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伏亿

7、第七章：恐惧

　　一位银发青年手持小刀，气喘吁吁地靠树休息，刀面还流淌着深绿的、粘稠的液体。衣服有十几处被刮烂，看上去似是人抓的。手臂和小腿上的抓伤较多，且时间较长，已经结痂。
　　突然间，左前方密集的杂树中似有声音发出，青年立刻退到树后，将手中的小刀替换成利箭。
　　一点黑色暴露在青年眼中，顷刻间一只利箭已经飞出。而来人却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可飞出的利箭无法收回。不一会，一小撮黑发掉在地上。
　　“你真的……坏死了。”来人看着地上的碎发，面露心疼之色。
　　“不好意思，习惯了，你这么多头发不会介意的吧？”说着送给对方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又接着说道：“你怎么在这？”
　　“我那边解决完就来找你了，”然后将目光移到碎发上，沉默半晌继续道：“看来你不需要。”
　　银发青年没有理他，只是将利箭收回，继续前进。
　　来人跟着青年，真诚的问：“这点头发我不介意，但你给我造成的心理危害怎么办？我心灵很脆弱的。”青年停下脚步，凝视着他，貌似脸上写着：你认真的？
　　还不等回话，四周发出刺耳的嘶吼尖叫，两人立马戒备起来。
　　三十几只消瘦的绿色手从周围冒出，指甲锋利肮脏。顺着手部向上看去，是露出白骨的手臂，仅有的皮肤上也已发烂流脓。身上的衣服和泥土浑为一体，完全看不出穿的是衣服。面部瘦得骨头突出，仿佛要把皮戳破，脸色偏灰，眼球严重肿大，皮肤干裂。
　　任谁看了一辈子都忘不了，太过震撼！
　　这些全是活死人，没有人的思维和情感，只知道攻击。
　　一只死尸猛然扑向银发青年，虽然很快被杀掉，但接连不断的猛攻两人招架不住。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越发劳累和吃力，而死尸却源源不断地增多。

　　南黎回想梦中舒濛和南然一的结局，心中的恐惧越发扩大，身体止不住颤抖，颤颤巍巍道：“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他们！”南黎挣脱束缚，疯一般向外跑去。
　　不跑挺好，一跑不得了。
　　刚出帐篷就看见目标，郭依依尚在劝说。此刻的两人都换了衣服，舒濛还摘了帽子。
　　银色的头发！腰间的小刀和利箭！这和梦中都对上了！
　　“不，你们不能去！不能！”南黎疾跑上前，用力抓住两人手腕，连手背爆青筋都未发觉。一直重复“不能去”。
　　舒濛注意到南黎情绪的不对，把手覆在南黎手背上，温柔道：“我们不去了，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先冷静冷静，好吗？”舒濛将南黎搀扶进帐篷，并示意南然一跟上。
　　等南黎坐回床上，思绪回笼已经过去三分钟。其余人没有催促和不耐烦，只是静静地等待。
　　南黎将梦中的场景讲了出来，大家都沉默不语。
　　其实南黎将导致自己恐惧的正真原因隐藏了。在梦中，最后舒濛和南然一死亡，而其余人却将错全都怪在南黎身上。连最初做决定的尤泽也倒打一耙。
　　“要不是考虑到你的问题，我会同意吗？就是你害死了他们！”
　　“是你害死人！”“是你！怎么不是你去死！”
　　“你就该去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看着昔日的好友和世人如今唾弃自己，使南黎感受到被排挤、抛弃的滋味。
　　他害怕了。害怕被唾弃、害怕被诬陷、害怕被谴责、害怕那虚无缥缈的话语、害怕自己从此抱着愧疚死去、害怕哪一天成真。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遭到各种谩骂。他担心自己最后一点清醒消失，把自己洗脑成杀人凶手。害怕最后的希望破碎。
　　当初梦醒时，那股恐惧还在心中萦绕，即使明白眼前之人不似梦中般，但他真的怕了。疯一般寻找舒濛和南然一，要亲自阻止这件事发生。可他还揣着胆怯，源头是解释不听的无力感。
　　好在，舒濛相信他。
　　那一刻，他只觉得世界安静了，嘈杂声音纷纷退去，耳边是安慰的话语，没有谴责、谩骂和唾弃，是担忧、温暖和被关爱。他在逐渐找回自己的灵魂，重新塑造和灌溉。
　　谁都未开口说话，舒濛朝众人摇摇头，随即站起身。由于另一只手还被南黎牵着，不好行动，舒濛便安抚道：“我们一起去，现在要收拾东西了。”
　　南黎抬头看了看，道：“你留下陪我吧，想和你聊聊。”
　　最后舒濛留下陪南黎，其余人收拾东西。
　　他们到一处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可以放心，不然一开始你也不会相信我，对吧？”南黎这次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全盘托出。听完后的舒濛没有立即回话，沉默许久，久到南黎怀疑他睡着或是走神了。于是伸手在舒濛眼前挥手，尝试几次后终于有反应。
　　“不好意思。”停顿半晌后又仰头惋惜道：“我能理解你，理解你的恐惧和担忧，只是怕失去美好的东西。现在梦中不会成真，感受现在的一切吧！”
　　说完的舒濛站起向前方走去，独留南黎沉静思考。
　　“我怎么会不理解这种感觉，就算全宇宙的人不了解，也不应该有我，没有人比我更懂……好在你有可信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放下吧，迎接属于你的一切。”

　　……

　　此刻，一位青年躺在床上，若有所思，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你还在这啊，我以为你已经去了。”进来的是一位较高的青年，染着棕发。
　　“去？去哪？我又能去哪？我不在床上躺着我疯了吧！”
　　棕发青年边烘干头发边道：“老大不是有事及时开会吗？”
　　烘干机声音有些嘈杂，但青年还是听到了关键词，“那你怎么没去？”
　　“我跟老大说要晚到一会，你现在去应该来得及。”说完看看时间，“两点二十三。”
　　转头时，床上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凌乱的床铺和一句愈渐愈远的声音：“四儿！你给我等着！”
　　四儿笑了笑，继续理头发。
　　会议室内，气氛不对，十分不对！宛如一颗炸弹悬于头顶，任何一句话、一个词的不对，都可能引发爆炸。
　　“各位怎么看？”老大发话了。
　　没人回应，也没人敢回应。“我认为昀家此话只有震慑力，虽然他们能力强悍，但未必一定动手，这只是一点利益而已，还不够威胁到他们。”发言人的四儿，算老大半个心腹。
　　“有理，但昀家说不定会借此巩固权力，更不能低估他们的能力，毕竟是能培养出‘刹魇鬼神'的家族。”
　　提起“刹魇鬼神”在座的无不神之色变，就连老大都有点迷茫和恐惧在脸上。
　　整个宇宙谁都听说过这个称号，也都恐惧这个称号，星际指挥官也不例外，甚至昀家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