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正邪间反复横跳》南南不晚

96、雪崩

　　他们只是凡人，挡不住这自然之力，在这里，他们就是蝼蚁。

　　这是天道在逐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在这雪山行了数日没有见到过前人尸骨，挖地三尺也不见任何人留下的痕迹。

　　原来都被雪崩掩盖了啊。

　　她带着花继珩和花行玉狂奔着，倒让花行玉有了几分气色，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细微的变化也没有人注意到。

　　也不知跑了多久，那白浪即将扑向他们，她眼尖发现了一块立于雪中的长石，像是碑一样，此刻就如同他们的救命稻草。

　　她一把拉住花继珩，拖着花行玉，飞身冲向那里，原地只留下一道虚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巨石旁。

　　“抓紧，别放手！”她喊着，眼睛还望着逐于眼前的大雪。

　　那雪如同滔滔江水一般，似是要将他们通通淹没，活埋于此。

　　在此危急之刻，花继珩听了她的话，牢牢抓住石头不放手，花行玉也像是回了魂一样，此刻倒是有力得很，活像粘在石头上一样，扒都扒不开。

　　顾清疏在最后一瞬从乾坤袖中拿出一个钟一般地法器，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了钟上，顿时散发着淡淡红光，笼罩着花氏兄弟。

　　而她在白雪没上他们的那一刻才完成了这个动作，自己却没有触到那唯一的支柱，被大雪带入了浪潮。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活埋了一样，伸出手想将长刀插入地里稳住身形，可这在雪崩中就是徒劳，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

　　积雪胡乱的拍打着她，她就像是坠入了一片长河中，又像是泥沼，无法自救，只能顺着山雪滑落的趋势坠入雪中，同千百年间的寻道者一般，葬身于这一片苍白中。

　　花继珩看着她消失于这雪色中，却不能救她，连手也不能松，只能这样看着她，生死不知。

　　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是花行玉。

　　“不要……”花行玉埋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一切，也不敢想方才发生的事，他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这么多年，他只说了两句话，还都是因为顾清疏。

　　因着法器的庇护，和灵血的激发，这个护盾将所有的危险挡在了外面，他们只能看见无尽的白雪从眼前呼啸而过，将他们埋了个严实。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雪下几尺，也不知道她被白雪冲到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雪崩之下，会有人活着吗？

　　古往今来，从未。

　　但她是什么人，她总是死里逃生，命大的很。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在这雪下的时间过得很慢，这里也很冷。但头顶的法器却还在不断运转着，守护着他们。

　　外面听着也没有动静了，雪崩应当是结束了。

　　那法器仿佛有灵，知晓雪崩止，便爆发出极强的灵力，似是驱散着上方的积雪。

　　花继珩看着一片漆黑中渐渐洒下的光影，也知晓他们可以破雪而出了。

　　只是身旁的花行玉还陷入方才的惧怕中无法解脱。

　　他看了一眼花行玉，将他牵着，飞身带着花行玉离开了这困境，离去时还不忘拿走顾清疏留下的法器。

　　外面的景色已与往常不同，他们仿佛立于山巅，四周没有向上的路，只能看见一片高天。

　　若不是脚下的洞窟，他都要以为方才的雪崩是一场假象，自己已经到了山巅了。

　　可并没有。

　　天道断了他们的路，他们不可能去到山巅了。

　　看来他们是没有那个运气了，天道没有眷顾他们。

　　他们被困玉神雪山一个月，天道用一场雪崩绝了他们的前路，甚至想要了他们的命，若不是顾清疏护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下山的机会。

　　若他们再不下山，恐怕就永远都下不了山了。

　　可是顾清疏生死未卜，他们又怎能安心离去。

　　“师兄，我们走吧。”花行玉突然开口，倒是让花继珩又喜又惊。

　　“你……”花继珩张着嘴，一行清泪滑落，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花行玉垂着眸子，像是恢复了正常，重复着，“我们走吧。”

　　“她不会有事的。”他肯定的语气让花继珩有些相信。

　　他是因为一场危机而封闭了自己，现在又是因为一场危机让自己解脱。

　　不同的危险，同样的人，她又救了他一次。

　　也是方才的情景刺激到了他，让他从当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曾亲眼见过这个人在众魔之包围时爆发出的力量，还有那暗中保护她的那股力量。他猜测，有人要护她，她自己也命大，不会有事的。

