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桑野行舟

28、第 28 章

　　周奎时不时就转头看向身后，很是好奇明叔屋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原是想趴在门外偷听，像是早被料到一样，他刚一蹲下，陈乾就打开门，拎起他的脖子，把他揪到了前院，还不忘告诫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别偷听’。

　　“切，我不是小孩了，我已经十三岁了。”周奎不服，也不再敢跑回去偷听，他怂。

　　他盘腿坐下，一手撑着下巴，气鼓鼓的，凭什么不让他参与嘛，他也是清风寨里的男人啊。他瞥向一边，比起自己的迫切着急和对了尘的担忧，躺在廊下用树叶扇风的苏木，翘起二郎腿，晃晃荡荡的，很是悠哉，一点也不担心。

　　大当家不是喜欢了尘哥吗？一个时辰之前鹏哥他们围着了尘哥打的时候，苏木就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现在明叔屋子里不知道在发生什么，苏木倒是气定神闲，不闻不问，吃饱了饭就在这假寐，惬意得很。

　　他好奇：“大当家，你都不担心了尘哥吗？”

　　“嗯？”苏木在想事情，被周奎拉回来思绪，“不担心，明叔他们不会要了了尘的命，估计也就是让他吃点苦头。”

　　周奎：“……”

　　这么淡定。

　　还有一点他不是很明白，大当家怎么就会和了尘哥在一起了呢？他想了许久没想出来，憋着也难受，陈乾他们也不一定能说出个二五六来，要不，就问问苏木吧，现在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

　　于是他就把心里的疑惑告知苏木。

　　苏木扇风的手停住，怎么喜欢的啊，她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她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具体要说的话，我也说不上来。”

　　“不懂。”周奎这下变成了双手撑起下巴，菜地里，嫩绿的菜叶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的青绿。

　　感情这事怎么比种菜还要难，看来不适合他，还是认认真真种菜吧。

　　苏木笑着，没再说话。要认真说起来，其实她也说不上比周奎懂多少。

　　喜欢啊，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这是姑姑告诉她的。

　　既然是简单，那就不用多想多思，喜欢就说出来，如此简单明了，因此她没有了尘那般顾虑重重，也没有纠结万分。对于未来如何，她不管，也不会寻死觅活，她只是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知了尘，至于他接不接受，那是他的事，苏木不会强求。如果和尚不喜欢她，她也不会怎么样，既然和尚说了喜欢，那她便要了一份属于和尚的承诺。

　　许下诺言，用一生来践行，她觉得，这就是喜欢的最好诠释。

　　明叔屋内。

　　了尘偷偷看了眼明叔，又看向站在明叔身后的五个人。和他设想的把他带进来严刑拷问不同，一进来明叔就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表面上很是和谐，然而屋里弥漫一股无形的压迫，而这压迫感就来源于眼前这六个人。

　　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明叔双手搭在手杖上，收敛起刚才的审视目光，眼神还没从他身上移开。张鹏几个则抱手于胸前，下巴微抬，似乎自己说错一句话，他们能立即将他就地处决。

　　安静，静得甚至连呼吸声都像是消失一般，每个人都在极力克制，这般寂静让人恐惧。从进来到现在，明叔不开口，其他人也不说话，了尘更是不敢出声，就连喝水，都是无声咽下。

　　他也想过自己和苏木在一起后，大家对他的反应和态度。今日围着他暴揍，他倒是有猜到一点点，不多，一闪而过的念头，只要一想就忍不住担心，却没想过退缩。而现在大家聚在屋子里，盯着他不说话是他没预料到的。

　　过去多久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了尘，”明叔病过之后，脊背又弯了些，脸上也苍老几分，但那双眼，仍是锐利，他看了了尘许久，从见他的第一眼，以及中间发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做出了决定，才说，“本来坐在这里和你谈话的，应该是前大当家杜仲。不过眼下这寨子，我资历最老，岁数也最大，便厚起脸皮当一回大当家的长辈，我问你，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明叔。”了尘眼神认真，没有一丝犹豫，“我听苏，大当家说了，要通过考验后才能和她在一起，我接受挑战，明叔。”

　　明叔笑了，身后的几个人也挑起眉头，露出玩味的笑。

　　“你已经过了第一关，虽然你不能武，但躲的不错，你有根基。”明叔自然是清楚身后的几个人都收着打，就算是这样，除了张鹏那算是偷袭的一拳他没能躲开，后面的他躲得狼狈，倒是没再受过罪，“以你当了十几年和尚的经历，算是不错了。但躲，只能自保，不能保护人，你得有本事，保护得了大当家才行。”

　　了尘郑重点头。

　　“我愿意为大当家做出改变。”

　　“了尘，改变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明叔对他这承诺和表现还算满意，但不够，“你可是真心喜欢大当家？而不是一时兴起？你可知你要负了她，就是我，拖着这把老骨头，也会找你算账，你可清楚？”

　　“我明白，明叔，请你们放心，在我和大当家在一起之前，她也曾给我时间让我想清楚。我仔细想过了，选择踏出这一步，就不可能再回头，辜负大当家。在遇到大当家之前，我一心只想礼佛，喜欢上她后，我背弃了这十几年来的坚守，只因我不愿舍下和苏木未来的几十年，明叔，我是认真的。”

　　了尘言辞恳切，字字透露出真心与诚意，特别是最后一句，说起背叛时心里其实也有痛苦，言及不愿舍弃时他眼神又坚定起来。

　　他是认认真真想过的，为了苏木，他愿意。

　　“说的不错，了尘，第二关考验你也过了。”张鹏勾起嘴角，打了尘那一拳，说是考验，更多的是怒气。这秃驴居然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苏木有了非分之想，还让苏木和他在一起，他不可能不气恼。

