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24、转机

　　云颢站在窗前，“哗哗哗”的雨声钻进他的耳朵，夜风带着雨水扑在他脸上。
　　这样的大雨在初冬时节并不多见，云颢盯着那雨幕看了好一阵，才把敞开的半扇窗子关上，将那“哗哗哗”的嘈杂挡在了房间外。
　　自那日容寰宇告别之后，已经过了七日。这七日，云颢越来越觉得离了容寰宇……的折扇，一切更加茫然无绪了。
　　他进不了云淼的梦里，虽然之前去了梦里也没有想到办法；他不知道会不会又有人出事了，虽然别人出事不出事与他无关，何况知道了也救不了。
　　有扇子，他还可以研究研究扇子本身；有扇子，他就可以无数次进入梦境；有扇子，就好像有了希望……
　　然而，如今，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有梦境这个事呢，云颢颓废的想到。
　　这几天，点穴、细语、喊叫，喂药……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甚至背着父亲给云淼的脸上泼冷水。
　　都不行，这些方法都不行，一点反应都没有。
　　之所以每天守在这里，是想看看云淼会不会也有哪个瞬间突然没了笑容，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怎么办呢？云淼。哥哥没用，这都半个月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云颢回到床前，轻轻捋了捋云淼额前的头发，一边道：“云淼，父亲这些天，真的瘦了许多，根本就不是那个耍帅的云大侠了。你醒来了看见一定会心疼的。你呀，成大姑娘了，心里有爱人了，可是你怎么就舍得把我们丢下呢？”
　　云颢眼睛发胀发涩，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悲伤的笑着道：“父亲前几日说，要不要先带着你回去，一直住在这里于礼不合，我没有答应，我知道你醒来一定想要马上看见白寒。可是…云淼，我找不到方法啊！我…明知道你的这个情况，需要容寰宇帮忙，却还是……我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就忽然不想见他了，我很后悔没有让他留下来，可是…可是我又不觉得自己有错。云淼，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我的确不会交朋友吧。”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狂风呼啸，在夜晚显得犹为刺耳，云颢坐在椅子上，雨声和风声显得他的声音越发小了。
　　“真的，就算他现在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为此道歉的。可……云淼，我需要他的帮助，但是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那扇子，它认我，我以为……谁！”
　　屋外的异响，打断了云颢的诉说。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不可能是白家下人。
　　云颢迅速起身，冲到最近的窗子前，打开窗户，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风雨飘进他耳朵里。
　　“是我！”
　　“容寰宇？”云颢不可置信的看着雨幕里的人。
　　他愣了好一阵，直到容寰宇走到门前，他才反应过来，转身去把门打开，道：“你怎么来了？”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房间里微弱的烛光黯淡的照了过来。
　　容寰宇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也不进屋。雨水随着贴在额前的乌黑发丝往下流，经过脸颊，滑过完美的下颔线，流进了衣领里。
　　本该飘逸的服饰，此时紧紧贴在身上，实在有些狼狈。可就是这样狼狈的样子，惊的云颢慌了神。
　　“你…你…”云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脑中一团乱麻，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却又好像没什么问的，“你先进来。”
　　容寰宇摇头，道：“我从桃源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些新发现的东西！”
　　云颢下意识的道：“啊？”
　　容寰宇道：“我答应了云叔叔，要帮你一起想办法唤醒云姑娘，所以……”
　　眼看着他脚下的地面被衣服淌下的水打湿，云颢打断他道：“你先进来，我去拿一套衣服给你换！”
　　容寰宇却站在门口没有动，道：“不可！”