　　他在她危急时救过她，向她伸出过援手，他本以为她在玉罗放了他，算是两清。可方才一事过后，他又欠了她一条命。

　　注定是还不清了。

　　而他们，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说完这一句后就没再作声，仿佛感受不到极端的寒冷，任自己的斗篷半挎着，不去整理。

　　花继珩见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叹了口气，熟练地将他的斗篷整理好，拍去他肩上的霜雪。

　　“好，我们走。”

　　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下山的路，无论哪个方向，他们都可以走，因为他们没有家，也没有要去的地方。

　　花行玉也看透了，自己被废后不过数十年寿命，生生死死他不在意了，他只想在自己最后的几年里好好生活，同师兄一起。

　　只是可惜了师兄，自己走后，就真的只剩下师兄一人了。

　　花继珩有执念，他不想复兴家族，他只想自己的师弟能活下去，他的师弟本来是花氏翘楚，却被搅入乱局之中，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修为，沦为废人。

　　他想让师弟的生活回到正轨，能找回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们的背影太过单薄，又太过落寞，看着让人寒心。

　　尽管是这样悲惨的故事，也换不得天道的一丝垂怜。

　　风雪悲行，他们会有新的生活，在这乱世中总会有一方净土让他们过得安稳。

　　只是他们还想着那个被埋在山雪下的人，但心照不宣，只字未提。

　　或许天道是可怜过他们的，给了他们一条下山的路，让他们能有新的开始，尽管这结局并不如他们所想。

　　在这无边雪地中，数不清多少人葬身于此，为风雪所困，与这满山大雪纠葛不清，冰封于此。

　　顾清疏在最后一刻将长刀插入了雪地中，但仍不敌天灾，她的力量在这浩荡的雪势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渺小。

　　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紧地抓住那刀柄，死不放手。

　　眼前山雪崩来，颇有毁天灭地之势，在彻底吞没她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等待着这无尽山雪将她埋没在这里。

　　可那威压停留在她头顶几寸便未再向她压来，自己也没有被活埋的窒息感。

　　她睁眼，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看到所有风雪皆被阻于一片灵光之外，而那灵光护在她身周，似是最坚实的护盾为她隔开所有危险。

　　在灵光的保护下，她能正常呼吸，也能正常行动，她一把拔出雪地中的长刀，静静地等待着雪崩停止。

　　所有的危险都被灵光阻隔，她不知道这道灵光从何而来，但她能感觉到这灵光就是为了此刻护住她而出现。

　　她在这里坐着，感受不到呼啸的风，只能看到积雪如同浪潮一般在灵光之外奔腾而过。她就这样看着雪来雪去，带不走她也无法伤她分毫。

　　好像一直以来都有什么在暗中保护她，当时在云鱼，满山的魔气涌向她的心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护住她的心脉，魔气无法侵蚀分毫。

　　现在又有这灵光护体，这比她自己的护体灵力还要强劲太多，根本不是自己的力量，也与云鱼出现护住她心脉的力量不同。

　　有两方力量想要护她。

　　顾清疏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总会有人想护住她。

　　尽管沈长谙对她安抚似地说过，她很好，但她只当作这个人眼睛瞎，被情绪左右了思想。

　　她静坐在一片雪地中，不知道外面的雪积了多厚，也不知这雪崩什么时候停。

　　花继珩和花行玉有她的法器护体，应该没什么事，她希望雪崩过后，他们能找到路，能够寻到他们的将来。

　　静等不知多久，她也不知道，应当是很久了吧，眼前的景象很久没变了，积雪也停止了流动，她想着，应当是一切归于平静了。

　　雪崩过后是从未有过的宁静，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这一切如同画中景，那么不真切。

　　大雪纷纷扬扬，落入山间留不下痕迹，与尘世间所有的爱恨痴嗔消逝于风中，无声无息。

　　她腿都麻了，撑着刀柄借力站了起来，四顾一片雪白，自己估计被积雪埋得死死的，不费点力还无法突破这层牢笼。

　　只是灵光所护之处太小，积雪太厚，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否一刀劈开雪层寻到突破口。

　　若是自己动作太大又怕会再次引发雪崩，真是有些难搞。

　　顾清疏看着眼前的厚雪，握紧了手中的长刀，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