　　了尘愣住，他什么时候过的？

　　陈乾道：“一个时辰，面对我们几个人，你都能忍住不开口，耐力不错。”

　　也就是杜仲不在了，换成是他，他虽然爱笑，一旦收起笑脸，那才是最可怕的，没人能撑过一刻钟。

　　他们也只见过一次，至此记在脑海里，再无法忘记。

　　“谢谢。”了尘连忙道谢，肩膀不再僵着，稍微放松下来，没成想自己居然无形中过了第二关。

　　赵禾抱手，手指点着胳膊：“别谢太早，明叔说了，你能自保，但没本事保护大当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了尘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晚上在他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双腿都已经发酸发软，几次快要倒下还要被逼着继续时，可算是知道了他们所说的意思。

　　要保护苏木，他就必须得学本领。那天过后，他不再敲木鱼，且把在房间的坐禅时间都用在了后院上。张鹏教他拳法，赵禾授他腿功，陈乾陪他练刀剑，余准教他箭术，王现则陪他对打。

　　了尘开始习武后，周奎也加了进来，每天一大早就去敲他的门，拉着他在院子里练太极热身。苏木和明叔会在一边看，有时候苏木手痒了，也会下场跟了尘对上几招。

　　起初了尘是真的不适应，每天都累得要死要活，躺在床上不想动。即使累得全身酸痛，他也不忘到苏木屋里。这是冬日之后他一直做的事，隔三差五便会到苏木的房间给她揉膝盖，缓解疼痛，直到开春，苏木膝盖的伤好上许多才停。

　　清明过后，苏木旧疾再次复发，每每见到她忍疼跟众人嬉嬉闹闹，他都会心疼苏木，她到底是有何毅力，才能做到不动声色。

　　几天后了尘慢慢适应过来，也渐渐上了手，比起一开始的三两下就摔倒，现在倒稳了很多。明叔说的对，他根基好，脑子也灵活，认真学起来可比一般人要快。

　　当和尚时唯唯诺诺，性子温和，遇到事情却敢于出头，就这勇气他就胜过了许多人。性子自然是没那么快转过来，不过也是有变化的，随着一天天的，被张鹏等人逼着一天到晚的练，他眼神都变了许多，不再躲闪回避，说话时也不会再支支吾吾，要说不说的让人抓狂。

　　总之，大家的目的就是要把一个温吞柔弱小和尚练就成一个能匹配得上苏木的勇猛汉子。了尘也不负他们所望，短短一个月，就让他们刮目相看。

　　赵禾曾问他：“了尘，你这天赋异禀啊，还如此拼，你要说累，我们可以不逼这么紧，你之前都是在屋里念经，体力跟不上，能体谅。”

　　了尘却摇头，此时他正拉弓，对准后院墙上的靶子，松手。望着那射入靶心的箭，他道：“我不怕累，也不怕苦，我早一日学会，你们才会早一天放心将苏木交给我。”

　　王现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起身走到他身侧，拍了下他肩膀：“说的好。”

　　下一句：“来，咱俩继续打。”

　　了尘：“……”

　　今天打了半天，挨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不过，了尘还是收起弓箭，交给一边的赵禾，道一声“好”。

　　因尚未还俗，就算每天辛苦习练，了尘仍是吃素，不沾荤腥。耍刀练剑，拉弓射箭，他也只是对着木桩靶子，不杀生。

　　就如今日他们进山，其他人打猎，了尘依旧去寻他的野菜和小蘑菇。

　　“你们回来了。”苏木上前查看了下他们的背篓，今天收获还可以，把了尘的背篓接下，“准备吃饭，今天我和小奎煮了面汤。”

　　了尘要习武，每天都很累，苏木便让他教自己，自是做不到跟他那般好吃，也不会如之前让寨子里的人吃了上吐下泻，况且还有小奎帮忙。

　　“大当家，今天可记得放盐了？”赵禾问她。

　　苏木大言不惭：“今天也忘了，不过小奎先尝了口，发现没味道后他给放了。你们就大胆的吃，今天绝对没问题。”

　　王现：“我咋这么不信呢？”

　　“真的，没骗你们。”苏木捏紧了拳头，在他眼前挥了下，“不是的话我就，我就给你们的菜地浇一个月的水，怎么样？”

　　余准：“说好了，不能反悔。”

　　“大当家，我信你。”苏木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了尘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笑道，“输了也没事，我陪你一起浇。”

　　陈乾看了眼，提醒：“注意点啊。”

　　“我就不。”苏木被这群人气到。了尘本就容易害羞，不太习惯在这些人面前展现出和自己亲密的一面，今日好不容易敢当着众人捏她的脸，算是大进步了，可不能让了尘因为这几个人调侃又给退了回去。不过她不在乎，也不要躲躲藏藏，倒是不会多么过分，拉拉小手靠靠肩膀啥的，一点不避讳。

　　吃完饭，苏木和明叔喝酒，坐在后院看了尘与陈乾对练。之前考虑到了尘第一次握刀剑，陈乾都是用树杈子教，前几日才换上了真家伙。

　　张鹏几个则是坐在一边仔细观察，不管是陈乾占上风，还是了尘扛过一招，都鼓掌喊一声‘好’，不偏不倚，主打一个公平。

　　了尘横刀挡住陈乾劈过来的剑，被他力道逼退好几步。他靠在院墙上，用力抵抗，眼见陈乾的剑越来越下，在他就要败时，陈乾松了力气，收回了剑。

　　“今天就到这吧，比昨天有进步。”

　　“好。”了尘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缓缓呼出口气，跟陈乾一起往廊下走，刚到，苏木就给他递上一碗水，周奎则给陈乾倒上酒。

　　苏木望天，喝口小酒：“真是惬意啊~”