　　“什么不可？”云颢疑惑的看着他，伸手去拉他，一边道：“你身上都湿透了！先别说话了，云淼的事，都这么多天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先把衣服换了。”
　　容寰宇道：“这里……云姑娘睡在里面！”
　　竟然忘记了！云颢回头看了一眼，尴尬的“哦”了一声，又道：“这边！”
　　容寰宇道：“好！”
　　云颢从房间出来，刚把门带上，云怀许是听见响动，也从房间出来了。
　　“云叔叔！”
　　“容公子，你这……怎么回事？已经入冬了，这该多冷，我去熬点姜茶。”
　　“伞都没有，你怎么去厨房？你就别忙了，快去休息吧。他，我照顾就行！”云颢说着就往自己房间而去，一边又对容寰宇道：“你看看你这一身都湿透了，怎么都不知道避一避雨呢？来了也不立马叫我，你说你呀，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云颢推开房门，径直进到屋里点了灯，然后拿出一套衣服。当时过来的匆忙，连行李都没带，这还是前几日去裁缝铺新做的衣服，白天刚拿回来的。
　　云颢将衣服递给容寰宇，道：“这比不上你身上的绸缎，你先将就一下吧！”
　　容寰宇只从云颢手上拿过了黑色外衣。
　　云颢看着手上剩下的白中衣、长裤和亵裤，道：“怎么？都湿透了，里面不换吗？还是说你准备只穿一件？这都是新的，你手上的还有我手上的都是新的！放心吧！”说着他就直接把中衣塞给了容寰宇。
　　然而，好半响也不见容寰宇行动。云颢挑了挑眉，道：“真的都是新的，今天才拿回来的，你不会是嫌弃……”
　　“不是，没有嫌弃，是……”容寰宇打断他，欲言又止。
　　云颢眨了眨眼，问：“是什么？”
　　容寰宇低下头，道：“你在这里！”
　　云颢睁大眼睛：“啊！……呃……那我出去！”
　　“多谢！”
　　云颢把衣服放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道：“快换吧！再不换衣服又干了！”
　　待出了房间带上门之后，云颢才想起来，都是男人，为什么换个衣服还要避讳？他以前可是常常会当着阿正小六的面换衣服。
　　还真是讲究！云颢瞥了一眼房门。

　　雨渐渐停了下来，风却还在呼呼吹着！云颢望了望天，下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再下大吧！
　　“容寰宇，你换好衣服先在房间等我一会儿！”说完他便冲进了夜幕里。
　　这些天他给云淼熬药，对厨房已经很熟悉了。
　　容寰宇换好衣服之后，低头看着这一身玄衣，有一点短，不过也只是裙摆稍稍悬高，看起来也并不明显。
　　只是这颜色……他不太自在。
　　他没有穿过玄色衣物，师父说他分明是俊美得珍珠一样的孩子，却总是忧郁着脸，不适合黑色。
　　“容寰宇，好了吗？我方才去厨房看见有热水……”门外传来云颢的声音。
　　容寰宇拉开房门，云颢问：“你要不要泡个澡？”
　　容寰宇道：“不用了！”
　　云颢上下扫视了一下这一身衣服，笑道：“好看！说来巧，这么多年我没想过要穿黑色的衣服，才刚买一套，就让你穿了！我还怕不合身呢！看来还挺好，很好看。”
　　闻言，容寰宇绷紧的神色不自觉地松了下来，道：“我穿了你的，你怎么办？”
　　云颢进到屋子，道：“没事！你那头发……你等一下啊！”
　　说着他就去把洗脸的帕子拿在手上，又觉得小了一点，然后目光落在了枕头衣上。之前他还觉得这大户人家真是讲究，枕头上还遮个长帕子，现在看来还挺有用。
　　“容寰宇，你坐下！”云颢拿着枕头衣对容寰宇说到。
　　容寰宇皱眉，依然站着，道：“做什么？”
　　云颢翻了一个白眼，道：“你那头发又长又多，湿漉漉的是想把才换的衣服又弄湿吗？我可没有多的衣服给你换了！”
　　容寰宇睫毛微抖，自小叔叔离开之后，已经很多年没人对他说过这些了。他依言坐下，云颢站在他旁边，才刚将头发全部包进枕头衣里，他又猛地站起来，道：“我自己来吧！”
　　云颢手里动作一顿，道：“也好，你使劲擦擦，厨房里熬了姜汤，我去守着。”
　　容寰宇微微颔首，将头发全部顺到前面。待到云颢出了院子，他才抬起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湿发。
　　云颢的身影早已湮没在漆黑的夜幕里，容寰宇却盯着外面看了许久。然后，他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这份关心，在初冬的雨夜里，很温暖。
　　没一会儿，云颢就端着碗回来了。“给，趁热喝了！”
　　容寰宇接过来，道：“多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常年习武这点雨还不至于！”
　　云颢瞥了他一眼，容寰宇立马低下了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擦着头发。
　　这样的云颢……没有了流里痞气，也没有那种故作斯文的书生气，而是眉眼间挂着浅浅的不易被人发现的忧伤，忧伤里却又带着一丝洒脱和……温柔。
　　容寰宇能感觉到云颢在看自己，想必他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毕竟那日已经道过别了，为何会在这雨夜突然出现；而且他一直在意玉骨扇，可是此刻那扇子却没有在自己手中。
　　“你的伤好了吗？”云颢的话，打断了容寰宇的思绪。
　　擦头发的手一紧，拽得头皮发疼，他没有想到云颢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他伤势。
　　“没事了。”
　　“真没事了？”
　　容寰宇抬起头看着他，柔声道：“嗯，没事了，第三天就痊愈了。”
　　云颢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带着伤又淋了雨，对不起啊，那天……”
　　容寰宇打断他：“不怪你，是我的问题。该道歉的也是我。”
　　云颢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容寰宇比之前又变了一些，说话怎么这么温柔了？而且那眼神……
　　他连忙摇了摇头，转了话题，问：“你刚才说你从桃源村过来，是有什么新情况？”
　　容寰宇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道：“这七天，我一直在老伯家里，守着他。终于被我等到他的笑容再次消失。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手上忽然一松，扇子落在了他身上，然后，他正要恢复的笑容定了下来！”
　　“定了下来？”早在听见笑容消失，云颢就已经激动的站起身了。
　　容寰宇道：“对，扇子落下去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要拿回来，不过那折扇刚离开他身体，笑容便又恢复。我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把手松开了，然后他的表情就又一次定住了！”
　　云颢睁大眼睛，道：“你是把扇子留在那里了？”
　　容寰宇点点头，见云颢似乎盯着他的头发，他又才重新擦头发。
　　“那你的扇子……你是专门来叫我一起去？”
　　“嗯！”
　　“那现在就走？”
　　“好！”容寰宇放下枕头衣，把头发往后一顺。
　　云颢走了两步又立定，道：“你再擦擦吧，我去给我父亲说一声，还要交代几句，没人陪着他，我不放心。”

