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占我心》悔也

7、第 7 章

　　李萍萍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不说话了，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温鸣宝的印象里，李萍萍并不是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相反，她本是活泼可爱的类型，当年温鸣宝让人办好转学手续，就立马来到连宿舍楼的墙皮都没钱刷的市五中，孤独地坐在各有各的圈子、好像已经容不下自己的班级里，李萍萍是第一个找温鸣宝说话的人，她在当时内心灰暗的温鸣宝面前蹦蹦跶跶，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着奇闻异事，笑吟吟的样子，至今为止温鸣宝还记得比较清楚，谁会讨厌笑脸呢。哪怕后面她们各自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平日里还是会打声招呼，互相抄个作业什么的，谈不上朋友，却比普通同学关系好点。

　　于温鸣宝而言，李萍萍是市五中和自己之间的纽带，尽管温鸣宝并没有在市五中待多久。

　　如今李萍萍这副模样，和记忆里的人相差甚远，这让温鸣宝看了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各奔东西的这些年，李萍萍究竟经历了什么，导致性格如此大变。

　　“吃饭吧。”温鸣宝眼里闪烁了下，心里涌出些许落寞来，强烈的无力感导致温鸣宝如此说道。

　　李萍萍沉默地点了点。

　　李萍萍吃的很少，一直在走神，或是说，感觉她整个人很空洞，七情六欲被什么掏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空壳。

　　饭吃到一半，李萍萍放下筷子，突然说：“我得回去……”

　　温鸣宝一顿，“回哪？家吗？”

　　李萍萍木木地转过头，动作显得僵硬死板，像是渐渐遗忘如何控制自己的肌肉，她的脸苍白，黯淡无光的眼珠子转地极慢，良久，她才说：“不，是学校。”李萍萍朝温鸣宝看去，可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空洞，仿佛并不是在看温鸣宝，而是透过温鸣宝看某个遥远的地方。

　　“学校？”温鸣宝不解，她看时间，“你已经毕业了，为什么要回去？而且这个点，学校还在上晚自习吧。”市五中的作息里，晚自习是到十点四十放学，然后走读的离校，不走读的回宿舍洗漱睡觉，三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变。

　　“回去。”说这话时，李萍萍身上的黑雾猛地膨胀起来，这把温鸣宝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身，心有余悸中，舔舔嘴唇，“好，那我先去付一下钱吧。”

　　李萍萍一动未动，仍然木木地盯着某个方向，没有回温鸣宝。

　　温鸣宝蹙眉，她去结账，回头一转身，李萍萍却不见了，温鸣宝紧张起来，她连忙问邻桌的人有没有看到李萍萍，有人指了指前方，“她应该从那边下去了吧。”

　　温鸣宝颔首道了声谢谢，拔腿就往那边连走带跑，去找李萍萍。想到她说回学校，温鸣宝跑到最近的车站，果然看到她了，刚准备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拉住胳膊，对方沉声道：“别去，她已经不是人了。”

　　温鸣宝定睛一看，是秦鹿呦。她已经出差回来了吗？这么快。

　　“你怎么找到我的。”温鸣宝突然想到什么，冷下脸质问：“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追踪器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精准地找到她。

　　“哼哼，山人自有妙计。还有，明明说好了今晚我们约会，你怎么跟别人单独出来吃饭了？你身上有香火味，烧香拜佛了？”秦鹿呦身上还穿着正装，西装衬衫黑色套裙，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还画了只有疲惫时才会有的淡妆，看上去风尘仆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反应过来秦鹿呦把她带偏了，温鸣宝皱眉问：“你刚刚说的什么？”温鸣宝想起秦鹿呦说那话时的语气，一点不似开玩笑，加上近期看到的一些奇怪的现象，她隐隐有些相信秦鹿呦的话，却又难以接受，温鸣宝很严肃地问：“你又在开什么玩笑？”不是人，那站在那的李萍萍是谁？

　　“你别管那个家伙了，你快管管我吧。我这班上的，人比鬼怨气还重，情况比那人还严重，麻烦女菩萨你超度超度我，狠狠地操——”温鸣宝一把捂住秦鹿呦愈发不修边幅的嘴，“闭嘴！”

　　秦鹿呦的话，让温鸣宝觉得，她只是又犯老毛病了，疑心病重，爱吃莫须有的醋，所以故意抹黑说李萍萍不是人了，如此，温鸣宝忍不住讥讽秦鹿呦：“像你这种人，成了鬼也只会永世不得翻身，没有救赎可言。”

　　秦鹿呦一怔，她笑着说：“欸欸，我现在上这破班，全家就靠我一个独苗掌舵，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现在活着的唯一救赎，就只有你能给我了，亲爱的。”秦鹿呦撩开散落在脖颈间的头发，独属于秦鹿呦强势的冷香味气息随风弥漫，她伸手就要去搂住温鸣宝的胳膊，想高鸟歪脖子依人。

