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30、石钟的秘密

　　容寰宇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没有回答，身子微动，贺州又大声喊道：
　　“站住！你不要想着上来，你应当知道我并不在钟亭！”
　　容寰宇眸光暗沉，道：“我并未想要上来，只是离得如此远，如何将秘密告知于你！”
　　云颢挑了挑眉，原来容寰宇狡猾起来一点不比自己弱。
　　校场上的众人本来是想悄悄溜走的，听闻此言，大部分居然又倒地装死了。
　　贺州道：“师弟想如何？”
　　容寰宇先是扫了一眼校场，然后才缓缓道：“既是秘密，你当真要我如此说出来，然后人尽皆知？”
　　贺州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确实不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也不会出来的，就你一个人我都打不过，何况还有那位公子呢！”贺州虽疯却不笨。
　　容寰宇眯了眯眼睛，道：“那你要如何？”
　　“如何？我也不知道，不过……师弟这么聪明，总会有办法的！”
　　云颢看着容寰宇，正想提醒他，却见对方已经转身朝自己走过来，道：“走吧！”声音不大不小！
　　“啊？”云颢一愣。
　　容寰宇道：“他既不下来，多说无益，走吧！”
　　“……好！”云颢愣了愣，那疯子不现身，确实不可能一直跟他耗着。可是真这么走了？
　　他歪着嘴不解的思考着，脚下却不自觉的跟着容寰宇走到了校场之中。
　　伤员躺成一片，见他们过来，轻伤者忍不住想要往后缩，而伤的极重的，只能在原地□□着。容寰宇脚步微顿，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云颢犹豫着道：“他们……”
　　容寰宇头也不回的道：“生死由命！”
　　云颢蹙眉，想起容寰宇说过不相干的人的生死与他何干的话。
　　可是他若真是如此铁石心肠的恶人，怎么不是直接把他们杀了，又怎么会质问贺州为何策划今日之祸？
　　云颢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自私自利，确实该死……可，毕竟是容寰宇的同门师兄弟及后辈弟子，但愿日后他不会后悔吧。

　　“容寰宇，你不要骨灰了吗？”
　　破嗓音再次响起，不过很明显的不如方才那么气定神闲了。
　　容寰宇仿若未闻，继续朝外走去。
　　“好啊，真好！师父，你看看你的好徒弟，哈哈哈哈……容寰宇，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云颢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么走了，那疯子不会真对你师父的骨灰不敬吧！”
　　容寰宇停住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半响才道：“骨灰不在他手中！我也并非真要走！还有……那些人只是重伤，没有生命之虞！”
　　云颢被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
　　他不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里面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火的热烈，又像水的温柔。
　　这种眼神，之前在白宅也有两次，今日特别多，这次犹为明显。他甚至没有去想，为何容寰宇一下子说了三件事，只是下意识的答了一个“哦”，就低下了头，生怕对方再这样看他。

　　“容寰宇，你站住！”贺州怒吼！
　　云颢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近了。
　　他蓦地抬头，只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不…是飘着一个半透明的像人体的东西，脸上模糊一片却又清晰可辨——跟方才被容寰宇打碎的那一张脸是一样的。
　　饶是胆大如他，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容寰宇没比他好到哪去，火光下的面容一瞬间全无血色。

