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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偏见 ...

  •   樊璟被守卫押送走在最前,原本雪白整洁的衣衫此刻已血迹斑斑,点点血迹印在他挺直的脊骨,尽管遭受这般虐待,步子虚浮,但这脊背,似乎从来没有为谁而弯,亦如书中那样。

      ——是个傲气的文人,亦是个不屈的武者。

      她也不知樊璟为何从她出现时便对她有过重的敌意,其实他们之间并无太多交集,顾清疏也不爱惹麻烦主动去找人挑事,对顾清疏来说,樊璟是个有危险的祸头,除去便是。

      但对她来说,樊璟身上的傲骨也吸引着她,樊璟是个有才之人,通晓阵法医药,算得上天资聪颖,她很愿意保下他,从顾清疏,这个随时随地发疯的反派手中救下樊璟一命,毕竟她不喜欢人才埋没在这浮世中,无声无息。

      他本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且她感觉,樊璟这个人,或许在未来对她有所帮助。

      她有意结交,却不知樊璟会是什么想法,或许会一蹦三尺高,大骂她痴心妄想吧,毕竟二人的嫌隙不是一日两日了,樊璟已经厌恶到想杀了她。

      但是樊璟心不坏,万一她的真心实意真的能打动他呢。

      她远观着樊璟的背影,直至走出地牢,一束阳光透过打开的门缝撒了进来,带着微不足道的暖意照在那人身上,本该属于他的那一刻没有到来,她亲手改变了故事的走向,在第一个节点。

      “樊璟,日光很和煦。”

      樊璟“啧”了一声,将手抬起,透过指缝看见了那久违的苍天暖阳,他下意识的想闭上眼睛,但还是定定的透过门缝看着那一缕光。

      “我没瞎。”

      就知道这货的嘴是个不饶人的。

      走出阴暗压抑的地牢,穿过乱石翠竹,引着樊璟来到一座小楼,两层高,半圆的样子,红砖碧瓦,风格古朴,中间是一洼浅塘,如弯月揽星辰。

      顾清疏站在樊璟面前打开门,里面书架林立,中心是一张公案,笔墨齐全。

      樊璟不解,不是要整他吗,为何带他来藏书楼。

      “你要干嘛。”

      顾清疏跨过高高的门槛,左右扫了一眼屋内陈设,还算满意,才回头应了他的话:“给你摆两桌,再搭个戏台子,庆祝樊堂主你平安从地牢出来。”

      樊璟嘴角抽搐:“你觉得我信吗。”

      “那我说,我要把你关小黑屋,你信吗。”

      顾清疏看见了樊璟狐疑的眼神,接着说:“今后你都不用回去了,就乖乖待在这里,算账。”

      “当然了,别想着搞小动作或者使绊子,毕竟岑酌是给我办事的,你也不会坑他。我会让曼曼在这看住你的。”顾清疏朝樊璟身后招了招手:“曼曼,来。”

      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从队伍中蹦了出来,背着一把大刀。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起来稚气未脱,身形也透露着少年人的单薄,那大刀在他背上对比更加明显。

      曼曼冲顾清疏笑了一下,朝气满满:“好的疏姐姐!”转而又朝向樊璟:“璟哥,我会好好看住你的。”眨了眨眼,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樊璟为人正直,针对的只有她一个,对其他人都极为宽容友好,他肯定不会搞太大的事,最多暗中做点手脚,让她难办,所以她是极为放心的。

      樊璟对曼曼无可奈何,转而幽幽地盯着顾清疏:“你认真的?顾清疏,我请你去死好不好。你且等着吧。”

      顾清疏摇摇头,一脸无辜,双眸却没有任何感情,“哪敢啊,要死的话,还是请樊堂主你先吧。毕竟我是个祸害,得遗千年呢。”

      樊璟将她推出了门,拉着曼曼进屋,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默默地思考人生。

      他都刺杀了,结果就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不是她图啥啊。

      曼曼看着蹲成一团的樊璟,思考一番,便和他一起蹲在台阶前。

      “疏姐姐今天好怪,怎么感觉脾气变好了。按以前的做法,不应该是把你打成一团丢去岑…师父那吗。她上次都差点把你打——”死了。

      “唉……”事出反常必有妖。

      “璟哥你在想什么。”

      “想她今天在发什么癫。”

      曼曼看向樊璟,一脸认真:“我们还是等师父回来救我们吧。”

      樊璟看着地板,无趣的在地上画圈圈,心里想着该如何不坑到旁人,又能让顾清疏吃瘪。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顾清疏刚来到玄刹门时与他并不相熟,她以前任左护法的项上人头证明自己的实力,冲到教主的大殿上声称要当新的左护法,那时除了教主和岑酌,没有人欢迎她的到来。

