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海》鳍尔

23、扣分

　　大四只剩下一门课，许多人都在外面实习，不怎么回来了。

　　简星屿回来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五楼整层都静悄悄的。收拾了一个月总算把工作室整理好，他和顾晴舟几乎吃住都在里面，一边维护游戏运行还要忙着构思新的剧情。

　　宋棋沨刚上大三，课多得不得了，只能偶尔过来。

　　一排一排机柜嗡嗡嗡地工作着，简星屿对着电脑已经超过了十个小时，连吃饭也是在显示器前面解决。

　　“还没好吗？”顾晴舟拿着一袋宵夜回来，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简星屿在里面把鸳鸯奶茶拿出来，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报错。”黑白代码如恶魔的诅咒，无论如何修改就是一动不动地给出error.

　　“啊啊啊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简星屿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太久没剪，他的头发已经快要盖到耳朵了，被他一抓显得乱糟糟的。

　　似乎要化悲愤为食量，简星屿足足吃了五个大鸡腿还有一盒炒面才停下，“果然玩的人多了就会老出bug，看来得招个人回来处理投诉才行。”

　　顾晴舟耸耸肩，“你的电话响了。”

　　已经是午夜时间了，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简星屿皱眉接起。

　　“喂？”

　　“请问是简星屿吗？”

　　对面是一把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他想不出来是谁，于是疑惑地问：“是，请问你是谁？”

　　“去死吧你，离我哥哥远点。”

　　简星屿立刻把电话挂断，但是那个诅咒的电话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更多的未知电话涌向他的手机，短信收件箱也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辱骂文字。情急之下打开了飞行模式，他心念微动，总感觉事情与温煦泽有关，于是点开微博。

　　果不其然，热搜榜第一挂着【国际名模温煦泽出柜】几个大字。

　　点进去是好几张他和温煦泽在各个场合的偷拍照，间或不乏亲密的动作。下面的评论更是乱到没眼看。

　　[温煦泽是关种吧，隔段时间就要搞出这样的事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玩。]

　　[谁爱玩说清楚，@帝途娱乐这里有人造谣。]

　　[拍到和外国模特去酒吧才过去两个月吧，这就换了男的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娱乐圈乱得很。]

　　[那男的是谁啊，不会是mb吧，还是刚出道的糊豆。]

　　[温煦泽没有找mb这么堕落吧，那人看上去挺帅的，估计是糊豆。]

　　[吃点好的吧，面黄肌瘦的哪里帅了，肯定是跟上次那个模特一样提前预设好角度找人偷拍的，估计是要出道走黑红路线了。]

　　简星屿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感，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不然最后都会聂力回馈到自己身上。评论还在倍数增加，大晚上的热度也这么高，他突然心疼负责维护的程序员了。

　　只能默默祈祷没有认识的同学在里面实习，不然哪天见面被问候一句上次害我半夜被叫起来扩容的就是你吧就尴尬了。

　　[上次事件已经澄清，这个也只是同学，有人看到他们上同一个课的。]

　　[我是瑛实的，他们确实是同学，还是一个小组做展示的，男生这样的动作也没什么吧。]

　　......

　　网上舆论似乎被控制住了，大多数的火力集中在温煦泽身上，并且很多人替自己说话。可是他那个许久不用的微博却塞满了来自各方粉丝的问候，他没有设置自动回复，每个人只能给他发一条，现在的数量都已经999+

　　温煦泽活粉真多啊。

　　看来是团队下场了，网上的评论虽然可以粉饰太平，但是长在人身上的手和嘴却管不住。

　　简星屿索性把微博卸载了，坐回电脑屏幕前继续干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比刚刚对着满屏的error要平静得多，一口气把剩下的工作弄完，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破晓时分，整个园区静悄悄的，顾晴舟搞定自己的部分回去睡觉了，他把刺眼的灯光关掉，拿着早就冷掉的鸳鸯奶茶走上楼顶。

　　上面放了几张藤椅供人休息，偶尔对着电脑久了，他就喜欢上来看看绿植或者眺望远处放松一下。

　　太阳出来前的一刹那是最暗的时刻，整个天空屏住呼吸等待，就连夏末的昆虫都收起了声音。

　　嘀嘀嘀，微信的语音提示。

　　“喂。”

　　“打扰到你睡觉了吗？”温煦泽温柔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没。”他补充道：“我在等日出，你在干什么？”

　　“我...”温煦泽回头看了一眼玻璃隔断，他团队的员工在会议室里面马不停蹄地撰写声明，还有联系各大营销号配合公关等等。

　　“我在想你。”最终他说。

　　被偷拍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的意见通常都是联系删博了事。上次严芳华拿这个事情威胁他，虽然已经解决了但不代表没有下一次，所以他跟团队商量瞄准了半夜人流量少的时候自爆，然后发声明说清缘由，再推两个更大的瓜出去把人们注意力转移。

　　把主动权握在手上。

　　经过一晚上的操作，成功把方向往两人只是关系较好的同学上面去引导，虽然这就是事实，但是他却有点心慌。

　　好不容易等到清晨，他给简星屿的手机打了电话却没能接通，内心的空荡回响显得更大。他捏了捏掌心，干吞下几颗药片才能让身体正常运行。

　　幸好，幸好简星屿只是开了飞行模式。

　　“你没睡觉吗？声音听起来很累。”

　　“还好，你呢，为什么突然想着要看日出？”

　　“我通宵了。”他说，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闷，像是对迫不得已通宵的嗔怪抱怨。

　　“对不......”

