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兽志》近渺及遥

6、第六章

　　涂故来寻天青的时候，天青正坐在自己卧房的书案前，修炼御水之术。御水术的至高境界便是可以扑灭凤凰之火。

　　可天青只会最低等的御火术，随意地召唤出火来，再以御水术浇灭。如此四五次后，天青觉得没意思，召了只火雀来喷火，自己不停地浇灭玩。

　　浇灭火雀之火其实也不难。

　　天青一时作弄心起，更引水直接去浇那天真烂漫的火雀，火雀四处躲藏，直至飞到门边，撞入刚敲了门，正推门进来的涂故。

　　火雀大叫一声：“救命啊——”

　　涂故霎时凝聚法力，一边用灵力护体，让自己可以直接徒手触碰燃烧的火雀，而后召唤出更高一阶的火焰，抵挡天青扑灌而来的水流。

　　水流遇新火，顿时“滋啦”一声，散成白蒙蒙的雾气。

　　在这雾气之中，天青定睛，望见了满脸莫可奈何微笑的涂故。

　　涂故丢了火雀，信步而来，笑在天青对面站定。他手里还攥着一个红漆的锦盒。他把锦盒推到天青面前，顾自地在天青对面坐下。

　　天青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那锦盒，直到涂故示意那锦盒是给天青的，让天青打开瞧瞧。

　　天青这才拿过锦盒，缓慢地打开。涂故随即开口，说道：“这是你大师兄我在山下历练时望见的小玩意，瞧着可爱，与你适合，便想着买了等回山送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天青望那锦盒中，是一只不足拳头大小毛绒绒的龙尾巴挂饰，挂饰上青色的尾巴，碧色的丝绦，精致可爱。

　　天青凭良心说还是喜欢的，先是面上一喜，而后想起过去种种又倏尔收敛了笑意，默默地将锦盒阖上，拘泥地朝对面的涂故稍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有劳师兄记挂，也谢谢师兄的礼物。”

　　天青说完话，漠然地看着对面的涂故。

　　她眼神疏远，叫涂故觉得陌生。涂故虽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小姑娘越长越大，与自己的关系也越来越淡。她好像有意不再与自己亲近。

　　涂故决定再努力努力。他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望着桌上水火交融的痕迹，以及想到刚才的火雀与水流，询问：“你在做什么，修炼御水术吗？我听师尊说，这三年来你的驭龙术颇有进益，缘何还在练低等的御水术？”

　　要知晓龙生于渊，虽属木系，不及水玄玄武那般能完全自如地操纵水流，但灭个凤凰之火什么的，还是不难修行。

　　提起这个，天青倒是没想拘着，而是懊恼超越理智，愤愤不平地回答：“哪里是我不想修行高阶的御水术，而是供我修行的御火术只有低等。我身边又没有什么擅火之人。”

　　天青话罢，又觉得自己说错了。其实她身边还真有，比如对面的涂故，本命神兽乃是一只七彩火凰，堪称神兽里最高等的。若非自己能驭龙，对涂故的天赋当是羡慕不已。

　　天青抿唇，尴尬地不好再说下去。

　　涂故笑意盎然，随手召唤出一束凤凰火焰，放在天青书案的上方，悬浮、燃烧。涂故说道：“你早讲你需要高阶火，找我便是。现下我给你的这团火，短时内不会熄灭，你可尽情练习。”

　　天青下意识高兴地看向涂故。

　　涂故望她也笑。但她一看到涂故对自己还如幼时一般耐心、周到，就觉得不太舒服。于是，天青再次变了脸色，恢复冷淡地又在感激，“多谢大师兄。”

　　她总是不时地注意着与涂故保持距离，这让涂故也很受伤。涂故不解地望她，甚至想直接张口询问她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天青汲汲地又道：

　　“大师兄还有其他事吗？”

　　“若是没有的话，师兄就先回去吧。我还想再练练御水术，还是要谢师兄送我的礼物与这抹火焰。”

　　涂故的疑惑就硬生生地被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唯有咽回去。

　　涂故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天青却是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自此以后，天青总是如此冷漠、疏离地对待自己。起先，涂故还会百思不得其解，想尽办法要与天青讲和。到后来，涂故习惯了，以为就是天青长大，不再愿意与自己亲密无间。

　　天青十六岁时候的生辰夜，正望见二师姐念与哭着从师尊的房里跑出来。

　　天青躲避不及，俩人面面相觑。二师姐念与倒也没生气，只是抽泣着询问：“天青，今日是你的生辰，二师姐请你喝酒，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天青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主要她很好奇二师姐念与和师尊到底发生了什么。

　　俩人坐在静遥宗女宿中间的水榭，念与每喝一口酒，都与天青说着：“天青，你知晓我是如何拜入师尊门下的吗？”

　　天青大概知道，“听师尊他们讲过，说是师姐在山下被贩卖混沌之气的恶霸欺辱，师尊出手相救，见师姐孤苦、又有天赋，这才收做弟子。”

　　念与认同地点点头，之后，接着道：“师尊收我的时候，我已经有七八岁，大师兄也就比我长了一岁。我记得自己原本是谁，过着什么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所以，我很感激师尊。”

　　“那种毫无保留的感激，到我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我听其他学院的师兄、师姐们说，修仙者也是可以有仙侣的，且因为修仙者的寿命长，几十岁的年龄差都不算什么。我转头一看师尊可不就只比我大了十来岁吗？”

　　“于是，感激变成了恋慕，至今已有近十年。”

　　“天青，你能明白吗？我那么喜爱师尊，盼着有朝一日师尊能看到我，与我成为仙侣，日夜待在一处。可是师尊只会告诉我，他把我当作徒弟，没有其他龌龊的心思。”

　　“而我只能每日靠着自己的心上人很近，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天青，我快要疯了。今日，我再次与师尊表明心意的时候，师尊痛骂了我，并且扬言我若是再敢说就将我逐出师门。”

　　“天青，那种感情或许就像……”念与师姐仔细想着该如何比拟，良久，有些不确定地询问，“天青，你喜欢大师兄吗？”

　　天青听着愣了愣，第一时间没有反驳，更没有质疑念与师姐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就是很认真认真地思考。

　　若说从前不喜欢，只是觉得大师兄好看，撩拨着玩罢了，可后来越发明白大师兄不会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能与大师兄在一起，天青反而……

　　半晌，天青郑重地颔首，回答：“喜欢。”

　　念与接着道：“那我喜欢师尊的感情，大概就像你喜欢大师兄。明明喜爱却不敢靠近、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