就早早回了家，鬼使神差的走到陈十安家门口敲了敲门，她本以为不会有人，敲完都准备离开了，结果门一瞬间开了。
　　“你干嘛！”开门后先来的是陈十安不耐烦的声音，再来的是陈十安那张不耐烦的脸。
　　许尽欢这下一眼就看到了陈十安右眼下方的五颗浅棕色呈十字状的小痣，一瞬间恍了神。
　　“你有事吗？”陈十安轻敲着门框，“没事我关门了。”
　　“你能……不能带我一个地方。”许尽欢看着陈十安的痣，“那片种满蓝花楹的街。”
　　陈十安还挺诧异的，但是他没有拒绝，“十分钟，楼下等我。”说完就关了门，留下许尽欢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外。
　　许尽欢就站在陈十安家门外玩手机，玩手机的时候，她接到了许启锋的电话。
　　“干嘛？”许尽欢尽管生气，但还是乖乖接起了电话。
　　“玩了几天，该回家了吧。”许启锋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哼！”
　　“许尽欢我告诉你，跟长辈说话的礼貌在哪，这么多年，白教育你了！”许启锋对许尽欢冷淡的态度很不满意，张口就训斥。
　　“好的，爸爸，您不是要结婚吗？不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不是会有新的孩子了吗？那我走了有什么问题，您又叫我回去是几个意思，我说过，您要结，可以，就当我死了。”许尽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陈十安真好这个时候出来，许启锋的电话还在继续拨，许尽欢懒得理他，将手机静音了。
　　两人乘电梯很快下了楼，许尽欢还是像之前那样，坐在了陈十安的副驾驶。
　　“怎么突然想去那？”这次先开口的是陈十安。
　　“散心。”许尽欢看着窗外，淡淡的回了句。
　　陈十安看出来许尽欢的忧郁劲，没说话。路上加快了车速。
　　很快，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此刻是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没落山。
　　蓝紫色的蓝花楹被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在微风中摇曳着风姿。
　　陈十安倒是很意外，“我以为她们都败了，没想到还开着。”
　　“这花花期这么短吗？这才几天，怎么会败呢！”许尽欢满脸写着不服。
　　陈十安没跟许尽欢计较，自顾自的说，“蓝花楹，特别娇气的花，下雨吹风都会加快她的凋落，不过她一年开两次花，五月开一次，七月开一次。”
　　“真的吗？那是不是就算现在她败了，过两个月她还会再开。”许尽欢眼里一下就亮晶晶的闪着光。
　　“是这样，不过你真会呆那么长时间吗？”这句话好像是试探，又好像随口一说。
　　“会吧……”许尽欢自己也不确定，现在这个时候，她找不到能让她一直待下去说辞，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别人。
　　陈十安讽刺的轻笑，等许尽欢走远了，才轻声嘟囔着，“那你来这里干嘛，又待不了多久。”
　　虽然陈十安并不满意许尽欢的回答，但还是跟了上去，“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陈十安越喊，许尽欢踩着双高跟鞋跑的越快，陈十安拿她没办法，只能追上去。
　　许尽欢跑累了，就拿出手机拍照。就像女孩子都喜欢花，她也不例外。
　　陈十安看到许尽欢停下来了，忽然就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走在许尽欢几米之外的之后。
　　陈十安趁着许尽欢拍照之际，早早的就走到了许尽欢身边，许尽欢看到了陈十安之后，转身拍到了自己和陈十安的影子和地上大面积的落蕊。
　　许尽欢拍完后，怕陈十安察觉到，掩饰般咳嗽了两声，突然指着远方，“看！这好像是一片花树林，你快来！”
　　许尽欢喊完就下意识拉着陈十安跑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光芒四射下，是一片轻摆的蓝花楹树倒映在湖边，轻风掀起湖面阵阵涟漪，这里的空气比她们平常接触到的还要湿润，湖里游着优雅的白天鹅，时不时还扬起高贵的脖子发出几道声音，让人感知到，她就在身边。
　　“这里就像仙境一样！”许尽欢眼里透露出惊喜，“你来过吗？”
　　“嗯，来过。”
　　“我终于体会到了语文课本里误入桃花源里的感觉了，”许尽欢伸出双臂，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好舒服啊……”
　　陈十安觉得有些尴尬，他不能理解许尽欢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但还是偷偷拿出手机，拍下了许尽欢张开双臂的样子。
　　拍完后，陈十安脱下外套，将外套铺在岸边，“坐坐？”
　　许尽欢疑惑之际又带着喜悦，“你为什么要用外套铺着啊！”
　　“因为有个娇气包怕脏！”陈十安没在说什么，率先坐了下去。
　　许尽欢看到陈十安坐下去将双腿搭在湖边，有些许行动，于是走到陈十安身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她看到陈十安的脚可以点到水，也试了一下，一方面因为自己腿长有限，另一方面因为自己胆小，怕掉下去，就失败了。
　　陈十安观察着许尽欢的操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许尽欢有些气愤。
　　“我在笑……一朵不自量力的花。”
　　许尽欢没听懂陈十安的潜台词，只听到了关键词“不自量力”，于是就强调“我是女生！这很正常！”
　　陈十安没有争辩。
　　许尽欢突然兴奋的喊道，“白天鹅！”
　　“才发现啊，这人工湖就叫天鹅湖，知道为什么吗？”许尽欢还没来得及回答，陈十安就抢着说，“因为有天鹅。”
　　“这么随便吗？不过我还挺喜欢的。”许尽欢被逗得哈哈笑。
　　“你不觉得很土吗？”陈十安有点跟不上许尽欢的脑回路了。
　　“天鹅才不土呢，天鹅是这个世界上最高洁，最优雅，最骄傲的漂亮仙子了，就像我的妈妈一样。”许尽欢此时还是笑着说的，但强颜欢笑的成分很浓厚。
　　“你的妈妈……”陈十安认识许尽欢也没几天，听到她的妈妈的次数好像还挺多的。
　　“我妈妈的生日刚好是天鹅座那天，所以她叫北鹅，人如其名，她是一位很厉害的芭蕾舞老师。”许尽欢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对她来说，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
　　“提你的妈妈会让你伤心吗？”陈十安看着许尽欢泪盈盈的眼睛，这一刻他发现，许尽欢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细长型的，黑色的眼眸亮的像夜空里最亮眼的星辰。
　　“这种应该不是伤心吧，更多的是想念，小时候不明白，长大才知道，思念一个人到极致，真的会痛哭。”许尽欢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也是……”陈十安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许尽欢耳边响起，许尽欢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做到了遗忘，遗忘自己，遗忘痛苦，遗忘整个世界。
　　许尽欢恍惚的瞬间，鼻尖的酸涩感淡了下去，她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带着鼻音喃喃道，“要是我们能够忘记痛苦，摈弃不甘，结束一切束缚，那这算不算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