　　两人于黎明时分到达的桃源村，尽管天边泛着橙色的光芒，然而山间的雾浓得视线只能困在一丈之内。
　　一落地，云颢看着只有水雾气的路面，问道：“这里昨晚没下雨？”
　　容寰宇道：“嗯，我也是翻过山才知道那边在下雨。”
　　云颢看了他一眼：“难怪淋雨了，不过我说你，这么大雨就不能回去找个斗笠？离老伯家又不远！”
　　容寰宇没有说话，心里期盼着云颢能再说一点。他知道，他想要云颢给的温暖，哪怕是这种训斥。他知道这是依赖。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依赖与渴求。也许是昨晚云颢给他擦头发、熬姜汤的时候，也许是云颢说相信他的时候，也许是更早的时候——云颢提醒他穿鞋的那个上午。

　　“亏得年轻，又习武。换个普通人，昨晚那雨一淋，定是会发热咳嗽，染上风寒的。你说你真生病了，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吗？你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容寰宇静静听着，想问：假如我生病了，你会不会照顾我呢？会的吧。毕竟你那么好，那么善良。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很希望真的生一场病，那样的话……
　　容寰宇紧了紧拳头，把这荒谬的想法剔除了脑海里。

　　因为有妹妹有师弟，云颢在照顾别人时比起他的性子来说要细心许多。所以他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可是说着说着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没有立场这么说容寰宇的。
　　好在老伯家很快就到了。
　　两人进了屋，站在床前，容寰宇道：“表情跟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云颢朝着扇子伸手，却被容寰宇一把抓住手臂，他抬头笑道：“我不会拿起来的！”
　　闻言，容寰宇才放开了他。
　　云颢道：“这扇子没法拿起来，那我们就只能站着了？”嘴角一歪，继续道：“你觉得呢？”
　　容寰宇点头，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抓住扇子。意料之外的在触碰到扇子的那一瞬，两人像是被极强的力量往漩涡吸一样，下一刻便进了梦境里。

　　还是外面那一方菜地，两人四处看了一遍，却不见老伯的身影。
　　像是被什么引导，又像是两人的默契，云颢道：“这是周老家！”
　　容寰宇还没回答，身后的门被打开，出来的人却不是周老，而是床上的老伯。
　　老伯看着他们冷着声音问：“你们是谁？”
　　云颢惊讶的看向容寰宇，对方的讶异一点不输他，都震惊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