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44、老伯的故事

　　容寰宇不情不愿的将视线慢慢挪到白济宁方向，恢复了一贯的面淡如水，道：“是这样，须寻得缘由，然后，辅以汤药，毕竟……”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不自禁的又挪到云颢身上，想寻求一点帮助，然而云颢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窘迫，只低头品茶。
　　容寰宇脑中快速转动，继续道：“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原本就是药石枉然的心病，只要弄清了其中情由，应当是可以的。”
　　白济宁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是这个道理，可是又该如何治疗呢？”
　　容寰宇又看了云颢一眼，云颢终于似有所感的抬头回头看他，随后对他挑了挑眉。
　　他微微蹙眉，有那么一瞬他想跟刚认识时候那般，转身离开。
　　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他无奈的收回视线，对白济宁道：“伯父说清事情原委之后再说如何治疗吧。”
　　白济宁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我也不确定怎么回事。”
　　容寰宇道：“伯父可以讲你所知道的……”感觉云颢投来目光，似乎有话要说，他便停了下来。
　　果然，他一停，云颢便道：“伯父，日常我喜爱读一些志怪传奇，大多都是讲一些冤魂索命之事。故事里为了让这冤魂心甘情愿入轮回，不再寻仇，一定是费尽各种周章查明他生前所受冤屈，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他正清名。如此，一切前尘旧孽方可结束。”
　　说到这里，云颢将茶碗放下，郑重的道：“我这么说，伯父一定能明白的。”
　　白济宁只沉思片刻，就将他所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白家受祖上庇荫，几世均在朝为官，可伴君如伴虎。白济宁的祖父辞官归隐，并留下警言，要后世子孙皆不再入仕。白寒原本也只是醉心诗书，从未想考取功名，本就几世单传，在此守得一片清明，并非不好。
　　谁知，两年前白寒忽然告知说要考取功名。问其缘由，只说要出人头地。直到被白夫人看见信件内容，方知这是为情所陷。
　　白寒相貌堂堂，性格心性均为上品。未及舞象之年便有人上门说亲。可白济宁只言太早，他并非迂腐之人，不想早早就以父母之命定下白寒的终身。
　　可他也没有料到，白寒喜欢的是一个自小就四处流浪的江湖卖艺人家的女儿。
　　这如何也是无法与白寒相配的，白寒也是猜想他们会反对，才想着以功名来换取自己的幸福。
　　可，功名与云淼，都不是白济宁与白夫人想要的。
　　夫人以死逼迫白寒与云淼断绝来往。白寒不是不孝无情之人，他不能做出不孝之事，也做不了对不起云淼的行为。短短一月，他便形容消瘦。最后白济宁给了一个自认为的折中之法，让白寒给云淼写一封信，看云淼如何回复。
　　信中言明父母反对之意，并白寒的打算——离开白家，考取功名，与云淼在一起。
　　很快他们收到了云淼的回信，云淼信上说“一别两宽，两厢安好”，当晚白寒便出了事。