　　“鬼啊，鬼啊！”
　　“有鬼，有鬼！”
　　校场上一阵骚乱，一干人等顾不得听什么秘密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跑得跑，爬得爬，都在往更远的距离逃，时不时的传来踩踏，痛呼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那不知是个什么的东西，又一阵狂笑，身形在夜色之下，飘飘摇摇，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似的。
　　他声音本就像乌鸦嘶叫，此刻听来更显森怖。
　　“看吧！我就说不要出来呢！吓着人可怎么好？”
　　云颢稳了稳心神，眼睛直盯着前面，脚下不动声色的靠近容寰宇，用着气息道：“别怕！就算是鬼，之前他一直不敢出来，定是没什么能耐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匆匆瞥了一眼，容寰宇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些许血色，想来也是回魂了。
　　“师弟！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可不要耍花招哦！”声音从身后飘来。不过一瞥眼的功夫，那东西竟然就到了他们身后。
　　云颢背心冒出一层薄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惧加倍涌了上来。
　　心有灵犀一般，容寰宇向他投来目光，他抬眸接住，两人身形同时移动，背靠背的做出了防守。
　　云颢强笑道：“容寰宇，今天这玩意儿还真是刺激了！”活了二十几年，这可是第一次跟鬼打交道。他如果再不说两句话，就压不住想要颤抖的腿了。
　　“师弟，快说吧！我耐心不太好的！”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
　　云颢问道：“你死都死了，还要那活人的秘密做什么？”
　　“死了吗？哦，对，死了，师弟刚刚杀的！”
　　那声音再次换了一个方向，云颢眉头紧蹙，因为对方实在是神出鬼没了，他也不敢贸然跟容寰宇说话，只能用手肘碰了碰容寰宇，容寰宇立即回碰了一下他，他便捏着寸心碰了一下容寰宇的手。
　　容寰宇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指尖，云颢怔了怔，随后听见容寰宇淡声道：“刚刚？我怎不知？”
　　没有想到容寰宇当真明白了他的意思，云颢回神，勾了下唇，然后闭上眼睛，清除所有杂念，仔细聆听辨别那东西的位置，寸心早已握在掌心，蓄势待发。
　　“师弟当真狠心，那一掌将我打得尸身不全，血肉横飞！此刻却又假装不知！”
　　容寰宇故作惊讶地道：“那当真是你？”
　　“哈哈哈……是不是我，你一开始就知道的，莫要拖延时间了，快快告诉我！”
　　声音从左边到了右边，云颢侧了一下脑袋，当真是鬼魂，移动起来，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完全只能通过他说话来辨别。
　　容寰宇道：“师父的骨灰在哪里？否则你休想知道一星半点！”
　　“好，我就告诉……噗……”那半透明的身形，跌坐在地上。
　　云颢又连掷两枚寸心，之后他才与容寰宇一齐走了过去，那东西已经瘫倒在地。
　　见容寰宇走过来，那东西眼中全是不甘，道：“我终究低估你了！我不甘心，容寰宇……你凭什么，凭什么啊！你这样的天煞孤星，我凭什么败给你？！你命中带煞，哈哈哈……我当年昏睡，你为什么把我身体藏起来，因为你怕，你怕孤独，哈哈哈……你克父克母克师克友，你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所以你留下我，留下我这个仇人，可是啊……哈哈哈……哈哈……你连仇人都不配拥有，你这一生注定孤独！哈哈哈……不但今生，我诅咒你生生世世……”
　　云颢原本站着旁边想等着容寰宇自己处理，谁知这鬼东西竟然说这么一长串废话。
　　他忍无可忍的直接捏住他的咽喉，不让鬼东西再说出恶毒的话。
　　然后笑着轻声道：“那不好意思了，你只能含恨而终了。他容尘、容寰宇这一辈子都不会孤独，因为他有我，我会陪着他，永远！”最后两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容寰宇身形一颤，差一点连折扇都拿不稳。他慢慢扭转脖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云颢，他想开口问问，想再听一遍，想确定方才所闻并未幻觉。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声音，只能用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云颢。
　　“容寰宇，你师父的骨灰当真没事？”
　　闻言，容寰宇回了神，忙收回视线，又过了片刻，才淡声道：“没事！”
　　“那就好！”
　　眼见着那鬼魂越来越淡，容寰宇问道：“贺州，你是如何醒来的，为何又会魂魄离体？”
　　云颢放开了扼制贺州咽喉的手，贺州冷冷瞥了容寰宇一眼，道：“想知道？”
　　容寰宇抓起他，道：“快说！”
　　贺州笑道：“哈哈……我反正都要魂飞魄散了，你能奈我何呢？不如你告诉我为什么对此感兴趣了？师弟不是一向不屑于在乎与自己无关的事吗？”
　　“你……”容寰宇将他重新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贺州的笑声又如一开始那般张狂，不过因为濒死，力道弱了很多。
　　云颢冷眼扫过，道：“贺州，你方才不是说生生世世吗？你就不怕肉身被毁，魂魄消散，生生世世也入不了轮回吗？”
　　“我怕，肯定怕呀。”贺州很是大方的承认道：“可是怕又如何？你们也不会帮我，也帮不了我！”
　　容寰宇道：“我答应你，让你尸身完整入土！”
　　“你……你会这么好心？何况都已经被你打散了！”贺州犹疑的道。
　　云颢忙道：“只要你告诉我们你知道的！我一定寻全！”
　　贺州往校场中央看了一眼，良久，叹了一口虚无的气，道：“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昏睡的如何醒来的。我只知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师父对我很好，我做了守钟人，罄宗在我领导下发扬光大，所有的弟子都发自内心的信服于我！”
　　贺州越说越高兴，眼睛泛着光芒，模糊的脸上竟然看得见淡淡的笑容，蓦地又消散了，
　　“那就跟真的一样，可是怎么就突然是梦了呢？醒来之后，梦境与现实的差距，让我接受不了……”
　　贺州说话越来越吃力，声音也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道：“……但是，潜意识……或者说是…梦境里留给我的模糊感觉，令我猜测我……我昏睡与容寰宇有关，跟石钟有关……我本就…对…石钟秘密在意，何况…何况…我魂魄竟然回不…不…去…，身体却……我想那钟一定……可以让我重新…重新…活……”
　　贺州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身形随风散去之前他一直望着校场那边已经碎掉的尸身。
　　云颢站起身也看了那边一眼，郑重道：“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