      她也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能坐稳这个位置,让众人承认她的实力,甘愿为她办事——除了樊璟。

      或许是因为他和右护法交好,右护法与顾清疏不睦,他也在右护法影响下暗带着一丝情绪,总有些看不惯顾清疏的所作所为。

      例如,岑酌待她极好,但她从不领情;杀人手法太过血腥残忍;睚眦必报;阴郁偏执;打人从来都下死手。

      其实细细想来,这些事在玄刹门这个地方再正常不过了,但偏见形成太久,厌恶也就成了习惯,每次想她也总会往坏处想。

      原来的顾清疏确实是不招人喜欢的,她不爱交朋友,甚至觉得就不应该有朋友,任何情绪都只会拖累她,感情甚至会在某时某刻成为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她不需要这么危险的感情,也没必要。

      一个至情至性,一个偏执无情,本就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也不该有交集,若是碰上,便会是两个极端。

      差,则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好,则是无情之人终有情,学会爱这世间。

      顾清疏安排好樊璟后便回到了她的住处,系统就像关机了一样,只留了一句珍惜生命,自行探索便再没有了反应,她现在也很迷茫,没有系统的指引,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朋友,像一朵漂泊无依的柳絮,不知该去往何方,不知道原来的顾清疏是什么个感觉,没有来处,没有去路,无枝可依,只怕是孤单透了吧。

      她细细地探索着脑海中陌生的记忆,却发现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顾清疏十六岁之前的记忆,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旦有想要触碰那段回忆的想法,脑仁便剧痛无比,眼前也开始迷糊,好似有什么干扰她或是阻止她想起那些往事。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也在排斥这段记忆。

      下意识不愿触碰,或许遗忘才是最好的选择吧,连自我都在抵触,怕是什么不好的回忆。

      她倚着门,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常青树上筑巢的鸟儿,望着一行行飞过的候鸟,阳光透过云层静静地洒在树梢,赐予一片祥和。

      清风斜阳,倦鸟归巢。

      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可每当她转过头望向那朱红大门,却只有一片青砖。

      待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天,她坐在台阶上,头轻轻抵着朱红的廊柱,浅浅睡去。

      她做了一个不算美好的梦。

      梦里是一片大雪铺地,她倒在风雪中,心口被贯穿,源源不断地冒着血。喉咙被涌上的鲜血堵塞,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眼前一切变得模糊,白茫茫的天与雪不断重合。

      长梦风未止,她于雪中长眠。

      周遭是喧嚣人间,她独立于尘世之外,融不入,踏不出。

      待到从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在房间中。

      这就是她原本的结局。

      院外蝉鸣凄凄,圆月高悬,零落的星散布在夜幕上,她猛然坐起,汗湿的头发贴在额旁,身上冷汗未干,她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口像是被捅了一剑一样,也在隐隐作痛,仿佛梦中的一切都是现实。

      刺骨的寒冷,剜心的疼痛。

      还好,还有可以改变结局的机会。

      屋内一片漆黑,她摸黑吹着了火折子,摸索着点亮屋内的烛火。

      她记得她是倚着廊柱睡的,如今却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或许是困极了,迷迷糊糊地自己进屋睡了吧。

      待到天明,岑酌回来,她交代完事情便可以离开了。

      一想到岑酌,她心中便有满满的遗憾。

      岑酌可以说是这里对她最好的人了,他有个早夭的妹妹,与她年纪相仿,声音也像,但在十四岁时意外离开了人世,两年后岑酌遇见她,便把对他妹妹的好和愧疚全部寄在她身上。

      可惜顾清疏并不在意,最后杀了岑酌。

      顾清疏用麻袋套住他的头,将他推下了山崖。

      这是什么操作?有病吧!

      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要杀他,还要用麻袋套住头,但是她好像能明白了。

      顾清疏是一个很极端的人,她害怕岑酌的善意。在记忆中,每当岑酌关心她时,她总会感到无措,心里很矛盾。

      她一直觉得她不应该有多余的情感,这些情感只会变成她的软肋,限制她的行动,让她做事会考虑更多后果。

      但是处于冬夜太久,寒意入骨,总会渴求一缕微光,哪怕是属于别人的光,也会有一瞬照到了她的身上。

      她害怕自己会依赖这种感情,索性把它扼杀了。

      “真是个神经病。”她也忍不住吐槽。

      或许用麻袋套头,是害怕看见岑酌死前望向她失望与不解的眼神吧。

      她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烛火摇曳的倒影映照在她脸上舞动,她心怀满满的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即将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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