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68、魇族

　　时间过去了许久，容寰宇脚下一直没停，可他既没有见到光明，也没有遇见阻碍。他甚至怀疑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心底的害怕也愈来愈浓烈，与小时候听见那些人说他是天煞孤星时的害怕不一样。他怕再也走不出这片黑暗，害怕再也见不到云颢，更害怕云颢此刻也与自己一样。
　　不善言辞的他，开始与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云颢说话：
　　“云颢，对不起。”
　　“云颢，才认识你时，我就想，你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人，该是有许多朋友的。而我十几年没跟人交流过，我总在想我对你说的话做的事对不对，会不会伤害到你，或者不合规矩。”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于是我跟着你学，有时候我也会学我小叔叔，可他离开太久了，我记住的并不多。”
　　“你说你要跟我做朋友，我很开心，可是我也害怕，我注定孤独一生的。”
　　“而且我是个疯子，他们说过，我是个疯子。”
　　“云颢。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男人喜欢男人跟喜欢女人有什么区别，直到听了龙先生的故事，我才知道。可是跟你说起时，你却一点心思都不在上面，我想我不该打扰你。”
　　………
　　容寰宇如数家珍一般，讲述着两人认识以来的种种，特别是许多过往不敢说的心里话。
　　说着说着，容寰宇忍不住喊道：
　　“云颢，你应我一声好吗？你到底在哪里啊？”
　　“云颢，对不起！”
　　“云颢，你应一声，应一声好吗？”
　　……
　　后面他索性只喊名字，一遍一遍，越喊越大，想着这样云颢就能听见了。
　　渐渐的，他口干起来。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是三四个。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句话落进了容寰宇的耳朵里——“……容尘？怎么可能？”
　　听着熟悉的声音，容寰宇蓦地收紧脚步。尽管在这黑暗里走路原也没有声，可是他还是下意识的站住了，提着一颗心，凝神去听，害怕那微弱的声音是幻觉。
　　然而，等了好一阵，他也没有再听见什么动静。浓浓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容寰宇苦笑道：“果然是幻觉。”
　　“什么都没有，果真魔怔了。”
　　同一时间，远处再次传来说话声，与容寰宇的话语混在了一起。
　　容寰宇瞪大眼睛，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他激动的大声喊道：“云颢，是你吗？回答我，刚才是你吗？”
　　四下安静了一阵，被更浓烈的失落袭击的容寰宇准备再次开口时，终于听见云颢道：“是我，容尘，你在这里吗？”
　　听着同样语气激动、中气却比他更足的声音，容寰宇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云颢，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你呢？”
　　“我也没。云颢，你在哪里，我现在处于一片黑暗里，你那边是不是一样？”容寰宇朝着声源而去。
　　“我这里不黑，我站在原地不动，你过来。”
　　“好。等我！”
　　“容尘，你怎……我给你唱歌吧。”
　　闻言，容寰宇眉心跳了一下，他想起了在桃源云颢那咿咿呀呀的歌声，但他依然柔声应道：“好。”在刚才听见云颢声音那一刻开始，他心里的害怕便已消散，即使身处黑暗里，他也有了坚定的方向。
　　云颢没有唱歌，而是哼起了小曲。与他唱歌时不一样，此时多了一丝柔软，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显得很是空灵悠扬。
　　凭着对乐谱的涉猎，容寰宇猜测这应该是哪里的民间小调，节奏轻快，听来既不会因太过舒缓懒了精神，也不会因为太过激昂让人血液澎拜。
　　就像云颢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与他相处，很是舒坦。
　　哼完了一首，中间停顿了一小会。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刚才那首了，但还是一样的轻快。
　　歌声越来越近最后仿若在耳边，容寰宇已经听云颢哼了第四首，他停下脚步，静静的听云颢哼完才道：“云颢，你在哪里？”
　　“你呢？”
　　“我…”容寰宇正想回答，云颢开口打断了他：“你伸手看看有没有阻挡？”
　　容寰宇了然，看来云颢也知道两人相距很近，甚至可能就在面前。
　　他伸出手在空中挥了一圈，并没有碰到什么阻隔。正欲收回来，便被一只手拉住，他条件反射的拉了一下，便停住了。
　　“云颢？”
　　“别动！”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容寰宇手指一曲，反手紧紧握住云颢的手，安抚住云颢的微颤，自己也跟着稳住心神，道：“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云颢道：“我也只能看见你的手，现在我拉你出来。”
　　“好。”容寰宇没去想前面是什么，他只知道前面有云颢。
