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颗星啊》红束林

22、第22颗星

　　喂猪把人送回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待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许是脑子思绪太乱，他理不清。
　　盛星雾也是一样。
　　连喝了几杯热水，她的脑子才清明了些。

　　盛星雾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喂猪一根烟刚刚燃尽，他靠在墙角，面色沉重。
　　她递了一杯热水过去，喂猪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温度灼热了指尖，他定了定神，抬眸看向盛星雾。
　　“星雾姐，你会离开吗？”他问。

　　“会”盛星雾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他。
　　喂猪低下头，抿了口热水，嘴唇在微微颤抖。

　　“不止是我”没想到盛星雾又开口接着说：“难道你们会一辈子待在梧禾？”
　　明白她什么意思的喂猪心里一颤，眼眶红红的裂开嘴就笑。

　　“但如果你说的是因为这件事离开……”
　　院子里仅有的两棵树已经失去了夏季的繁茂，它们在狭小破旧的院子里拥有一个容身之所，它们屹立在冬季寒冷中，它们一次次经历季节更迭。
　　很快，属于它们的美好即将到来。

　　盛星雾看着它们，笑的温柔：“我的答案是永远不会”

　　“星雾姐……”
　　一阵凉风吹来，喂猪梗塞着说不出话。
　　静了几秒，他还是哽咽了，“这样就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烈的反应让盛星雾感到一丝讶异。
　　“喂猪，有个问题很早之前我就想问”盛星雾凝着他说，“为什么云颂的事情一定要瞒着我？”
　　喂猪浑身一僵，定住没有说话。

　　“回答不了？那我换个问法”
　　小钢灰神出鬼没，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对着盛星雾喵喵叫。
　　盛星雾低头看着它，突然很羡慕它参与过云颂的过去。

　　喂猪艰难等待着，盛星雾终于开口：“为什么只瞒着我一个人？”
　　“那是因为……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啊”喂猪说，“万一你知道了那些事情后不相信阿颂怎么办？你走了怎么办？”

　　盛星雾眼神一顿，“对，就是这个。为什么会担心我走？我从来没打算在梧禾长久居住，离开是迟早一天的事情，你跟云颂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喂猪脸色僵灼，蠕了蠕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星雾原本就没打算得到答案，这也不是她最在意的问题。
　　“虽然我很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盛星雾不逼问喂猪了，“但是如果事关云颂，那我妥协”
　　毕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害怕离开。

　　‘叩叩——’
　　突然，院门被敲响，盛星雾和喂猪同时看过去。

　　“云颂，你在家吗？”
　　院外响起一道人声，喂猪听见这熟悉又让人厌恶的声音后脸色一沉，捏着杯子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眼神里迸发出极大的怨恨。

　　盛星雾不动声色的循声望去，“是一直来找云颂要钱的那个男人？”
　　喂猪点点头。

　　许久没得到回应，院外那人依旧锲而不舍的敲门呼喊，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
　　“星雾姐，你先进去”
　　喂猪下了台阶，向院门走去。

　　盛星雾紧跟身后，“都这份上了，还要继续玩你们那个藏秘密小游戏？”
　　“……不是这意思”喂猪张了张嘴，想着也确实瞒不住了，“那好吧”

　　院门打开，门口男人抬起的手一顿，看见从未见过且气质出众的盛星雾时，明显看呆。
　　喂猪挡住他的视线，恶狠狠的盯着他。
　　男人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然后又看向院子里寻找云颂的身影。

　　“我，我找云颂，他……”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最好立马消失，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动手”
　　男人被喂猪威胁过多次，也确实真的动过手，他回想起喂猪如牛一般的大力气，吓得又后退了几步。

　　可即使畏惧，钱的诱惑力还是优胜。
　　他苍老的脸上流下几滴泪，哭哭咽咽地说：“医生说小鑫已经快不行了，撑不了多久。这个手术现在如果不做就再也没有清醒的可能，我……”

　　喂猪打断他，忍着怒气开口：“钱不是给你打过去了吗？”
　　冯立国情绪被终止，眼泪很快消失，脑子里回忆着他老婆教给他的那些话。
　　“那……那些钱不够，所以我老婆……”

　　“冯立国，你老婆教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是窝囊废吗？”喂猪的语气极具讽刺，忍住要揍人的冲动。
　　冯立国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可又不敢反驳什么，只敢低声道：“我老婆比我有文化……”

　　“确实，你老婆就知道要脸，次次让你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我不来，我儿子——”

　　“那就赶紧把你们儿子搞回家，别赖在医院不走”
　　“医生说……”
　　“医生说个屁。那些医生知道你这么造谣吗？蠢货一样”

　　“你说什么呢，你爸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混账”
　　冯立国被骂得老脸通红，忍不住跟喂猪杠起来，可人却是离得好几步远。