　　“滚。”温鸣宝不耐烦地推开秦鹿呦。说话间，李萍萍已经上了车，温鸣宝一时迟疑要不要跟过去，可秦鹿呦直接截胡了她。

　　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秦鹿呦弯腰一下子将温鸣宝腾空抱起，吓得温鸣宝小声惊呼了下，她一巴掌拍在秦鹿呦的胳膊上，“放我下来！你是不是有病？”

　　秦鹿呦懒洋洋道：“不放，你再这么关注另一个女人，我就要吃醋了。”温鸣宝能看得出来，秦鹿呦的情绪并不好，她用着无所谓的轻松语气来掩饰她的阴郁排斥，似乎是不想把时隔两天再见的气氛弄得太僵硬，目的无非就是秦鹿呦接下来想要跟温鸣宝温存。

　　可温鸣宝并不想理会秦鹿呦这过分的占有欲，心里还在担忧李萍萍，后悔没有看紧李萍萍，或者要是刚刚她能快一点就好了，快一点，她就能追上李萍萍，好歹陪她一块回学校，也能避免被秦鹿呦逮到。温鸣宝骂道：“神经病，我是看她不太对劲，快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去当护花使者？”秦鹿呦终于快要伪装不下去了，她向来霸道，说一不二，身在高位，年纪轻轻就是一家之主，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她一人手上，如此环境和条件，注定秦鹿呦性格的强势独断，众星捧月下，阴晴不定的坏毛病倒是有增无减。

　　含笑的瞳孔渐渐沉寂下去，深邃晦暗起来，秦鹿呦盯着温鸣宝，“如果接下来，她要去自杀，你也要去阻拦吗？”

　　温鸣宝被秦鹿呦突如其来的正经语塞到，“我——”

　　“如果你把她救了下来，她却还要继续自杀，你还是要去阻拦吗？”秦鹿呦抬脚，稳稳抱着温鸣宝朝车子走去，认真起来娓娓道来的嗓音冷静自持，含带说不上来的冷漠清醒，清醒到几近刻薄，让人无力反驳，又心生寒意，觉得秦鹿呦无情冷漠，“换句话说，你能为一个联系并不深的人负责吗？知道吗，做事切忌做一半，尤其事关一个人的命运的事，如果不能负责到底，后面这个因你的帮助命格有所改变的人，本属于她的因果偏离轨道，你如何负责这样的果？其实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往这类人，很容易受到牵连。”

　　“当你知道你所做的，只能付诸东流，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改变既定的结局，一切都是徒劳，是会伤心难过，还是懊悔不已？”

　　听着秦鹿呦头头是道的话，温鸣宝底气不足：“你怎么就知道她要自杀，你都不认识她。”

　　秦鹿呦不慢不紧帮温鸣宝系上安全带，“所以我说如果，只是打个比方，就仅仅是口头上的言语，就让本就没有坚定理由的你十分动摇了不是吗？那么按照我先前所说，继续发展下去，并且情况越来越糟糕，脱离掌控，超出你能力范围，你会在帮助她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疑惑，怀疑自己，怀疑现实，渐渐迷茫——”

　　将温鸣宝所有细枝末节的表情变化收尽眼底，秦鹿呦伸手抚上温鸣宝的脸，眼里冷冽：“然后被困住。”

　　“如果你内心不够坚强，会疯的。”秦鹿呦指尖擦过温鸣宝的唇角，顺着优美的脖颈线，点在温鸣宝的胸口处，“你到时候该怎么办？”

　　温鸣宝如鲠在喉，她嘴唇翕动：“可是她一个人，我作为知情者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她……”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只是去稍微照看一下曾经的同学，为什么话题却变得如此玄乎。

　　秦鹿呦轻笑了声，打断温鸣宝的话，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温鸣宝，除了对我，你对谁都那么温柔善良。”

　　温鸣宝沉默：“……”

　　秦鹿呦弯着腰，手搭在车门上，定定望着温鸣宝，眼神却有些虚无缥缈，周身的力场忽地沉重起来：“你不是神，没法因怜悯就能普度众生，而且善恶终有报，万物自有定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救赎之法，你不用去管别人，自然有有能力的人解决。”

　　“所以，温鸣宝，只做我一个人的观音，好吗？”

　　为什么唯独对秦鹿呦这样，当然有无数理由，她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她的强取豪夺，她的百般威胁，她的纠缠不休……只是此刻的气氛，温鸣宝莫名指责不出口，她换了个话题，“接下来去哪？”

　　秦鹿呦一垂眸，利落起身，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回眸一笑百媚生，理直气壮地语出惊人，“去做/爱。”

　　车门车窗一律上锁，秦鹿呦姿态松弛地看着迅速转身去拉车门的温鸣宝，笑着补充道：“和你。”她拿出玩具手铐，轻而易举地将温鸣宝的双手别在身后拷起来。

　　“从你回来的那一刻起，从此不敢看观音就变了。”秦鹿呦亲吻了一下温鸣宝充血的耳垂，如此深情道。

　　还怕什么睹物思人，人已经在她手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