　　前面有云颢，他便无所畏惧了，哪怕踏出这一步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害怕。
　　在迈出第二步后，白皑皑的光亮刺激得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再睁开已经身处一片白色之中，而云颢就站在面前。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容寰宇在云颢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了他的担忧。
　　两人对视了一阵，容寰宇把云颢拉进怀里，手臂微微颤抖着，低声道：“我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云颢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容寰宇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云颢挣了挣，没有挣脱，只好开口问道：“容尘，你看上去跟疲惫，你有没有受伤？”
　　容寰宇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云颢抬起头亲了一下容寰宇的唇，声音更软，“好不好？”
　　“不好！”容寰宇手上收紧，他将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喃喃道：“云颢，我好害怕！你就那样从我眼前消失了，就那样不见了！云颢，不要再这样了，再也不要了。”
　　云颢往他怀里靠了靠，回抱住他，道：“好。”
　　他抬手落在了容寰宇被自己打了一掌的肩膀，道：“对不起，容尘，我说了那些话，还打伤了你，一定很痛对不对？”
　　容寰宇一下一下摸着他的长发，心里依然有浓浓的后怕，柔声道：“你那时是被迷失了神智，不能怪你。”
　　云颢轻轻推了他一下，从他怀里站起来，认真道：“不然你也打我一掌吧。”
　　容寰宇摇了摇头，“云颢，我两次情绪失控伤了你已经让我追悔不及，怎可能再伤你？”说着便捧住云颢的脸，吻住了他。
　　末了，他道：“伤不痛，心痛！特别是想到我伤你时，你的心情，我心痛得无以复加。”
　　云颢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嘴角荡起浅浅的笑容，道：“容尘，你真的越来越会说话了。……哈，这下扯平了，你掐了我脖子，我打了你肩膀，我难过了，你也心痛了。以后不许再为此自责了。”
　　容寰宇沉默片刻，有些不情愿的道：“好！”
　　云颢嘴角的笑顿时绽放开来，连同眼睛都弯成了新月，看得容寰宇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对视着笑了一阵，同时开口：
　　“你怎么来了？”
　　“这是哪里？”
　　静默一阵，云颢又笑起来，“走吧，边走边说，你先说。”
　　容寰宇点了点头，与云颢并肩而行，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道：“我刚才所处的地方是一片黑暗，这里又是一片白，这到底是哪里？你是否有眉目？”说着他又转身往自己刚才出来的地方看去，那里也是一片白。
　　完全看不出来再往前两步，会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幸好……”
　　“什么？”
　　容寰宇伸出手牵住云颢，道：“幸好刚才听见你的声音了。”不然，你若是再往前一步，就是黑暗。
　　似乎看出他所想，云颢道：“我不会走进去的，你仔细瞧瞧！”说着拉着容寰宇往后退了几步，放开视野。
　　一眼望去，是一整片的白，像一面围墙一样，能够清晰分辨出那是分界线的标志。
　　“这是魇族的的边界，你所处的黑暗应该是黑域界，现在这里是白域界。身在黑域界的人不仅看不见，也会听不见，若有人误闯进入，基本都是无法再走出来的。”云颢顿了顿，又道：“而且即使处在白域界的凡人，也是看不见这条分界线的。”
　　容寰宇道：“可是我能听见，你也能看见。”
　　云颢点头，“对，我能看见，你也能听见。所以，我跟你可能应该是被魇族认同的。”
　　“认同？……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所落之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有言明，又警告凡人到石碑为止，何处来，归何处。”
　　“原来是这样，那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云颢抿了抿嘴，道：“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而且好不容易来了，肯定是要去魇族瞧瞧了，这名字一听就跟梦有关，我倒要看看他们收集这么多凡人的魂魄到底是要做什么？”
　　“好。”
　　“另外我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既然对于误闯此地的凡人特立警示，想来并不愿与人为敌才是。”
　　“是善是恶，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那碑文也许是以前他们的规矩，后来代代相传，信仰理念有了变化也未可知。”
　　“你说得对。”云颢脚下一顿，问道：“你呢？你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