　　“呵，你说我爸？我老子虽然混，但他从来没拿他儿子名头出来讹诈”
　　闻言，冯立国的脸色变了，不敢再跟喂猪呛声。

　　看见他一副被说中的模样，喂猪的怒气更甚。
　　“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冯维鑫那种状况只能挂营养液维持，隔三差五做手术？你忽悠鬼呢？我们是只有十八岁，是在梧禾没出去待过，但不代表跟你们一样没见识。好，就算他躺医院里烧钱，你确定那些钱是用在他身上了？”
　　一旁的盛星雾越听脸色就难看，呼吸渐渐变得深重。

　　“你们夫妻俩把阿颂的钱都拿去干什么了？啊？”
　　喂猪再也忍不住，双手紧攥着冯立国的衣领，勒得他脸通红，“你们把他的钱拿去开店，拿去赌博，拿去好吃好喝，还敢一次又一次舔着脸来要。你们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吗？”
　　冯立国听完大惊失色，一副事情败露后的惊恐。

　　想到云颂吃过的苦，喂猪声音开始克制不住的哽咽，“那些钱是他同时打几份工，白天干晚上干，一天都不知道要跑多少个地方，还得一笔一笔省下来。即使是这样，还是喂不饱你们一家子，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们……我.操.你.妈的——”
　　喂猪的拳头即将落在冯立国的脸上，却堪堪停止。
　　在冯立国身后，是平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听了多久的云颂。

　　盛星雾的心跳莫名滞了几秒，在她的视线里，云颂一步步走过来。
　　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在荆棘上，每一步都很艰难。

　　盛星雾红了眼眶，她控制不住的想拉着云颂转身离开。
　　可她又怕让云颂跌入另一个无法摆脱的深渊。

　　“云颂，你来了，你快……”冯立国的衣领还被喂猪攥在手里，颤抖着嘴唇向云颂求救。
　　云颂看了喂猪一眼，后者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嫌恶的擦了擦手，再抹了把眼睛。

　　“要多少？”云颂问。
　　盛星雾和喂猪立马皱了眉。
　　冯立国却是喜上眉梢，“五，五万……”

　　“你他妈还真好意思开口”喂猪说着又要上去动手，被云颂拦下来了。
　　冯立国瑟缩了下，老老实实的模样，可眼里全是贪婪。
　　“医生说了一大堆，我跟小鑫他妈也听不太懂，就说费用还需要五万。云颂啊，我们可就小鑫这一个儿子，他……”

　　“你闭嘴！”喂猪怒吼，“每次来回就这一套，你们一家道德绑架玩得这么溜，怎么不干脆上街去多绑架些人呢，别逮着阿颂一个人祸害”
　　云颂用手挡住已经逐渐失控的喂猪，在拦住喂猪的同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盛星雾身上。
　　而盛星雾恰巧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云颂最先移开。

　　“你消停点”云颂拍了拍喂猪因为怒气而严重起伏的胸膛。
　　他转头对着冯立国说，“钱我可以给你”
　　冯立国眼睛一亮，那一股子贪婪更加明显。

　　“但是我要去医院看看冯维鑫的情况”
　　冯立国脸色一僵。
　　喂猪却是震惊加大喜，“你终于想通了？”

　　之前冯立国夫妻俩隔几天就来要钱，说是冯维鑫情况严重，喂猪不信，多次拉着云颂要去医院看看情况，可那夫妻俩每次都是慌慌张张的扯一大堆理由搪塞阻止他们。
　　而云颂自己也从来不愿意过去，要钱就给。喂猪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拿着钱自己挥霍，气冲冲拉着云颂要去找他们算账，云颂听完却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来要钱就给。

　　喂猪知道，他那是内心深处的自罚。

　　“不，不用这么麻烦”冯立国的心虚全摆在脸上，“这梧禾到安阳市来回路费这么贵，时间也长，耽误你上班不好，你听叔的，有什么事情一定通知你”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云颂冷冷地说，转头让喂猪给高哥打电话借车。

　　冯立国被云颂的态度一惊，木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猪打完电话回来，“高哥问我们几个人过去，需不需要他帮忙”

　　云颂扭头看了眼盛星雾，她没动过，也没说过话，眼眶红红，眼睛一直盯着云颂没挪过。
　　“三个人”云颂说，“让高哥不用折腾，在店里费点心。”

　　喂猪明白他意思，点头，“好，那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你跟星雾姐好好谈谈”
　　“知道”

　　“我，我跟你一起去”冯立国急慌慌的跟上喂猪，“我先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喂猪恶声道：“车上没你的位置，自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最好是让你老婆亲自来接”
　　冯立国被他唬住，立在原地不敢动，转头去看向云颂，可云颂已经带着盛星雾进屋，并且把院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