　　“容尘，看不出来啊，你也挺能撒谎的。”
　　从白寒房间出来，云颢踢了踢石子路边的一个小石头，对着容寰宇调侃道。
　　容寰宇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指责方才捉弄他的事。这样的生活的确更有色彩，过去十几年是他过的太过单调了。
　　他道：“难怪要他讲清楚其中缘由，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云颢道：“不算完全知道，只是猜到了一些。其实这次事情如此严重，待两人醒来，自然是能顺利喜结良缘。可谁能肯定时间一长，不会后悔？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我可不想她受半分委屈。”
　　“你是一个好哥哥。”
　　云颢很是自豪的笑道：“那是！诶，容尘，要不你也叫我哥哥吧。我也对你好，一辈子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容寰宇顿住脚步，狠狠的瞪着他。这人的一辈子总是随口就来吗？是忘了之前说的一辈子做朋友？这会又要当哥哥了。也不知他对多少人说过一辈子。
　　“怎……怎么了？干嘛这么瞪着我。”云颢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容寰宇堪堪收回视线，一甩手，往前走去。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云颢跟着追上去，一边道：“不想叫就不叫，你别生气嘛。”
　　然而容寰宇并未理他，云颢脑袋一歪，又道：“对不起啦，下次不捉弄你了。可是，刚才你都没生气，怎么让叫哥……”
　　容寰宇猛地站住脚步，看了他一眼。哀怨的眼神瞬间让云颢偃旗息鼓，他用手捂住嘴巴，眨了眨眼睛。
　　容寰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先去归来镇，唤醒你师弟。然后……”
　　云颢将手拿开，道：“嗯，等云淼一醒，我跟你一起。”
　　“白寒刚才已经喂过血了，很快也会醒来？届时想必会商议两家婚事，你定会很忙，我就……”
　　“容尘，你什么意思？”
　　“我，我不喜欢热闹，你应该知道。”
　　“你不喜欢，我也没让你喜欢。不是说好一起回归来镇吗？等等……”云颢看向容寰宇手上染着血渍的白帕子，方才为了救白寒，掌心的伤口被重新弄开，帕子也是他重新捆上去的。
　　他话锋一转，道：“你不会是想唤醒小六之后，再一个人去救其他人吧。我不同意！那是你的血，怎么能这样用？”
　　容寰宇神色一僵，道：“你想多了，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样。我跟你说过，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何况还危及我自己性命。”
　　“你……”云颢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容寰宇确实这么说过。
　　他自己也很矛盾，云淼白寒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了？为何救自己身边的人就忍心容寰宇放血，别人就不行了呢？！
　　他没有资格与立场去发表自己任何的看法。
　　他想，过去自以为是的侠义不过是自我标榜罢了，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他又想，如果是自己的血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多救几个人了。
　　他自顾自的胡乱想着，却没注意到容寰宇眼中滑过的落寞。
　　“云颢……”
　　云颢收回思绪，看向他：“怎么了？”
　　“桃源的前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嗯？”云颢虽然不明白为何容寰宇忽然说起那位老伯，但他还是道：“你说我就听。”
　　容寰宇点点头，两人一起到了花园的石凳上坐下。
　　在暖和的阳光里，容寰宇将故事娓娓道来。他语气不急不缓，却也没有抑扬顿挫，实在不是个讲故事的能手。可是云颢却听得很认真，待他讲完，云颢意犹未尽的问道：“没了？”
　　容寰宇点了点头。
　　云颢道：“所以老伯跟那位郑老是亲兄弟，因为郑老离世，他不舍，便将自己弄进了梦里？”
　　容寰宇道：“不仅仅是兄弟，还是恋人。”
　　云颢道：“我知道啊，你刚才说过的。”
　　容寰宇道：“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云颢顿了顿又道：“两个都是男人吗？这么多年跑江湖，听的见的多了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容寰宇道：“确实，他只是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刚好跟他都是男人而已。”
　　云颢笑了，“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过了一会他又道：“感情哪里有错呢？无非就是喜欢不喜欢。不过，喜欢一个人的确没错，可是两个人是亲兄弟，这…或许如郑老所言，就是错误的了。”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算了，人都不在了，讨论亡者实在不该。走吧。”

　　云淼醒来是他们刚吃过晚饭不久，在那之前云怀云颢一起等在云淼卧房里。容寰宇说自己是外姓男子不宜进去，被云颢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给反驳了。可他依然觉得不好，云颢索性让他在隔壁房间睡觉了。
　　“父亲，哥哥……”
　　两人同时站起身，再同时开口：
　　“云淼，你醒了，真的醒了。”
　　“云淼，你总算醒了。”
　　云颢用发烫的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了一眼云怀颤抖的双肩，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点，留给云怀更多的空间。
　　“父亲，我这是怎么了？”云淼先是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再打量了一眼房中的陈设，恍然道：“我这是在白家，我怎么……”她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云颢忙道：“你先躺着，那么多天没有吃东西，你根本没有力气的。”
　　“哥哥，父亲……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可是发生什么了？”云淼眼中满是愧疚，一边又蹙眉头，似乎想要想起点什么。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云怀哽着嗓子说了第二句话，然后又没了声音。
　　云颢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眼角，顺便擦掉浅浅的湿润，也道：“醒了就好。”
　　云淼眼中的愧疚渐渐被哀怨痛苦代替，语气极轻的道：“原来都是梦啊。我这些天的快乐竟只是梦吗？寒哥哥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