　　“因为程序一直出错！”

　　温煦泽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简星屿看着东方翻出的鱼肚白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修那个bug修了多久，公共信箱塞满了投诉他都没来得及看看。又说今天的天太多云了，他在天台吹了半个多小时热风，才等来一团灰蒙蒙的光。

　　“那我们下次再去看。”

　　“嗯。”

　　“在那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我突然发现这里可以看见帝途娱乐。”

　　“真的吗？”

　　“嗯，可以看见上面的尖顶，不过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没有平时看得那么清楚。”

　　“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去接你。”

　　简星屿安静下来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太忙了。”

　　“简星屿，你就是这么追人的吗？我要扣分。”

　　“什么时候开始计分的，你都没过告诉我。”他在藤椅上坐下，踢掉拖鞋把脚缩上去，整个人蜷成一团，声音闷闷的，“那我现在还有多少分。”

　　“刚刚开始的，因为你最近都对我很不上心，已经三天忘记跟我说早安了。”

　　“啊抱歉，因为最近的作息日夜颠倒，我就忘了。”

　　“那早餐呢，也忘了？”温煦泽一边说话，随手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点开软件查看周围的餐厅。

　　“我才吃了东西没多久。”

　　“什么时候吃的？”

　　看见微博的时候 ，他在心里说。

　　“温煦泽。”他忽然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嗯？”

　　“我现在还有多少分，可以告诉我吗？”

　　“七十。”

　　简星屿闷在手臂里无声地笑了笑，幸好还及格，“那多少分是满分？”

　　“不告诉你。”温煦泽假装严肃地说，“不知道上限才会拼命去努力。”

　　“可是没有目标的话会没有动力，然后我就半途而废了。”简星屿少见地与他顶嘴，让温煦泽有些新鲜。

　　“你半途而废试试，把你关起来。”

　　简星屿闷笑出声，抬起头靠在椅背看着逐渐晴朗的天空，“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我说真的。”他语气认真。

　　简星屿沉默了一瞬，耳边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他问：“你要上班了吗？”

　　“下来。”

　　传入耳廓的声音有一瞬间失真，让他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或许是他和旁人说下去？

　　但是引擎声很清晰，一辆白色轿车在方形建筑前面停下，简星屿跑到天台围栏往下看的时候正好对上拉开车门走下来的人的视线。

　　一个俯瞰一个仰望，如朱丽叶与罗密欧在阳台上相会。

　　“你怎么来了？”简星屿匆匆跑下去把人迎进来，“没有人看见吧。”他警惕地往左右两边扫视。

　　“放心，是我助理的车，没有人跟着。”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窗边的圆桌上。

　　“给你买了早餐，吃一点再睡吧，不要把吃饭的时间搞乱了。”

　　他买了许多粤式点心，刚刚还说不饿的人闻到食物的香气后瞬间被挑起了食欲。

　　网上硝烟四起，两位当事人却坐在湖畔的圆桌享受一顿精美的早餐。

　　简星屿接过温煦泽递过来的豆浆喝了一小口，对比温煦泽对他做的，他确实很扣分。

　　“温煦泽。”

　　“嗯？”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做了一件特别特别坏的事，你会不会立刻把分数扣光然后再也不见我了？”他试探性地问。

　　“比如什么事？”他把竹筷子拆开，用湿纸巾擦了擦再塞到简星屿手上。

　　“只是说如果嘛，你觉得朋友对你做的最坏的事情什么？”简星屿说，“如果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会很讨厌他然后再也不见他吗？”

　　温煦泽沉吟一刻，简星屿手里的豆浆少了半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不过不是答案而是提问，“如果你发现我其实是个比你想象中要恶劣得多的人，那你会怎么做？”

　　“会不会立刻有多远跑多远？”

　　简星屿想都没想就摇头，好像根本没有认真听题目身体就自动作出回答。

　　“你看，假设性的问题没有意义。”温煦泽夹了个干蒸放到他前面的饭盒盖上面。

　　简星屿低下头默默吃掉面前的食物，因为马上就要回去睡觉，他没有吃很多，最终还剩了几盒放到冰箱里面。

　　温煦泽今天穿的是一件轻薄的灰色缎面衬衫，袖口敞开着。简星屿把人送出去的时候拉了拉宽大的衣袖，晃了晃。

　　“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了，那你不要告诉我。我很会看眼色的，会悄悄躲起来不碍你的眼。”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大脑运转不了，简星屿满脑子都是想着如果某一天温煦泽发现他收钱偷拍的事情，或许现在就应该直接跟他坦白。

　　温煦泽转过身，抬手抚着他的颈，温热的，充满活力的大动脉在他掌下流过。如天鹅一样修长白皙的脖颈美丽而脆弱，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其拧断。

　　他感受着他的呼吸，他掌控着他的命脉。

　　“不会，永远不会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